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声的举报信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远比他想象的要来快上太多。
实际上,在楚云声引起京研究所的注意后,他本人的一切经历都没什么例外地被调查了个底儿朝天。
他的医术来历秘, 过往二十多年的资料都显示他只一个普通的网瘾少年,哪怕后来成为电竞选手, 也没表现太多奇的地方——如若不他所在的战队队长沈暄被庸医误导, 手伤难愈, 恐怕没人能见识到他独特的另一面。
按照天桥附近那些摊和曾找楚云声看过诊的病人们的说法,楚云声自称医术家传, 但稍微有点力的,就能看他的医术并非传承而来,而一股子既系统又零散的野路子味道。
他的医术展露过程虽然不可思议, 堪称奇迹,却也有迹可循。
从最初的身怀高超医术, 却生涩稚嫩,连最基本的药理都要多验证许多遍, 到后来的望闻问切,一语道破症结,自研药方, 剔除痼疾, 时之短, 可谓天赋异禀。
当然,没有人会去怀疑楚云声个完全不通医理的人, 即使寻不到他的师承来源,毕竟事实摆在前。
一个普通青年自学两月中医就堪称师,和一个早有传承却缺乏实践经验的年轻中医传人,两者之间哪个更可信, 毋庸置疑。
也正因为对楚云声的重视和调查,作为楚云声唯一一个医治过的病人,沈暄的名字自然而然地现在了京研究所和医管局的视线内。
连带,颜翔和那位已经被关进拘留所准备遣返的埃里克医生也被划进了调查范围。
上头不查不要紧,一查竟然发现了许多被一直掩藏忽略的蛛丝马迹。
颜翔所在的颜家算上传承百年的医药家,当初家国纷乱、军阀割据的时代,颜家依靠一份秘传的颜氏金疮散崛起,开设的济堂遍布五湖四海。
建国后,颜家将济堂改为家族企业,收缩回华东,一举占领了半个华东的医药市场。
些年来,济私人医院与济堂药店越开越多,遍地都,随处可见,可想而知颜家对华东医药行业的掌控,唯有公立医药产业才能从中挤一线生机。
也招致了医药行业不少巨头的不满,但颜家惯来有医德的良心企业,也在上头挂了美名,所以就算看不惯颜家的霸道,也少有人真去找颜家麻烦。
颜翔作为一代颜家的当家人,自然继承了个庞的医药企业。
而也就从颜翔接手济集团开始,济变不再满足于现状,不断向国内其他区域以及海外伸触手。
在个过程中,利益吞噬人心,金钱腐蚀良知。
“楚医生封举报信倒来恰时候。”
医管局的高层叹道:“没想到只随手查查,却钓样一条鱼。颜翔和某些医药线上的官员勾结,药造假,压一起起医疗事故、药中毒案子,甚至还胆妄为到盗取一些家族和中医师的秘传药方,和境外势力交易,为自己攫取利益……要搁在以前,判一个卖国罪都不为过!家族颜家百年声誉,如今一遭俱毁了……”
“能调查到些线索证据,位楚医生可不简单。”
条理清晰的证据线索,正好补齐了上头段时间调查的缺漏,为上头省了好些力气。
要没有封举报信,想查清楚颜翔的事当然也可以,只还要再耗费不短的时间。
些时间,不仅仅时间,更有可能一条条被残害的无辜生命——放样的人逍遥法外,任由那些劣质害人的药品流通市场,进入一位位病患的口中,每多一分钟,就多一分伤害。
核实证据,深入调查,批准逮捕。
在医药安全上,从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颜翔和济集团的问题被揭露报道来,已经两天后的事情了,楚云声边积分赛第二轮比赛都要开始了。
比楚云声预想的要好,在第一轮第三天的比赛中,fly的几人就已经不再拘泥于往常的战术布置,而自发地研究了针对mpl和fx两队的反围猎战术。
在楚云声和沈暄的完善,fly时而奇制胜,时而低调埋伏,猥琐发育,莽的时候端枪就对冲,苟的时候,蹲在一个墙角等那两队的人过来,能蹲上十分钟。
mpl和fx虽然还一如既往的不要命,但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却渐渐占不到便宜了,反而被fly看似想起一一,毫无规律可言的打法玩坏了。
最终,两队的自杀式袭击也没能成功拦住fly的脚步,让fly以a组总积分第三名的成绩顺利进入了积分赛第二轮。
mpl两队因为光顾针对fly,没怎么去苟名次拿人头,所以哪怕十九取十,也没轮上他们,好巧不巧,两队一个第十一,一个第十二,让人气够呛。
要打不行,那钱到位也行。
但偏偏,颜翔承诺好的钱也没到位。
两队实力不行,本来就没多的线概率,以微乎其微的机会换来了实打实的金钱,也一笔划算的买卖,所以当初颜翔让人找上他们时,他们也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只颜翔个商人,精打细算,在事情没成之前并没有付给两队全款,而只打了一笔定金,约定将fly拉第一轮前十之后才会付剩的钱。
而现在,fly进了前十,尾款算泡汤了。
fx的队长自认竭尽所能了,不服气,给颜翔的秘打了十几个电话要钱,却只听到了秘疲惫不安中透冷漠的声音:“你们没按约定完成任务,还想要尾款?”
“别以为你不说身份,就不知道你们谁。不给钱也行,们之间的通话都录了音了,往联盟一提交,就不信wz能讨到好!”
fx队长也够狡猾,不耐烦扯皮,直接开口威胁道。
但秘的反应却乎他的意料,很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冷冷道:“那你就交吧。反正钱一分没有,找要也没,已经不颜翔的秘了,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有,劝你两天别闷头玩游戏了,上网看看新闻吧。”
秘说完,也不等fx的队长回应,径直挂了电话。
“队长,怎么样?那边给钱吗?”
看到挂了电话,其他队员立刻围了过来。
“那人咬死了,死活不给。”
fx队长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旁边其他队员听了,立刻脸色阴沉,破口骂起来。
还有人不管不顾道:“反正咱们也没有头的日子了,举报他!打不打职业就那么回事,费了半天劲,钱还捞不,真拿咱们当可以白嫖的苦工啊!”
此言一,其他人也没怎么反驳。
预备小战队,有些有资本支持,也有些就来混钱的二流队伍,穷很,为了钱打打假赛、刻意针对什么的都不少见,没什么原则可言。
要知道,个圈子真正有天赋有运气能混头的明星选手,掰掰手指数也就那么些个,而他们些还在预备战队挣扎的,距离那些目标太过遥远了,只有拿到手里的毛爷爷才最实在的,所以在知道尾款拿不到时,fx战队算彻底群情激愤了。
时,众人边缘低头玩手机的一名队员突然看到了一条新闻推送,愣愣念声,打断了场怒骂:“济集团涉嫌生产销售假药、隐瞒多起医疗事故……其总裁颜翔于日前已被逮捕……”
fx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安静了来。
另一边,wz俱乐部训练基地,媒体们追警车兴奋离去。
原本看fly积分赛第一轮晋级有最后线的趋势,想挖一挖fly和wz的爱恨情仇的电竞媒体们万万想不到,对线撕逼没挖到,却一门就碰上了个新闻。
无数镜头争恐后地伸来,将警察从wz基地内押颜翔的画面拍一清二楚,不到半小时就冲上了当日头条。
基地顶楼,办公室的门还敞。
黎柳失地坐在沙发上,憔悴的脸上满茫然恐惧和难以置信:“不,不会的,颜翔他不会做些事的……”
“本来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样……”
他失去焦距的目光落在一片狼藉的办公桌上。
几分钟前颜翔还坐在那里,压不耐一边愤怒于积分赛第一轮那两支战队的废程度,一边和他说第二轮针对fly的计划。
但现在,颜翔被匆匆而来的警察带走,wz的管理层也有两个被抓,说涉嫌俱乐部洗钱。
个罪名如果真的,那他还能在wz继续打比赛吗?
心底的震惊惶惑褪去一些后,黎柳回过来的第一反应不颜翔会不会有事,而颜翔了事,自己恐怕没办法继续完成自己的电竞梦了。
就算不想承认,他心里也清楚,在之前颜翔说了鄙夷同性恋的话后,他对颜翔的感情就渐渐消散了。如果不他的梦想离不开颜翔,或许他早就爱上别人了。
现在刚刚补完队员的wz根本不fly的对手,在最近的训练赛中,不要说同等级的豪门战队了,就其他水平一般的战队,也能血虐他们。
没有颜翔那些背地里的手段,他又怎么带wz登临巅峰呢?
可他的梦想啊。
一想到个,黎柳心中对于颜翔的担忧,甚至隐隐掺入了一丝埋怨和恨意。
怨他怎么就被抓了,恨他不能再为自己开路。
如坐针毡地在颜翔的办公室又发了会儿呆,黎柳忽然起身,直接冲到管理层正在开紧急会议的会议室门前,咬牙抬起了手。
然而,不等他敲门,会议室的门就开了。
里面的人个个面色苦涩颓然,鱼贯而。
其中一个看到门口的黎柳,面上的色转为阴沉讥嘲:“黎副队,你来正好,联盟刚来了消息,俱乐部事暂封,wz战队也要重新进行资格审查,在审查结束前,都禁赛了。”
如果只颜翔犯事被抓了还好,充其量只一个股东事,顶多舆闹一闹,没法让wz豪门战队真正伤筋动骨。
但回不止颜翔的问题,而整个俱乐部都牵扯在内,涉嫌非法洗钱。
“禁、禁赛?怎么就闹到要禁赛了?那只颜翔的个人行为,和战队有什么关系?”
黎柳急道。
管理层冷冷看个和颜翔不清不楚的一队新任副队长,宣判一般嗤道:“wz要倒了。”
“那呢……该怎么办?”黎柳面露惊恐惶然,“不然……解约,对,解约!要解约,要去别的队!”
管理鄙夷地扫了黎柳一,不想再看他控制不住露的丑态,转身走了。
事实也如名管理所言。
一步步走上豪门战队的巅峰,辉煌屹立六年的三连冠战队wz,就以样一完全没有人能料到的方式猝然倒了。
有人预想过队员退役,wz王朝覆灭的情景,也有人设想过资本的分崩离析,管理层和战队撕逼,导致wz步步滑的场面。但没人能想到,wz统治war的时代竟以样一滑稽的方式落幕。
一件几乎和电竞圈扯不到丝毫关系的事情,最终将wz彻底拖入坟墓。
个结局称上突然,但也从管理层和战队矛盾凸显时就早可以预见的必然。
fly的几个除了姜兆外,在知道消息后全都愣愣地了会儿,但最后却一个字都没有多说,状态依旧地进行接来的比赛。
天楚云声暂解了沈暄的烟禁,但沈暄只捏烟盒笑了笑,没拿一根烟。
在颜翔、济集团和wz俱乐部频上新闻的时候,历时十天的war联盟积分赛也终于结束。
fly总积分第二,理所当然地转正了,获了明年春天的正赛名额。
而在春天到来之前,包含过年的一个多月时间,则所有战队都心心念念的休赛期。
比起其他战队,fly没有那么多可供休息的时间,积分赛暴露来了太多问题,都需要在明年正赛开始前解决,否则那些看似很小的问题,都将成为赛场上敌人手里的一把刀,狠狠地捅向fly自己。
战队只定了七天假期,从年二十七天开始放。
到放假一天,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训练基地一就空了,家各回各家,走干干净净。
楚云声也提前一晚飞去了京城,研究所的事到底还要见上一面才行。
而且楚云声原身的家也在京城,尽管家里只剩了一个没什么感情、早就再娶妻子另有小家庭的父亲,但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总要联络,往年原身也都要回去过年的。
最后,整个基地算来算去,只剩了沈暄和值班的保安爷做留守儿童。
年三十的晚上,四处年味浓郁。
漆黑的天幕上砰砰炸市中心的烟花,流光溢彩,璀璨绚烂。
沈暄蹲在传达室,和保安爷一边煮速冻饺子,一边看春晚。
电视机的声音放很,吵吵嚷嚷,显冷清的小房子里也无比热闹。饺子汤的热气徐徐腾起,在前氤氲一片暖暖的雾。
沈暄举筷子,正和爷煞有介事地点评电视里的小品,就听传达室的玻璃突然被笃笃地敲响了。
他转头,隔一片片凝结的霜花,看见了一双漆黑淡漠却盛满了温暖灯光的。
握筷子的手指抖了抖,沈暄顾不放碗筷,起身一把拉开门,嗓音被忽地扑来的寒风吹发颤:“你……怎么回来了?没在家过年?”
楚云声穿件黑色衣,侧脸冷峻深刻,满身寒气,风尘仆仆。
他提行李箱和两个购袋,从窗口的路灯走过来,闻到了沈暄满身的烟火气,于声音也变低沉了些:“要在家过年。”
沈暄眉梢微动,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了楚云声话里的意思。
他眨了眨,弯起嘴角想笑,眶却忽然有些发酸。
“回去吃年夜饭。”
楚云声接过沈暄手里的碗筷,将行李箱的拉杆塞给沈暄,在寒冬仍有温热的手指摸了摸沈暄的后颈,然后转身进了传达室。
沈暄站在原地,看楚云声和保安爷说了几句话,放了一袋东西,又拿他的外套来,将他裹好。
他拉住他的右手,一边轻车熟路地按,一边带他往基地里走。
夜空慢慢飘雪来,细小而又纷纷扬扬。
受伤的手掌被温暖,慢慢有了力气,紧紧地回握住了楚云声的手。
“老家有守岁的传统,但以前在wz基地过年,都没守过。”
路灯的影子和雪花静静晃,沈暄轻声道,“挺喜欢守岁的除夕夜,一个城市有那么多盏灯彻夜不眠地亮……”
楚云声脚步微顿,看了他一,沈暄却勾唇笑,将剩的话咽在了喉咙深处,没有吐。
但他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又在笑什么。
辞旧迎新,万家灯火。
那么多盏灯,也终于有一盏,为他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