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那红衣少女不是旁人, 正是先前与褚宵有过来往的司徒静。
司徒静原本并不住在这里, 而是跟所有神水宫的内门弟子一样,住在靠近神水宫外围的地方, 她现在之所以会住在这里,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司徒静方才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
在前十六年里,司徒静一直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就像那些同样从小就生活在神水宫里的弟子一样,是被神水宫收留的孤儿。
她也像许多孤儿一样, 曾好奇过自己的身世, 她也曾在心底幻想过,如果自己有父有母,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幸福更快活。
可这只是过去。
人总有长大的一天, 长大之后,就不会再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严格来说, 司徒静对自己原本的生活是满足的,她不愁吃穿,也不缺金银,背后还靠着神水宫这艘大船, 出去行走江湖时, 绝大多数人都得对她敬畏三分。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会在某一天被打乱。
她更是从未想过,自己竟是水母阴姬的亲生女儿。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司徒静真的崩溃了, 她不知道水母阴姬之前为什么不肯认她,也不想知道水母阴姬当初为什么要在生下她以后‘抛弃’她,她只知道,自己宁愿从未得知这个真相。
愤怒,不解,迷茫,种种负面情绪致使司徒静在冲动之下,做出了逃离神水宫的选择。
她不想再生活在那个原本该被她称之为母亲的女人身边。
可就在她刚刚收拾好行李准备逃走时,水母阴姬却忽然出现,阻拦了她的离去,并且不由分说的将她软禁到了这处山谷之中。
而后,许是担心她还会再次逃走,水母阴姬还派遣了许多弟子看守在山谷的出口处。
她被软禁了一个多月,除了第一天外,水母阴姬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每天派弟子给她送来各种珍贵的玩物,华丽的衣服,和漂亮的首饰。
就像是在补偿她。
但司徒静却只觉可笑。
不管水母阴姬当初为什么抛弃她,不管水母阴姬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在司徒静看来,对方既然已经欺瞒了她整整十六年,那么在十六年后的今天,水母阴姬就不该妄想她还会认这个母亲。
想要用这些补偿来换取她的原谅?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随着时间的流逝,司徒静内心深处积压的愤怒不仅没被消磨掉,还反而是愈演愈烈,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忍不住迁怒于那些奉命来给她送东西的弟子。
老实说,司徒静真的一点都不稀罕水母阴姬送来的那些东西,她也很想把那些跑腿的弟子关到门外,置之不理,可这么做的后果,却是让那些无辜的弟子因为她的任性而受到惩罚。
心肠还不够冷硬的小姑娘最后还是妥协了一步。
每次有人来送东西的时候,小姑娘不管嘴上骂的多凶,脸上的表情有多不耐烦,最后也会百般不情愿地收下那些东西。
也正因如此,楚留香和武贵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制伏’司徒静。
小姑娘根本就没有防备。
她但凡有点戒心,有点反应过来的时间,楚留香二人要面临的恐怕就会是九死一生的险境了。
也幸好是如此。
在楚留香刚开始询问天一神水被窃一事的原委时,司徒静的态度可说不上配合,小姑娘还算有点心眼,就算知道些内幕消息,也不愿意透露给这两个身份不明的家伙,毕竟谁知道这两个人肚子里打得什么算盘?
她打算随便编造点假消息。
当然,她也不会编造的太过离谱,否则怕是很难糊弄住看起来就很精明的楚留香二人。
小姑娘冷静下来之后,演技正常发挥,倒是成功的过了楚留香那一关,至于武贵,虽然还有些半信半疑,却也碍于司徒静是个女孩子的缘故,不好真的使出手段来严刑逼供。
就在二人目的达成,决定弄晕司徒静然后脱身离开时,武贵系在腰间的那枚令牌终于映入了司徒静的眼帘。
看到那枚熟悉的令牌,小姑娘顿时又惊又喜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
武贵扬到一半的手臂顿在空中,顺着司徒静的目光低头一看,脑子里瞬间闪过了许多被遗漏的讯息。
之前护送司徒静的下属曾向武贵描述过对方的长相,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武功一般,但看起来很机灵,喜欢穿红衣服的漂亮小姑娘——这些特征,可不恰恰都对的上眼前这个小丫头么?
这这这、不会真这么巧吧!
想到自己刚才恶趣味发作时,对小姑娘连番恐吓的行径,武贵顿时苦了脸,心里连连叫起糟来。
这事儿要是给自家护短的主子知道了,他肯定得倒大霉啊tat
要不,干脆装傻当没认出对方的身份,直接打晕她走人?
武贵眨了眨眼,开始盘算回头用不知者无罪这个理由说服褚宵不惩罚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就在他思考的当头,瞧出不对的楚留香却和司徒静搭上了话。
“姑娘可是见过这面令牌?”
单从外表上看,楚留香其实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他长相十分俊美,一双仿佛天生带笑的桃花眼极易博取异性的好感,再加上温柔又不失优雅的言行举止,就算是之前被他冒犯过,司徒静也对他生不出什么恶感。
所以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回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有一面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令牌。”
在司徒静不算漫长的生涯中,褚宵绝对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是司徒静头一次喜欢上的人,所以所有有关于褚宵的事情,司徒静都牢牢的记在脑海之中。
楚留香之前听褚宵提起过那位神水宫的朋友,所以这会儿,他已经猜到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的身份。
朋友的朋友,在楚留香看来自然也算是半个朋友,所以他当下便笑了起来。
“敢问姑娘可是复姓司徒?”
“嗯。”从楚留香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的司徒静眼睛一亮,连声追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那位朋友?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他、他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么?”
瞧见司徒静脸上掩不住的喜悦,楚留香眼中的笑意也越发明显起来。
“我和他也是朋友,之前便听他提起过姑娘,却不想如此巧合,竟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跟你提起过我么。”
司徒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楚留香一贯很会哄女孩子开心:“他跟我提到过一位很漂亮也很可爱的姑娘,还说有机会的话很想来亲自探望你,要是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你,他肯定会很后悔没有跟我一起过来。”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司徒静态度骤变,友好又羞怯的同楚留香说了声抱歉。
“其实、其实我刚才告诉你的消息是假的,不过我不是有意欺瞒你们,只是担心你们会对神水宫不利,所以才没把实情告诉你们。”
“……”楚留香愣了愣,随即忍不住苦笑起来,“该说抱歉的是我们才对。”
小姑娘的做法当然没错,他们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还以那种不甚友好的姿态做开场白,想来无论换做是谁,都会跟小姑娘一样,把他们当做是敌人。
身为罪魁祸首的武贵默默的捂住了脸。
他觉得自己这下铁定要完蛋了tat
注意到某人心虚的小动作,司徒静眼睛一转,嘴角忽的露出一丝坏笑。
“喂,那个傻大个儿——”
武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叫的就是你,别想装傻。”司徒静挑起下巴,做出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我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等回头见到了小哥,我一定会把你刚才威胁我的事情告诉他。”
被‘恐吓’的武贵瑟瑟发抖,求问,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挽回么?
看到人高马大的某人被自己吓的怂了吧唧的模样,小姑娘险些没喷笑出声,她清了清嗓子,强忍住笑意继续道:“当然了,本姑娘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要是称心诚意的向我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略过此事。”
说实话,司徒静并没有真的要威胁武贵的意思,在得知这两人也是褚宵的朋友后,小姑娘心里的那股怨气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就是想逗一逗这个坏心眼的傻大个儿。
然而,无论是司徒静还是楚留香,都万万没有料到,某人竟然能不要脸到叫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听到司徒静说可以略过此事,生怕被自家主子秋后算账的武贵简直豁出去了,立马腆着脸凑到司徒静面前,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拍马屁技能,各种讨饶,各种阿谀奉承起来。
瞧他那架势,楚留香觉得,要是司徒静是个男人,武贵恐怕能干出抱着对方的大腿求饶这种举动。
看着分分钟从恶犬变成哈巴狗的某人,司徒静忍不住沉默了。
讲真,刚才会被这家伙唬住的自己,别是眼瞎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把司徒静配给武贵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