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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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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花拂柳去,穿过垂花门,再经抄手游廊,即有悠悠古乐,连同荷香小湖的淋漓波光,随风送到眼跟前,令人暑气全消,追思遥想。
抬头眺目,晴空碧波,莲叶田田,重瓣红白莲错落点缀其间,如美人头簪花钿,花叶相接尽头,显出一大一小两座亭子。
假山石从八角重檐朱~红立柱大亭脚下逐渐堆高延展,直至伸出七八米处,堆砌成半米高的小山,一株古松植于其上,斜倚生长,亭亭如盖,半覆下方那座小小四角亭。
与大小两亭相对的是汉白玉石作桥连接的飘纱水榭,两亭一榭均坐有人,其中琴箫相合的古乐是从四角小亭飘出,亭榭则皆自水中延伸,如踏浪行舟,构思秀丽开阔,颇得江南园林精妙三昧。
这便是妙音亭了。
晚晴看过宅院布局图,她对妙音亭并不陌生。
妙音亭不是单指某一座亭子,而是从小山上的四角亭,至中间的八角重檐大亭,再到依水而建的水榭,组成整个视听构图。
妙音亭之所以称为妙音,是因为假山石上的那座四角小亭,相当于一个小小的演出台,在那里不管是唱歌,还是演奏器乐,经过湖水和周围建筑的声学作用,声音会传播得特别远,听起来也格外美妙。
亲眼见过才知美,亲耳听过才知妙,图纸终究是图纸,哪里比得过实物呢,晚晴再次感叹中国古建筑的奥妙和意趣。
“小姑姑,你来得巧,有耳福呢,今天正好是是周末的音乐聚会,大家都在,十一姐姐他们难得凑在一起合曲子。”俞善珠引着二人往前走。
“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晚晴笑语。
晚晴说的是场面话,想她一个出身下九流风月地的小女子,能把书念到第一名,已是亏得她天资聪颖,鸨母罗如玉养她做摇钱树,只待她年龄一到,即送去夜场卖~身,她怎么会舍得花钱培养她艺术方面的修养呢。
晚晴对这些风花雪月的技艺十窍不通九窍,与章玥结下梁子的那天,她病中幻想自己能弹钢琴,落到现实也只有胡乱弹奏的份儿,中小学校开设的艺术修养课程,晚晴纵然很有兴趣学,可碍于家庭条件,她学得非常有限,和豪门大户子弟们常规修习的琴棋书画、古玩鉴赏等比起来,连皮毛都不如。
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从她最先接触的俞殷尚、俞皓,到俞家宅院的格局,再到俞善珠的待人接物,沉淀在他们骨子里的气派,哪一点不是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
这样的家庭,最讲究学问、风雅、气派,她但凡露出点山鸡面目,受人轻视不说,还要沦为笑柄。
她那么说无非是不想被人看轻,装也要装出个模样来。
可是,晚晴忘了,她的表情太能唬人,况且,在俞善珠看来,能得她小叔公青眼,认作女弟子的人,必定有寻常人没有的本事和能耐,再者她刚见过晚晴的“妖姬”面目,不免被她所惑,心里对她有说不出的好感。
不知晚晴底细的俞善珠,因她神情沉稳从容,误认为她是行家里手,技艺尚未展露,俞善珠先信她七分。
俞善珠拍手轻笑,她一时嘴快,说漏了,“太好啦,那我就不为你担心啦,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
“我哪里有什么本事,你可别胡说,还没认亲呢,倒叫我先被人笑话。”晚晴佯装谦逊,心里却是一惊,觉出点味儿来,怎么,今天的认亲拜会竟然是鸿门会么?
他们是要做什么?
晚晴不觉看向俞殷尚,他亦是眉头微蹙,恰好望来,俩人对视一眼,即刻有灵犀闪过,尽在不言中。
“小姑姑,你别谦虚了。”俞善珠回头望着晚晴笑,酒窝深深,反正已经说漏了嘴,不妨再说点,“小皓叔和章玥姐都夸你聪明厉害呢,早上一到家里,就夸,夸一整天了,章玥姐还说你成绩出众,门门功课满分和接近满分。你要是没本事,小叔公能认你吗?他可是我们家的能耐人!”
俞善珠还有话含在嘴里没说,小叔公不但是俞家的能耐人,也是整个京城名流社交圈里的能耐人,旧时贵~族名门鉴赏习玩之道,他无一不精啊,都说他是真正的世家公子范儿,要不怎么叫他作俞六公子,能让俞六公子认作弟子,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俞六公子又是认干亲,又是认女弟子的事情传到京中,人未在京,先已成了京里的余兴谈资,人人皆知他眼高于顶,看不上凡物,非得是惊才绝艳的料子才能如此吧,更何况那弟子是个女的,于是,人人好奇他的女弟子是何等人物。
俞氏子弟不仅长于仕途,而且精于做学问,读书是一等一的好,个顶个地聪明,家族里出过不少治学大家。
聪明人最不服的便是别人比自己聪明,非要一较长短不可,曾经家里几个哥哥姐姐想拜小叔公为师,都被他一口拒绝,现在他认了女弟子,他们尤其不服,为难一下总是要的,说不定还要她出丑。
另外,俞皓和章玥可劲夸奖,夸得一群聪明人心浮气躁,吊足了人的胃口,所以,今次周末聚会的家庭成员前所未有的齐整,全是来见识小叔公的女弟子风采。
他们商量好了,要考较琴棋书画呢……
晚晴闻言了然,心里明镜似的,俞皓是好心,章玥嘛,除了“捧杀”,想不出别的合适的词儿形容,今天的拜会恐怕不能善了,都挖好了坑,只等着她往里跳。
事到临头,惟有见机行~事。
晚晴下意识瞅瞅俞殷尚,他亦是望她,嘴唇微动,无声言语,说了四个字“见机行~事”。
嗯,很好,想到一块儿去了。
俞殷尚三人的到来,俞皓首先看见,他笑哈哈地迎了上去,“小叔,你们可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诶。”
俞皓的笑声属于阳刚大将气度,缺少俞家男人特有的儒雅,笑声异常响亮,因此,他的笑声就像敲钟似的,惊动了亭台水榭里赏乐的众人,四角小亭内的音乐瞬间停了,八角重檐大亭和飘纱水榭内的人纷纷侧目而望,望着俞殷尚等人的方向。
俞殷尚点头,面色清冷无波,他说道:“不要吵,要不然,我们走了。”
他不是威胁,而是直述事实。
其实俞殷尚没有“晕人”的习惯,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参加任何的宴会,惟独一群俞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众多面容相似的面孔密集出现在他周围,仿佛莲蓬挤满了无数小籽的密集恐怖感,他真的会两眼一抹黑,晕倒在地,不省人事,这习惯从小到大没有变过,已无数次被证实。
一般俞家和俞氏家族聚会的情况下,俞殷尚会寻个僻静角落,远远待着,或者与人群保持一定距离,绝不走到人群当中去,众人也都知晓他的习惯,尊重地不去打扰他。
身为俞家一份子,俞皓当然知道俞殷尚的习惯,不过……
他反射性回头望望后面,只见十一、十四、十五、十七他们放了琵琶笛子琴箫正从小亭上下来,大亭子里的堂兄姐止步于水榭,水榭里的堂兄姐和长辈没挪步子,原地未动。
所以,貌似只有他一个人上前了吧?!
吵吗?吵吗?很吵吗?
我靠,是被嫌弃了!!!
俞皓转而与晚晴打招呼,他嘻嘻哈哈地说:“晚晴你来了,今天转院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我们一起吃过午饭才来的。”一群陌生人当中,见到热情招呼自己的熟人,晚晴笑脸以对。
“明天带我去看看你姐,好歹伺候大小姐不少日子了哈。”俞皓阳光明朗,用词诙谐,逗得晚晴直乐。
这种场合不好大笑,晚晴惟有低头浅笑,一派淑女温婉,“看你说的,明天……”
她话还没说完,被俞殷尚突然截断,“我不舒服,你和善珠再不走,我们就走了。”
呃……
有这么要紧嘛……
小堂叔脾气大得很,说到做到的主,俞皓可不想因此被众人责怪。
行,算你行!
“别啊,我们离远点还不成嘛!”俞皓耸耸肩,没趣地招呼俞善珠,“小善珠,走吧,咱们别在这儿猫厌狗嫌地呆着了。”
“噗嗤”,俞善珠没忍住,笑了,“小皓叔,看你说的,等会不许逗我破坏气氛。”
“知道啦——走吧——”
朝晚晴丢下一个“保重”的眼神,俞善珠跟在俞皓后面,混入水榭的人堆里。
水榭内里围拢的众人,慢慢朝后退,清出了一小块月芽儿形状,如众星拱月般,烘托出当中的几人,晚晴这才看清,原来他们围在那儿不是听曲,而是观棋,一棋盘,两人对弈而坐,三五人贴身侍立在旁。
忽而,小手一热,却是俞殷尚执了她的手,像大人牵孩子似地,将她牵到人前,以下棋的几人为界,保持五步的距离。
最先看见的,便是下棋的人,左侧是俞殷尚的父亲俞致正,右侧则是……
右侧那人,晚晴看得真切,是她的仇人——章晋浦!!!
十一年过去了,他保养得很好,与当年的样貌没有任何区别,英俊依旧,潇洒依旧,只不过,岁月偏爱,更增添了成功男人的魅力,气度与众不同,倒真的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了。
这表面光鲜、内里肮脏的无耻之徒肯定已经忘记了,那一晚,小小女~童抱着他的腿哀哀哭求,却被他妻子命人扯了,扔在石头上,磕晕过去。
再抬眸扫视,不单是章晋浦,章家其余三口都在。
俞明瑾和章玥站在章晋浦右手侧后方,那毒妇保养得更好,容貌娇艳,堪与花媲美,像三十出头的少~妇,她与女儿像对姐妹花,但是,章玥和她一比,明显逊色许多。
毒妇毒心,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以那么屈辱的方式,置一个保守的乡下女人以死地,她午夜梦回,是否有被惊醒过?恐怕是没有的,初打个照面,就晓得这毒妇活得太滋润了。
他功成名就,事业顺遂,他妻子美艳夺人,有儿有女,生活幸福,可怜她妈妈被车流活剐,一直躺在殡仪馆的冷柜里,不得火化,等待她的认领。
这对夫妻的无耻和残忍,她,记忆犹新呐……
章玥的双胞胎哥哥章珺站在章晋浦的背后一侧,他与章玥长得一点不像,应该是异卵双胞胎,他完全吸纳了章晋浦和俞明瑾的容貌优势,是除俞殷尚之外的,家族里第二的美男子。
说他第二,不是他长相略逊于俞殷尚,相反他与俞殷尚春兰秋菊各有擅场,而是他身上有股很重的风流邪气,仿佛是男狐狸精错投了胎,与俞殷尚的庄严自持、名门清贵相比,显得随意轻佻,无形中落了下乘。
见晚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章珺轻轻一笑,桃花眼角勾勾的一抹斜飞,迷死个人,美容颜背后,说话绵里含针,意有所指,“小姑姑怎么老是盯着我瞧呢?不好,这可不好哦,小舅公你改天可要好好教教她,免得到外头被人笑话。”
章珺说话,章玥气焰高涨,一脸得意地笑,章晋浦和俞明瑾虽然没出声,可俩夫妻等着看戏的神情逃不掉晚晴的眼睛,晚晴心中有数,想必她不止一次地对家里人哭诉过了。
控制住胸臆间直面仇人的巨大愤怒,晚晴含羞带笑,明眸如波轻转,徐徐目视一遍众人,顿时,众人均错觉好像被美人的柔柔小手抚过一般,心头说不出的舒坦。
继而,晚晴贝齿轻启,“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是和章玥打招呼呢,她在你旁边。”说完她朝着章玥招了招手,赤子心显露无遗,“嗨,章玥,你好。”
这……
这不是暗指章珺自作多情嘛……
“噗——”,俞善珠是个爱笑的,首先没忍住,吭哧吭哧地笑出声,有她领头,年轻小辈谁人不知章珺臭美脾性,于是,跟着笑声四起,年轻人的欢笑声,冲淡了严肃的场面,立刻活跃了气氛,最后,连长辈们也笑了。
小小回敬一击,晚晴便浅笑垂眸,仿佛与她无关。
众人欢笑声中,有一人说道:“好个伶俐的小丫头,阿尚,还不正式给大家介绍介绍你的女儿徒弟。”
说话的是坐棋盘左侧的俞致正,将近九十高龄的老人,一套灰色唐装,他精神矍铄,面白无须,是个美老头,众人听到老爷子发话,现场倏地安静下来,惟有凉风吹过。
晚晴见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俞殷尚长得与他年轻时极像,如出一辙,真真是父子俩,看见他,就能看到俞殷尚年老时的模样,令晚晴生出点淡淡的亲近感。
俞殷尚扶住晚晴双肩,轻缓地将她推至身前小半步,给人感觉是照相馆里的父女俩照相的站姿。
金属质地的嗓音犹如冰柱相击,自有清凉之气,俞殷尚淡声说道:“爸爸,她就是晚晴,我收的徒弟和女儿。”说着,他指向俞致正,像大人循循教导孩子似地对晚晴说:“他是爷爷。”
晚晴立刻乖巧叫人,“爷爷好。”
刚才晚晴说话,众人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一叫人,听者没有憋得住的,俞致正尤其乐,再一次,哄地笑开了,先前是笑章珺,这会马上变成了晚晴。
锦城是南方沿海城市,地理位置算得上是江南,晚晴在锦城生活了那么多年,普通话自然捎带锦城口音。
锦城话软~绵似糖,当地女子说起来锦城话来,外地人听了是骨头都要酥掉半边的,并且晚晴声线特别柔婉,带着江南女子水灵灵的劲儿,非北地胭脂可比,这两者一结合么,效果只有一个——
嗲死个熊啊!!!
俞氏家族虽是祖脉出自江浙的名门望族,但是家中诸人出来多年,扎根京城经营,哪里还有什么乡音,乍听之下,不乐才怪呢。
晚晴听到众人笑,也知道是自己口音的问题,最不应该的时候,她骤然想起俞殷尚在床上各种折腾她,逼~迫她称呼叫人的那些话,难不成是源于这个的缘故么?
双颊蓦然绯红,晚晴抬不起头,低低垂了下去,葱段样的尖尖细指一个劲地搅动。
“有那么好笑吗?晚晴,我们走。”耳旁传来俞殷尚淡然不悦的声音,继而,大手揽了她肩,作势走人。
“阿尚,这就恼了?”老爷子乐呵呵地招呼大家,“别笑了,大家都别笑了,惹恼了阿尚,等会不许吃晚饭。”
得,老爷子偏心眼发作了……
众人有志一同地闭了嘴,场面再次恢复安静。
俞致正笑得慈眉善目,他轻拍椅子扶手,说:“晚晴啊,咱们笑是因为亲切,想当年咱们俞家就是出自锦城旁边的增~城,多年不听乡音,今日有幸再听,感觉很亲切,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真会掰……
明明就是笑话她的口音……
晚晴温婉浅笑,“能让爷爷再听乡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往心里去。”
俞致正闻言,转头对一旁的大儿子俞德英笑语,“瞧瞧,瞧瞧,这小~嘴真会说,一点不比家里姑娘们差。”
家庭聚会,男人们均穿着各色唐装,俞德英也不例外,他穿的是深灰色唐装,面容与俞致正有六分相像,和身边其余两兄弟一样,他的官~场气不小,不过,七十多岁的人反而没有俞致正那么有活力。
俞德英不急着接话,他仔细端详晚晴一遍后,缓缓点头说道:“的确不差。”
接下来,俞殷尚指着他三个哥哥介绍,晚晴一一叫了人,他们都应了,后面的小辈,俞殷尚不再介绍,大家知道他的“毛病”,故而省去了自报姓名,免得俞殷尚听晕过去。
这就算简要介绍完了。
当俞致正招手,和颜悦色地对着晚晴说“小丫头,帮爷爷看看棋”的时候,晚晴知道,戏开场了……
别说下围棋,晚晴连围棋子都没摸过。
望着棋盘上的黑白厮杀,晚晴凝立不动,一副陷入沉思的高深模样,众人的胃口亦被她的表情姿态高高吊起,他们目光灼灼,兴味者有之,看戏者有之,嘲讽者有之,善意者有之,希翼者有之,总之,就是要晚晴露一手,看她露出个子丑寅卯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懂棋,都懂这局棋的厉害,惟独晚晴不懂。
俞致正是俞家的棋王,围棋造诣高深,所向披靡,自从遇见章晋浦,他终于是棋逢对手。
话说章晋浦能做俞家姑爷,还有一段小小趣事。
当年俞德林反对女儿俞明瑾嫁给一穷二白的章晋浦,章晋浦亲自求上门,俞德林正叫人把他赶出去的时候,被俞致正恰好碰见,老爷子就说,如果章晋浦能赢或者平局,他就做主,把孙女嫁给他。
结果,章晋浦出人意料,棋艺了得,赢了俞致正。
俞致正大叹此子非寻常人,做主把俞明瑾嫁给了章晋浦,其后,章晋浦的事业发展,也证明俞致正的眼光之毒。
此刻,棋局正是厮杀到最要紧的时刻,皆知一子可定输赢,问题是这子放在哪里,才能定输赢,当局者迷,旁观者未必清,这局棋不禁俞致正看不出,章晋浦也看不出。
如果她不懂装懂,惹人笑话不说,恐怕还会被人鄙视,不如直接说不懂好了。
凝立片刻,晚晴悄然汗下,她掐掐手心,正打算干脆开口说不会,突然,翘~臀处传来点触感,是俞殷尚的手在捣鼓。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这样玩儿……
咦,不对,她错怪他了!
他不是玩儿,是很有规律地敲击、停顿,这个感觉是……
摩斯密码!
最近谍战剧热播,晚晴看剧中的地下工作者和我方联络人联系,由于害怕监听,就用摩斯密码轻击,传递情报,这种密电的传送情报方式,不止一部剧里出现过,晚晴看着好玩,就拖着俞殷尚一起学来玩。
想不到,居然在这个场合会用到摩斯密码。
晚晴霎时大喜,她目视前方,集中精神,静心感觉俞殷尚手指敲点传递给她的信息。
静默……
很静默……
静默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晚晴端庄安宁,犹如沉浸在不可知的境界当中,众人屏息静气地注视,终于,晚晴踏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站定。
指如凝玉,晚晴轻轻从棋篓中捻起一枚黑子,缓缓落下,定在黑白棋厮杀得最惨烈的尾段,她口如莲花吐蕊,说出四个字,“弃子盘活。”
说罢,晚晴便再不多言语,她退回俞殷尚身侧,留足想象空间。
一子下,众人观,的确如晚晴所说,黑子看似送入虎口,却落在一个最紧要的地方,卡住了白子,吃,则必输无疑;不吃,则难以走子,白子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显然是大势去了。
霎时,众人望向晚晴的目光便不同了。
俞致正看看棋局,再瞅瞅低头观棋不语的章晋浦,不禁哈哈大笑,意气奔放,“晋浦,后起之秀不可小觑呐。”
章晋浦摇头,哑然失笑,将白子逐一收入棋篓,“我认输。”
俞致正抚掌,目光中的细微闪烁,令他的笑脸有股狡黠的味道,他看向俞殷尚,“阿尚,看见这孩子,我就想起你小时候,我教你下棋,真是一样的聪明,如出一辙。”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作弊的缘故,晚晴总觉得老爷子看出了什么,待她仔细去寻,却又没有,似乎是她错觉。
俞殷尚微微点个头,没有丝毫不自在,仿佛就是晚晴出的招,他与有荣焉,“晚晴很聪明,天资出众,她当得起我的弟子。”
那厢俞殷尚神态自若地应答,这厢晚晴在心里已是跪了,无比庆幸自己无聊学的摩斯密码派上了用场,也庆幸俞殷尚在背后提点她。
方才,他在她背后不但敲点出落子的棋盘位置,还教她应对之策。
关于应对之策,他只敲了这么一行——装高深,不用和他们多说话,露马脚,你只需把棋子放下,说“弃子盘活”四个字即可,别的,由我来应付。
正当晚晴庆幸,后边有人不服了。
本来被晚晴露的那手棋给震住,但俞殷尚说啥不好,偏说晚晴什么天资出众,当得起他的弟子,这叫家里几个曾经求他收徒的晚辈们怎么抹得开脸,太没面子了!
几个人纷纷挤到前面来,七嘴八舌地要和晚晴比剩下的“琴书画”,死孩子们挖坑的面目暴露无遗,非要一争高下。
俞殷尚冷冷不语,眸光一沉,锐眼逼视而去,晚辈们受不住,立马打了一个激灵,刚才还闹腾的,不知不觉地消了音。
现场安静之后,俞殷尚微低头望着晚晴,声线与平常无异,淡淡的,可是,那口吻和话意,能叫这帮子自诩聪明的俞氏子弟气爆,只听得他说:“既然这样,晚晴,你和他们玩玩吧。”
呃……
玩玩……
是谁玩谁呢……
她不擅长琴棋书画啊,刚才的“棋”,还是他帮她作弊的呢,他难道忘了么?
想是那么想,晚晴却相信俞殷尚不会让她落面子,因为她的面子,就是他的面子,他不会落自己的面子。
配合俞殷尚的语调,晚晴淡定从容地回答,“师父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下捅马蜂窝了!
不单是那几个晚辈不服,其他的晚辈也不服了,唧唧喳喳吵得很热闹,喜鹊开会似的。
“安静!否则不比了!”俞殷尚拉着晚晴往后退一步,这帮人吵得他脑袋要炸了。
啊,不比了?
怎么可以!!!
他们的火气全上来了啊!!!
不能放过小叔公的女弟子!!!
晚辈们同仇敌忾,个个闭口不语,生怕小叔公拖着他的女儿徒弟走了,把他们这群人干干地撂在这儿抓狂。
俞殷尚很满意现场安静,扫视一遍诸人,他开口了,“老是比琴棋书画有什么意思,要比,就比新鲜的。你们没比过,晚晴也没比过的。”
“那要比什么?”晚辈里冒出了一个声音,是大房俞德英家的十一,她是中央音乐学院的硕士生,民乐系,主修古琴,她是曾经求拜师的晚辈之一,尤其不服晚晴。
“比什么,我说不合适,不如让明昇决定吧。”俞殷尚嘴里说的俞明昇是俞德英的长子,他是古建专家。
出考~题的任务冷不丁落下,俞明昇直觉推辞,可他架不住老爷子俞致正在一旁推波助澜,“对,让明昇出题,这样很公平,明昇,你就出题吧,比完了,孩子们也就不争了。”
出题是可以,问题是比什么?
难道要比古建筑的结构讲解么?
那样才是真正的不公平,没有一个人能答得出来。
疼疼疼,头疼!
原地来回转了四五圈,苦苦思索,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俞明昇双掌一击,得到解脱般地大笑,“哈哈,有了,就比这个吧!”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