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这番表态似乎令青帝满意,赏赐了不少奇珍古玩下来。端王早也见惯,也不在意,但这次恩典中还有十名美人,倒是大不同于往日,
端王并非给情声色之人,纵然这数名女子个个国色天香,仍旧十分的无言。这关头不便婉拒,只得暂时收在府中,并不曾多看一眼。
青帝也守信,果然将祝由放回。易阖得知他平安无事,碍着皇上耳目众多,也只得稍作收敛,刻意不去过问,忍了数日不曾去同他见面。
府中纵然有人隐约听到些传闻,却又有谁敢同他提起。
如此直到祝由遣人将他所赠的所有物品全数送回府上来。端王如同被人劈面掴了一掌,才有些明白过来,却又不敢置信。
祝由敢挑明了是要一刀两断的意思。端王找上门来,倒也没有避而不见。落落大方地面对着他。只是举止间就生疏不少,也不请进厅里。还隔着好几步就在院中站住,袖着手微微一笑:“王爷。”
易阖原本有多少话要问他,心思仍旧是极明白的。此时见他如此,只觉心中发苦,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强迫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祝由稍稍垂下目光,见他指缝间一钱血丝滴落下来,叹了口气:“王爷何必如此。”取了一方手巾,拭尽了血迹包扎起来,未了轻描淡写道:“这几天不要碰水。”
易阖指尖不受控制的发颤,默不作声的任由他包扎。这人也真是本事,要好的时候能同你蜜里调油,一旦下决心恩断义绝了,明明刻是近乎关怀的举动,他都能够做得如同例行公事,让人觉得分外无情无义。
他勉强才挣出声音来:“你将东西收回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祝由打断他,笑里就带上了一分讥诮:“王爷可曾见过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得回来?”
他娓娓而谈:“我是从王爷身上得了不少好处,但也都不是白拿的,并没有那里亏欠了王爷。王爷不过是一时兴起,现在纵然还有些舍不得我,再过些日子也该腻了。不如趁着还没有撕破脸,好聚好散。”
“谁同你说这些?你当时也在?”端王道,猛然间起了个令自己难以置信的念头。“你同皇上……”
祝由却不言语了,露出个无声的笑来,默认他的猜测。
易阖一时间只觉冷到骨子里,不及细想,劈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你对得起我么?你就非要这般下贱?”
“王爷说的没错,草民是下贱,当日不敢拒绝王爷,如今也不敢撒欢皇上。王爷要是当真不痛快,就只管拿我出气。”祝由却不恼,甚至连一分一毫的动容都没有。“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在王爷眼中只怕也与婊/子无异。王爷也亲口说过是逢场作戏,何必认真。当日口口声声对我如何如何,今日对我动手,不也一样不曾手软。”
“总不可能王爷视我为玩物,我却得为王爷守着三贞九烈。”
“王爷也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该清楚我如何才有的今日,如今也不过是另攀了高枝。”
“我即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怕旁人闲话,王爷比不得我,还请给自己留两分脸面,何必纠缠。”祝由冷笑道。
易阖原本才打完他就后悔,如今祝由这般说,越发无言可对,又毕竟不能如祝由一般当真视脸面为无物,脸色铁青地站了一阵,转身拂袖而去。
祝由站了一会,回过身笑道:“侯爷即然来了,何不进来坐。”
易缜倒不是有意听墙角。端王府上的管事见机得快,只怕这事闹大落人笑柄,又不好告知别人,却是暗中寻他帮忙。也就是稍稍落后了那么一会,见两人说着话,一时也不好显身出来。
他平时对看祝由百般不顺眼,也巴不得端王早早同他断了来住,但他同端王毕竟是亲戚,这种事上免不了有物伤其类之感,免不了同气连枝。出来时脸色也不比端王好看多少。
盯着祝由愤然骂了一声:“贱人!”
祝由只作充耳不闻,仍是殷殷笑道:“难得侯爷大驾光临,今日就算是我作东。”
易缜想起这人适才说不怕人闲话,这时要漫骂几句,自跌了身份不说,想必他寡鲜廉耻,也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要住那张如花笑脸上打上几拳,这人如今也不知皇上是什么关系,他也有几分拿捏不定,一时不好和,骂也不是打也不是的站了一会,愤愤地转身要走。
“侯爷且慢,侯爷若是为端王而来,我便有几句话要同侯爷说。”
易缜心下不忿,倒要听他有什么说词。
祝由见他不肯进内院,也不勉强,就着院中石桌坐下,
“侯爷是恼我不该这么做?”祝由亲手酌了杯茶,笑盈盈道。“原本瞧不出侯爷同端王交情这么好。”
易缜哼一声,也不去接那杯茶。心道我早觉得你不是好东西,自然希望端王不再理会祝由,这同交情却没有多大关系,只是谁料他竟连皇上也能勾搭上。只是皇上关不是好色之人,纵然和端王口味有些相似,也不该会做出君夺臣妻的事来。
想着又在心里呸了一声,祝由他是个什么东西,算得上那门子的妻。
祝由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皇上并非因为我才这么做。”
“皇上自然不会当真被你迷惑。”易缜捕着机会,少不了要刺他一下。
祝由微微一笑:“是因为太子。”
易缜沉下脸来:“这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资质平庸。端王反对原本无可厚非,就连皇上也失望得很。”祝由微微一笑。“可王爷没考虑到太子毕竟是皇上唯一子嗣。父子血亲,皇上如何能够不为太子考虑一二。皇亲之中并非没有其他人主之资,可若是皇上稍露出易嗣之意,又该引得多少人心浮动,暗中覆轧。太子纵然无才,日后得良臣相辅,也能创出一番盛世。”
“王爷在皇上面前未免不拘礼数,皇上一世明君,给得起他这样的礼遇,可换作太子登基,落在别人眼里又当如何?”祝由轻声笑道:“皇上不得已为日后考虑得周全了一些,是铁定要削王爷的兵权。毕竟争风吃醋传出去虽不好听,也总比手足相残来得好。”
易缜听得全身凛然一颤,叱道:“胡言乱语。”顿了一顿又道:“皇上同你说的?”
“这点眼力草民总还有,不会看错的。”祝由把这等隐密之事平平道来,此时支着下巴侯笑非笑,神色妩媚入骨。竟使得易缜转开眼去不敢直视,
耳边听得祝由道;:“侯爷也不必把这些话同端王说,若是侯爷同端王要些交情,从中周旋一二也就是了。”
易缜一细想,倒也明白几分,心中暗自惊凛。祝色稍缓,沉默了一阵,却是问了一句全不相干的:“你对端王,当真没有半分真心?”两人从前亲密无间时,易缜是瞧在眼里的,如今尚且如此收场,自己待小疏还远比不上十分之一的好。只怕小疏对他更谈不上半分喜欢。
祝由见他神色慎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不可支地道:“侯爷说笑了。”
“王爷说的话原本没有错,我原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在□份卑微,许多事身不由已,侯爷以为我当真全凭本事才有今日?”祝由道。“王爷并非我第一个相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皇上对草民来说也是一样。”
他对着易缜微微一笑:“侯爷若是喜欢我,闲时过来坐坐也没什么。纵然是皇上知道了……”他侧着头想了想,似是觉得这情形只怕是十分有趣,但笑了一笑:“那也是无妨的。”
易缜纵然胆色过人,也架不往他这般不要脸。胡乱骂了一句,匆匆落荒而逃。
然而这事慢慢想来,祝由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他不曾往那上头去想。
————————————————
易缜在一处洒肆中寻到端王时,桌上已红摆着两只空酒坛子,端王神色倒是平静得很。
易缜在他面前坐下来。
端王低声道:“滚!”
易缜也不理会,见桌上只有酒,招手叫过小二要了几样小菜,再添个杯子。
端王冷眼看着,忽而低声道:“我见宫里去求过皇上放了他,当日是我欺君,我是当真喜欢他。”
“皇上怎么说?”易缜已知皇上必然不会同意,勉强问道。
“皇上说……”端王紧握着杯子,竟微微有些发颤,露出其为痛苦的神色来。“皇上说,皇上也是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也让我成全。皇上还说,皇上可以妻礼待他。比起逢场作戏,祝由自然会动心……”
若不是知道皇上另有所图,这番话是定然要让易缜大惊失色,此时却只是心中发寒。心道未必是如此,却又不能出口,有些同情起端王来。
“他这人看着温文柔顺,实则心肠冷硬如铁,既作了决定就不会回心转意。我也争不过皇上。你是不是认为我去求皇上是在自取其辱?”端王怔了一会。像是清醒过来,朝着易缜道。“不说这些。”
易缜见他神色阴沉,虽疑心端王不会如此罢休,对这话却也点头赞同,和祝由那叵测的心思一比,便觉得秦疏纵然倔强固执些,也实在要好得太多。他也没把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住自己身上想,反正只觉得小疏就是好就是好。
待燕淄侯将端王送走再回府时,也经是半夜时分。
秦疏隐约是知道他是为了祝由之事出去的,因此固执地不肯****去睡。却仍旧趴在桌上睡着了。
易缜一眼瞧见,情不自禁地将脚步放得更加悄不可闻。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看他。心里想到端王对祝由竟是认真,此时对着秦疏,心里不禁极为茫然。自己也许大概,应该也是喜欢面前这个人的。喜欢到……也愿意以妻礼待之。
他难得也有这般温情的时候。俯□去默默地搂了秦疏一会儿。
最后直起身来。脱下外衣披到秦疏身上,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回房间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是感冒一直不想动,后来这两天外公又生病住院了,抱歉让大家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