131、第一百三十一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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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边可没有糖, 谁身上会总带着糖呀?”

那女孩不死心, 仍想看她包裹:“虎子哥身上就总带着糖!”

卫初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十三娘也察觉了不对, 她拉走了女孩儿,对着自家的长工警告性地瞪了一眼,把男子瞪的偏过了头。

卫初宴这才将包袱放到膝上,重新和人聊起天来。这包袱可重要的很, 里边有可号令北军的印绶、可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还有赵寂送她的香囊,哪一样都是旁人摸一下就招祸的东西,岂能随随便便打开给人看?

她轻轻巧巧地带过去了, 但却令本就有心思的人更为在意。晚上睡觉的时候, 她也分得了一个帐篷, 她知道这商队物资有限,便拒绝了,只要了条毯子, 在树下靠着打算将就一晚。她身上有毒, 蚊虫轻易不近身, 又因为她是绝品, 轻易不会受凉,随便应付,也就应付过去了。

再晚一些,星光最亮的时候,大家反而陆续入睡了, 什么也看不到的初宴靠在树旁,摸索着拿出了香囊,拿在掌中摩挲,神色有些微的寂寥。

十三娘远远地观察她,觉得这个人好冷清啊,她这些年走南闯北,其实见过很多的人,但是像这个人这般清冷孤寂的,却好像从来没有过。

意识到这是一个不会轻易对人动心的人,十三娘胸膛中的那颗心,反而又跳动的快些了。

她从前是一直想找个夫婿的。嫁人的时候还小,嫁过去没几年,夫君在一次走商中给山匪劫了,货物没了,人也被杀死了,她那时候拿刀砍在灵堂的供桌上,把一干觊觎夫家家财的人都给逼退了,自己就咬牙扛起了那个家。但是人总是会累的,她一年年地大了,有时也感到寂寞,便想再找个人陪她,家中众人都敬佩她,也常劝她招赘,招赘嘛,只要后来生的小孩子随她夫家姓胡,也就够了——反正家中已有长子继承家业。

只是真正招赘时才明白,那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年月,也不怎么会饿死人,有点骨气的,宁愿粗茶淡饭一辈子也不愿丢了祖上的姓,那没骨气的、或是太像个莽夫的,她又看不上。

于是拖呀拖的,她又给耽误了好几年。

此时见到这个瞎眼的姑娘,她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她静静看了卫初宴很久,卫初宴知道有人在注视着她,只是很多年前,她在一堆旺盛的篝火旁主动邀请过一个人去她那儿烤火,还唱了歌给那人听,结果却导致了那个人被耽搁那么多年,她不愿意再有一个万清鸢,于是一直没有开口。

最终十三娘抵挡不住那个月下精灵的诱惑,自己走了过去。

还是那阵香风,和赵寂身上的小甜香不同,这人身上的香气要浓郁许多,虽不至于令人心生反感,却也不是卫初宴所喜欢的。她知道那人过来了,于是转身面朝她的方向——虽然她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到。

十三娘又一次忍不住地叹息。虽然无神,但那真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夜空般寂静广袤,若是有了神采,一定像星河一样美丽。

“我听说,有残缺的人,都是很敏感的。我想,你应当能感觉到我对你的善意。”

晚风寂寂地吹拂而过,路旁的野草于是弯下腰,相互摩擦着,远方有野兽的嘶吼,也有飞鸟的啾鸣。这是初春,晚上有时还会下霜,卫初宴所在的这棵树又离篝火很远,十三娘只是一坐下来,便感觉到冷,但是卫初宴却跟没事人一样。

她只当这人吃惯了苦头。可不是吗?一个瞎子,孤身走在荒山野岭处,晚上也生不起火,也支不起帐篷,大概连梳洗都难,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保持这么一副干净整洁的模样的。

不过傍晚的时候,她倒是看到这姑娘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个孩子带她去小溪边洗漱了。

那背影从容的很,但是落到旁人眼中,无论她如何从容,总是显得有些可怜的。

“我能照顾你。”一股热气憋在心头,冲动下,她脱口而出,而后她看到宴姑娘冷淡地摇了摇头。她立刻便感觉到了难过,但她并未放弃,接着说道:“不是,你先别忙着拒绝……你这眼睛……你总是需要人照顾的。我知你恐怕是很倔强的,白日里遇上你的时候,我便这样觉得了,你这种情况,还一个人赶路,也不烦躁也不抱怨,不倔强的人能这样吗?可是,你可以试着接受我,我猜,你恐怕也没有亲人,否则谁会让你这样呢?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有个人来照顾你比较好呢?我能啊,我能好好地照顾你,只要你入赘到我家,我定会将你当做值得陪伴的妻主,真心对待。”

卫初宴抓着香囊,沉默不语,十三娘以为自己说动了她,趁热打铁道:“我看你像个读书人,也许不屑做商人家的赘婿。但我家也并非普通的商人,长安唐大将军你听过吗?我家便是托庇在将军臂下,若说一定的地位,其实也是有的。此次我们进都,便是为了运送给唐大将军的寿礼。”

卫初宴却笑了,她没想到这世界这样小。长安除了她义妹唐棠的父亲,还有哪个唐大将军?

她义妹托庇于她,这些人又附属于唐府,说起来,她的身份若是曝光,也不知十三娘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不瞒主家,其实我已和人有了婚约,此次去长安,便是为了去与未过门的妻子相聚的。”卫初宴把手中香囊亮给她看:“你看,这便是她赠与我的信物,我外出这段时日,时时将之戴在身上。你说我是一个人,但对于我来说却不是这样,有香囊在,便如她时常陪在我身边一般。”

她的笑容温柔极了,也许是因为提起了喜欢的人,那笑容中有股淡淡的暖意,便如午间的春阳一般,十三娘被她的笑吸引,又看到那香囊有些旧了,恐怕是日日被人放在手中把玩的,这般把玩,也未磨损,可见宴姑娘对这香囊的珍惜。她的心中忽然一阵酸涩:“你真有未过门的妻子?可那人又为何舍得放你一人远行?我看,她也不是有多么喜欢你。”

卫初宴摇了摇头:“我的远行,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况我这样……实是自找的,也算为了她吧,我也不觉如何辛苦。”

她以六个月的瞎眼和跋涉,换来清鸢的死心,也换来太后的不回宫,从而阻止了未来她与万家的争斗,以她来看,这实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万家毕竟是赵寂的母族,她不想最终要同万家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只是苦了赵寂了。

想到自己的迟到,她也头疼,不知该如何哄好赵寂。

“原是这样……抱歉,我唐突了。”

从卫初宴的表现中明白她对她那“未过门的妻子”的爱不是作伪,心中虽然又一次地失望了,但十三娘再未多做纠缠,而等十三娘走后,一个人影才从那边的草丛后晃过去,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铺上。

卫初宴摇摇头,她知道那是白日里对她表现过恶意的男人,不过,一个干着辛苦的力气活,却会随时随地在兜里装一把糖果给小孩的人,其实也坏不到哪里去的。

十三娘总在陌生人中寻寻觅觅,但也许,真正适合她的人,一直在她身边也说不定呢?

就如刚才,那男子跟过来,想来也是不放心十三娘与她独处,等到十三娘离开她,那人也再未跟上十三娘窥探什么,足以见这人并不是□□熏心才跟过来的。

在没有站到分明的敌对两边时,卫初宴向来不愿意以太险恶的用心去揣度人,她这辈子算不上一个好人,手上沾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她不是喜欢主动去向人加诸恶意的人,对于这些陌生人,她更希望自己不要与之有太多牵扯。

她并未想太多,很快也睡了,睡前好像有个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令她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搞不清那是什么,于是还是将之抛到了脑后。

第二日下午,卫初宴却想收回昨夜对那男子的评价了。

“你这瞎子!方才这儿可没其他人,只有小吉说见到你走过去了,你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银钱?”

正是午饭过后,众人收好东西准备赶路了,薛虎子却拦住了卫初宴,言辞凿凿的,要搜她的包袱。

他当然没丢什么东西,只是午间休憩的时候瞧见了卫初宴包袱中有道金色一闪而过,就像是金子一样,联想到昨夜的猜测,他笃定这人是个小偷!看看她穿的连色都未染的麻衣,便知她不是个阔错人,这样一个人身上竟出现了金子,难道不反常吗?

说着,薛虎子想要拉开卫初宴的包袱一瞧究竟,他认定了这是个坏心肠的人,又想到昨天夜晚她还“勾引”三年,就更是想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卫初宴哪里能给他抢去?两人眼看便要打起来,卫初宴正要给他点教训,却被闻讯赶来的十三娘给阻止了。

十三娘还以为阻止的是自家长工对客人的殴打呢,她将卫初宴护在身后,狠狠将薛虎子骂了一顿,将个高高壮壮的大男人给骂的红了眼眶才作罢。那薛虎子却还是不服气,梗着脖子顶了一句:“我就是觉得她不像好人!她一个瞎子,身上有金子却连马车都不雇,偏要一个人赶路,这不是见不得光的赃物是什么?”

十三娘严厉的注视下,薛虎子的声音越来越弱,但他还是坚持着说完了:“这人也不像个有本事的人,扒着咱商队吃软饭,若说她能挣钱,我反正是不信!”

薛虎子在这商队中人缘不错,他在这边大声嚷嚷了几句,四周便有人陆陆续续地看了过来。卫初宴终究是昨日才来的外人,与卫初宴相比,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相信与他们相处了好几年的薛虎子的,他们看着这边,窃窃私语,大多数人也开始好奇卫初宴那包袱里有些什么东西,只有少数几人,看样子是极喜爱卫初宴的歌声,无条件的信任她,听到众人对她的议论,于是梗着脖子为她辩解了几句,反倒招来了更大声的质疑。

卫初宴“瞎”了之后,其他的感官更加的灵敏,昨夜那薛虎子踩草的声音都瞒不过她,何况是这些人的议论声呢?

但这包袱是不能打开的。

“无论你们信是不信,包袱中都是我自己的东西。这些都是私密物什,岂是你们上下嘴唇一碰,我就得打开给你们看的?”

众人渐渐围了过来,数十双怀疑的眼神落在卫初宴身上,令她不舒服地抓紧了包袱,摸索着去找她的竹杖。

她打算离开这支队伍了。

十三娘忍着对薛虎子的怒气,将众人呵斥住了,她想要向卫初宴道歉,卫初宴却已摸到了竹杖,温文尔雅地同她道别:“多谢主家昨日的捎带,此地距离我要去的地方已是不远,我自行过去便好。”

她的行为却令众人对她更怀疑了,原本他们就担心这是个小偷,如今她不愿意给他们看包袱,又好像赶着要离开,岂不正应了他们的怀疑吗?

“不能叫她就这么走了!她定是做贼心虚了!”

有人便这样喊了出来。

十三娘的脸色立刻变了。众人被她阴沉的眼神一扫,也想起来这是自己的主家,上脑的热血冲回身体,他们顿时闭上了嘴。

卫初宴缓缓地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来,表情平静地对那个方才出声的人道:“你说我是做贼心虚,可你有证据证明吗?”

那人被她对着,虽然她脸上蒙了黑布,但众人的目光也因此落到了他身上,令他十分不舒服,嗫嚅着说道:“方才虎子哥也说了,他丢了银钱,而这里只有你,你还想抵赖吗?”

卫初宴一笑:“我一个瞎子,如何能知道他的银钱放在哪里?又要如何悄无声息地把那银钱翻出来呢?”她方才摸索着寻找竹杖的举动,众人都看在眼里,那时还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呢,找一竹杖尚且这样艰难,何况是又小、又总被人小心存放的银钱呢?

众人沉默下来。

“况我包袱里有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此刻怀疑我,便要翻我的东西,那么我我先前还忽然丢失了一支发簪呢,此刻怀疑你们所有人,你们是否也应该一个个排着队,将行李拿过来一一打开呢?”

“这......”

“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一个个给你查,耽误了主家的事情怎么办?况且你说丢了发簪便丢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说谎了”

卫初宴拉长声音噢了一声,准确地指向了人群中的薛虎子:“方才他说他丢了银钱,你们便查也不查便信了,如今我这瞎子说我丢了东西,便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卫初宴讽刺的笑容下,那些人一个个脸色涨红,鹧鸪一般说不出话来,十三娘在一旁听着,都为他们觉得臊的慌。她能撑起一个商人家,手腕也不是简单的,趁机责骂了众人一番,又敲打了几下,让他们一个个地给卫初宴道过歉,又想挽留卫初宴,卫初宴仍是摇头,显出去意已决。

十三娘没法子,也知若是继续留下卫初宴,恐怕还会有摩擦,便硬是给她留了一辆骡车,派了人送她,她推辞不了,想到走个十里路把人连车打发去寻十三娘便好,便应下了。

商队便先走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卫初宴才启程,几里地之后,她正要将那小厮打发走,后边却跑来数十骑,听马蹄的声音,这些都是膘肥体壮的高头马,这种马在军中都是宝贝,卫初宴好奇听了会,想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却忽然听到“商队”、“截杀”之类的字眼,她的脸色立刻便变了。

她想起前世的一件事情。

好像是说,唐将军有一年的寿礼被劫了,不仅仅是寿礼没了,整个押送寿礼的队伍都被悍匪杀了,因此后来几年,唐家一直致力于打击山匪,但好像一直也没有找到罪魁祸首。

她终于明白昨夜所感觉到的那种不对劲是怎么来的了,十三娘的这支队伍,不会就是前世遇劫的那支队伍吧?

可是,寻常山匪能有这手笔吗?况且这里离长安城只有四百多里地了,哪家山匪敢这么猖狂?

看来这其中大有猫腻。

来不及多想,卫初宴让小厮加快了骡车的速度,小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催的急,小厮便把骡子抽的皮开肉绽的,一时间,竟比后头远远缀着的那两人的马还要快。

但是即便如此,等到追上去,商队的人也已被悍匪围了起来,空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路上横了几具尸体,那赶车的小厮看到了,吓的从车辙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往后边跑了。悍匪只当这是个过路的,没有追上来。

从前世的消息来看,这些人来去如风,不在意消息的走漏。

“那,那不是咱们主家送给宴姑娘的车吗?”

商队众人被围住,雇佣的镖师拦在最前边,双方还在僵持,但是商队这边可挡不住马队的冲锋,众人皆是惶惶然,有人忽然看到了这个骡车,犹疑着说了一声,十三娘被许多人护着,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那逃跑的熟脸小厮时,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事已至此,她只希望骡车里那瞎子不要下车,即便下车了,也不要往这边来,否则,这里又要多一具尸体了。

但是她的祈祷落空了,悍匪也好、商队的人也好,众人的注视下,那骡车中伸出来一个竹杖,轻轻点在了地上,而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公子”自车上爬了下来,慢慢朝这边走来。

“这人还真是不怕死!”

悍匪堆中的首领说了句,有人便像是领到了命令,驱马朝这边过来,手中的刀在太阳下冒着寒光。

十三娘的一颗心揪紧了,她正要喊卫初宴逃跑,却听旁边冒出了个粗犷男声:“她是个瞎子!”

这声音使得那悍匪勒住了马。

是薛虎子。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那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知道,碍不了你们的事的。”他的双腿直颤,显然也是很害怕的,他当然怕,他也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忽然遇上这么一群要害人性命的杀神,他岂能不怕?但是这种境地下,正因为觉得自己活不了,所以死前能救一个,他就想,那就救一个吧。

他说完这句话,看到十三娘怔然朝他望了过来,那眼神第一次带着钦佩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忽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值得了。

“好像真是个瞎子。”

众人的注视下,卫初宴拿竹杖点在地上,慢慢地往前走着,期间碰到了地上的尸体,她绕了过去。

“她知不知道那是死人啊?这么平静?”

“知道的吧?不是都说瞎子嗅觉灵敏,这里血腥味这么重,她闻不出来?”

“闻出来了还敢往这里走?真邪门!”

她表现得太过平静,又只是因为竹杖点到了障碍而绕道,所以一时间,这边的悍匪也无法确定这人知不知道这里刚死过人,左右这支队伍都是他们的囊中物了,他们就停下来说了几句。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杀!

十三娘见那人又迎上去了,顿时大声喊了一句:“那瞎子,这边的路不通,你往别处走!”饶是处在死亡的威胁下,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知道不能暴露自己认识宴姑娘的事情。从这些悍匪方才放过小厮的行为来看,他们没兴趣对旁人下手,但是若是她们认识的,绝对逃脱不了。

“自身难保了,还顾着旁人呢?”

“真是高风亮节。一个商人妇!”

这句话看似赞扬,但既是出自不将人命当一回事的悍匪之口,便只有讽刺了。

卫初宴倒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薛虎子和十三娘反而还想救她,她心中感慨,脚步却未停下,只是朝着发声处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笑容,商队中瑟瑟发抖的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找死!”

她的行为激怒了刀口舔血的悍匪,那人双腿一夹马肚,借着冲势挥刀砍了过来,商队中传来尖叫声,有人害怕地捂住了眼,十三娘也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刻,那马贼飞起来了。

如同一只装满了棉花的轻麻袋,被那光滑的旧竹杖“轻轻”一挑,就飞在了空中,他的刀是挥出来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刀锋没有落到那瞎子的身上,刀柄却忽然落在了瞎子的手中,被瞎子轻轻巧巧地举了起来,恰好划过了空中飞起的那个人。

鲜血四溅,却没有一滴溅落在那瞎子的身上。

“这把刀,有点轻。”

掂量了一下刀身,一脸温和的瞎子做出了评价。十三娘看着那人平静而淡然的面容,心脏剧烈地跳动。

这不是心动,这是被悍匪那一刀吓的,也是被宴姑娘后来的那一刀给激动的。

“怎么会?”

“好厉害......”

同样的场景落在其他人眼中,却带来了不同的感觉,商队众人是后怕中夹杂着忽然而来的希望,而悍匪则是被激怒了,他们喊着那被卫初宴杀掉的人的名字,怪叫着,骑马朝卫初宴冲了过来。

从商队诸人的角度看去,便像是一股庞大的黑潮朝着那位柔弱的宴姑娘涌了过去,那些人,他们手上挥着刀,功夫也不弱,若是放在正面战场上,这样一支队伍卷过的地方,残肢碎肉应当遍野。

而此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人。

仿佛已然预料到了碎肉鲜血的出现,商队中有人捂住嘴,难过地哭起来,十三娘则是努力压制着情绪,对镖师们道:“趁着他们后方防卫松懈,我们拼上一拼,去看看能不能杀退他们吧?”

她的鼓动下,商队众人也杀了上去,但是预料的苦战其实并未出现,因为就在队伍的最前方,所有冲上去的人,都接二连三地死掉了。

“不可能,只是一个人而已。”

不断有人涌上去,不断有人的尸体飞出来,人头、马尸,愤怒而满载着绝望的嘶吼,此刻,就在十三娘她们的眼前,方才还嚣张锋利仿佛不可战胜的这群悍匪,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了同一个人的手上。

那个人还是个瞎子。

甚至她的武器,还是从悍匪手中夺来的。

看着这不可能发生的一幕,莫说是身处其中的悍匪们,便连在外边看的清晰的商人们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短暂的惊愕过后,他们忽然有了力量,追上悍匪也砍翻了几个。而最主要的“战场”上,因为发现冲上去的人都死了,剩下的悍匪不再敢冲上前,而是努力控制着马往两边退散,期间碰上商队中的镖师们,两边互有伤亡。

他们一跑,卫初宴便没有办法了。

她看不见,骑马是不可能的,凭着武功追上一两个倒是简单,但若每个山匪都要她去杀,那她也会很累。

两边厮杀正烈,十三娘砍翻一个人,凑到了卫初宴面前,神色很是复杂:“你,哇哦,你这.......”

卫初宴的刀上还滴着血,但脸上却没有什么戾气,十三娘看着她,真的很难将那个杀神和这个人联系起来。

“你真厉害。”

卫初宴笑笑,感觉悍匪渐渐在撤离了,放下心来。她对十三娘道:“昨日之恩,我已报了,这便别过,那帮匪徒来的蹊跷,你们收拾好,不要在这久留,抓紧赶路吧。”

十三娘看着她,深呼吸好几下,大约也知道是留不住她的,于是真挚地谢过了她,又以她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为由,想要将一半身家送她,她摇摇头,拒绝了,还是那句话:“只是报恩。”

而后她便真的离开了。她走的慢,很多人都看到了,但很奇异的,没人敢来拦着她,不过此刻众人看她的眼神中已不再有怀疑和轻视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叹和感激。

当然,那些曾经指责过卫初宴的人,也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未走出两里路,身后再次传来马蹄声。卫初宴停下来,喊了一声:“清鸢”。

来者正是万清鸢和蓝侗儿。

她们跟在后头,起先并未发现卫初宴和人打了起来,等到接近一些时,大半的悍匪都死在了卫初宴手下了,她们赶过去,帮着清理了一下残匪,急忙朝卫初宴这边追了过来,见卫初宴身上沾了点血,但是一点伤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我输了。”

有些复杂的,万清鸢轻声说了一句。

卫初宴拄着竹杖立在一旁,轻轻笑了起来,她摸索着,在万清鸢会意地走过来时,轻轻摸了一下清鸢的脑袋。

像一个大姐姐那样。

清鸢有些想哭:“你又摸我头,说了我比你大嘛......”

傻姑娘,我真的比你大啊,大上好些呢。清鸢的嘟囔声中,卫初宴浅笑不语。

“鸢姐姐既已认输了,我便为你把毒解了。只是你的眼睛不会立刻好,常人要等半个月,不过你嘛,可能只要六七天便好了。你可以选择在前方的村庄落脚,休养个几天,等到眼睛好了再去见你的心上人。”

蓝侗儿上前,给她解了毒,叮嘱了几句,手脚一直有些僵硬。

她也被方才看到的那一地尸体吓到了。鸢姐姐还说保护她,现在看来,这人哪里需要保护?瞎了眼都那么可怕,怪不得她先前带娘娘去南疆时,师父拦着她们不让她们与这个人起冲突呢。

真是快吓死了。

卫初宴点点头,却等不及六七天了。她打算等下便去雇车,赌局她已赢了,在清鸢说她输了的那一刻便已赢了。这里的赌局不止是和清鸢的,也是和娘娘的,娘娘与她的约定是,若她赢了清鸢,便也赢了娘娘。

所以她不需要再艰难地走去长安了。

“清鸢,保重。”

万清鸢她们送卫初宴到了村庄,临走时,听到她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轻声说了一句。

万清鸢回头,看到那个人站在村口的巨石旁,仍然是粗布麻衣,却自有一番绸缎也带不来的清贵,那人生的好看,唱歌也好听,性子也好,可是那人不喜欢她啊。

她捂住嘴,大声说了声“好”,又让卫初宴自己也保重。

卫初宴点了点头,直到她们的马蹄声远去了,才回头进了村庄,而后,她雇上了车去了长安。

一段无果的感情飘散在犹带着血腥的风里,至于藤蔓上能否结出另一颗果实,又有谁能说得明白呢?

......

长安还是那么的喧嚣。因为繁华,所以喧嚣。

好热闹啊。在宫城外,侧耳听了一会儿久违的长安城的声音,卫初宴同送她的车夫结了账,又给了他一块银角与一封书信:“这封信,劳你送到双城巷的卫府,等你送到,那边也会有人给你钱的。”

那车夫没想到还有意外的钱财可赚,憨憨笑起来:“您就放心,我一定给您送到!”

卫初宴又细细跟他说了该如何走,等到他拍着胸脯说明白了以后,才跟他分开。

那封信只是普通的家书,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去见爹娘,但那么久没有音讯,对于爹娘也是种煎熬,虽然爹娘也同样收到过“勿念”的家书,但现在她可以了,那么能第一时间报个平安总是好的。

两年的时间,宫门的守卫换过一茬,但因为有令牌的关系,她没有受到阻拦,报出名字后,更是来了几个宫人,小心领着她往甘露殿去。

她还未走到甘露殿,得到消息的小皇帝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她怀中。

多年以后,史书有载:晏丰二年,卫相自南疆回,与帝会于宫中,时年其任北军统领,身戴龙佩,进出皇宫,未受阻碍。行至甘露殿,帝大悦,倒履迎之。御史大夫遂曰:帝虽少,然求贤若渴,大齐有幸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后那段记载,大概就是:赵寂心急见媳妇,结果被史官误会并美化成爱才了=、=

这一章可能是有九千字的,因为我不想总看到说我拖拉,也不想让你们又等不到奶寂,所以爆肝写到了相见,咳虽然只见面了,但是也不能再说我了(喂)。

这章有三天的量(累),所以我明天就休息了,就休息一天,拜托拜托(肾虚中)。

(这里有个很重要的提醒,后天那章我就放防s章了,要刷卡上c的可以买,不喜欢看这个的,就不用买了,一定注意了,我已经说明白了,不要买了之后又跑来跟我说:为什么不是正文?)

然后佞臣不知不觉就四十万字了,也许还有个十万字就完啦,所以我要发愁开新文了。

目前有几个想法,一个是写《她是龙》,写一条懒龙什么的。看名字知道内容系列,不多说。

然后还有一个想法,是写种田文,穿越到古代种种田养养家之类。

第三个选择呢,就是写现代婚姻文,这个最近比较火嘛,为了吃饭,也许下海。(贫穷)然后我要是真的写这个,可能会写闪婚。

总之你们可以给点意见,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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