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回来了!”
马车转过钱府的门口的那条街的街口,就有眼尖仆人跑着向里面报信了,不多时,钱府的门口就走来了一个面色严厉老者和一个举着灯笼的穿着雪青色衫裙的妙龄女子,女子看到马车走到门口后从马车上摇摇晃晃年走下来的钱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卓远扶着钱泽,见到来人恭敬的叫道:“史管家,秀心姑娘。”
老人对他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提着灯笼的秀心也向青年笑了一下就关心的看着钱泽。
钱泽显然是喝多了,在几人见礼时有些踉跄的走了几步后就向一边倒去,幸好很快被身边的卓远扶住。
史老管家道:“爷总算回来了……这是去哪儿了?”
卓远顿了顿,道:“醉乡居。”说完,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那个女子所在方向。
“醉乡居,那里面不是有……”老人惊异看着卓远,然后眼角余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孙女身形一僵,再看到自己的孙女一瞬间煞白的脸色时顿住了话头。
卓远沉默。
看着正醉的不省人事的任由自己被卓远扶着的钱泽,史老管家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要知道平时再如何钱泽出去谈事时喝酒都是有分寸的,从来不会醉到自己走不动道的地步,今天看来触景伤情了,要知道,自家的爷就是在那样的地方遇到那位虞家少爷的……
回过神,老管家发觉几人都还站在门口,唯恐钱泽醉酒后再受寒,赶紧让卓远扶着他进府。
“爷爷,我……我送爷回房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史老管家身后的秀心突然出口道,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老管家诧异的转过身,看到秀心正微垂着头,老管家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微颤的灯笼和举着灯笼的把手上已经攥的发白的指节。
老管家蹙了蹙眉,“秀心,你……”
“爷爷!……”秀心抬起头,秀丽的脸庞上满是坚决,看向老管家的眼中带着让他无法拒绝的恳求之意。
老管家定定了看眼自己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孙女半响,想要说这样不合适的话就那么梗在了喉里。
他这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孙女一直心仪于爷的事情,只是他一直装作不知道,想让她知难而退,却不想她竟是这般固执,在爷醉酒时要贴身照顾,毫不避嫌,可不就是认定了他一人么!
心思电转,老管家最终还是叹口气转头对着一直安静的扶着钱泽的卓远道:“卓管事,让秀心去送爷回房吧,李老爷已经到了,一直在等着爷,劳烦卓管事去告知他一声,爷醉酒而归,只好早上才能见他。”
卓远看着随着钱泽消失在影壁处的身影,低下头掩去眼中复杂,恭敬的回道:“……是。”
秀心一边小心的扶着钱泽向他所住的主院走去,一边暗自打量自己扶着的人。
英挺的鼻梁,略显浓密的眉毛,略显宽阔的额头,紧闭的眼,再加上微抿着像是表达自己不悦的唇,让钱泽显的宛如一个严厉刻板的人。他醒着时却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只是眼中温煦的光芒和微勾的唇角就柔和了他略显严厉的五官,让他整个面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真真的堪称是君子端方温文如玉了。
他对待下人宽厚和善,只要没有做错事情,上到府中自己服侍了钱家三代家主的爷爷,下到只是偶尔打扫外书房的小婢女都会温和相待。就是这样的人被自己一直放在了心里,。
秀心自小就被已过世的老太爷选出来安排在钱泽身边,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她会被钱泽收为房里人,然后等着正经主母进府后就会被抬为妾,成为府中的如夫人。后来钱泽告诉她自己不会娶妻更不会纳妾时,她并没有听从爷爷的劝告去嫁人,因为她知道以钱泽和虞恭的身份,总是需要一个子嗣的,到了那时,钱泽若是依然不愿意娶妻,自己便是最恰当的人选。
果然,后来虞家少爷也为了子嗣而娶妻纳妾。她一边因看到钱泽消沉而心疼一边又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
然而两年过去了,他在爷爷几次的暗示下都回绝了,如今还去了那种的地方喝花酒……
“秀心姐姐。”
秀心收回烦乱的心思,发现自己已经扶着钱泽回到了他的院落里,站在钱泽的房门两边的婢女南珍北珍在给自己见礼过后便过来一人一边的从小厮手里接过钱泽,帮着秀心把人扶到了床上。钱泽几乎没有醉成这样的时候,因此几人显的有些手忙脚乱,秀心一边给钱泽脱去鞋子,一边对两人吩咐道:
“南珍,你去吩咐人送桶热水来,北珍去厨房,让把我之前一直让她热着的解酒汤端来。”
“是。”两人应身退下忙活去了。
秀心自己端了一盆凉水过来,搬了一个凳子到床边再把盆子放上面,自己拿了一个干净的布巾在冷水里浸湿了,然后轻轻的擦拭着他的脸。
钱泽无知无觉的躺着,脸上泛着酒醉的红晕。秀心擦着擦着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愣的看着他,然后看到他蹙紧了眉毛就下意识的伸手过去轻轻的揉按,却不想他的一只手伸过来的抓住了她的手。
秀心吓了一跳,甩手后退了几步,挣开了钱庄的桎梏,离着他有几步远,看着钱泽的手在虚空中晃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嘟哝着什么,秀心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脸上露出不下于钱泽的痛苦神色。
两个婢女很快就回来了,秀心让她们把水放在床边,然后让她们帮着她给钱泽喂了点解酒汤,然后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剩下我自己来就好。”
南珍皱起一堆秀眉,刚要说话,就被在一旁的姐姐北珍捏了一下,见北珍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不甘不愿的和北珍退下了。
听到她们关门的声音,秀心拿着已经在热水中放了一会儿的布巾,先是把钱泽的脸和手再重新擦了一边,然后顿了顿,再擦了擦他的脖颈,手一顿,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今夜……
钱泽醒来时头疼的不行,自己用手揉按太阳穴好一会儿才费力的坐起了身,这才发现自己头发都没有放下来,还是被一个玉簪插着,自己身上好好的还穿着昨日的衣物,空气中很重的酒味儿。
难怪把自己一晚上还没有睡好,还做了那么奇怪的梦。
钱泽随手拿下发簪扔到床头,让自己的头发自然的垂到身后,然后换好了衣物走到外间。早在我们等着的丫鬟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敲敲门听到钱泽的回答就进来了,然后放下洗漱的东西就出去了,钱泽不喜欢自己在洗漱是旁边有别人,因此收拾床铺之类的他们都是等他出去了再做。
等钱泽收拾好自己来到前厅时,刚好看到年约四十岁的长相斯文的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用餐,一看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再看桌上,在西边摆满了最昂贵的食材做的菜肴,连汤都有好几盅;与此泾渭分明的是桌子的另一边只是摆了几盘菜肴看上去清淡一些,连放在一边的一小盅的汤都是清可见底的。
钱泽刚到门口就听那人说道:“这日头都快偏西了才现身,这便是钱老板的待客之道?”
钱泽见那男人完全把自己当主人似的吃喝,无奈的走过去坐到自己位子上,“每次来我这里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恨不得把我仓库里的好东西都要一下子吃光了,你是被饿了几天了?”
李江头也不抬道:“谁叫你这儿好东西多呢,我在家可没法天天吃这些。”
“嫂夫人竟然舍得饿着你,你是犯什么错了?”钱泽打趣道。
“南珍姑娘,劳烦你了,”李江一边把空碗递给南珍添饭,一边佯装苦恼道:“我说要娶关外见识见识,她便恼了,硬是不许我去。可是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的,我和你孤家寡人不同,自然得闯一闯,才好多赚些家业给两小子一个女儿”
钱泽仿佛没有听出他的弦外音,依旧一脸平和的笑着,“那汇通钱庄每年的分成还不够你吃么?”
钱泽办汇通钱庄是遍布全国,只要是大一点的城镇都有分号,李江本来就有钱庄的三成股,自己在他女儿成亲时又把自己手中的五成中的一成作为添妆送了出去,按理说李江现在有了四成,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李江接过南珍手里的一小碗米饭又吃起来,一边含糊道,“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钱泽皱眉放下手中才吃了几筷子的碗,“嘴里有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有事待会儿去我书房详谈。”
李江可怜兮兮的住了口。
书房里,钱泽拿杯盖轻轻的拨开杯中的茶叶,若有所思是看着李江:“借钱?”
李江尴尬的笑笑。
钱泽皱眉放下茶杯,严肃的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需要一千多两,该不会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吧?”
李江听罢连忙摆手,“我心里可只有我老婆一个,你可不要瞎说,她若听了生气倒是其次,就怕她瞎想。”
“不会生意上出了什么事情 ,否则你就直接会找嫂夫人,嫂夫人的身家可是比你还丰厚的。既然不是女人的缘故,还不能告诉嫂夫人,那就是只能是怕嫂夫人伤心,现今能让嫂夫人这样的大家闺秀生气的只有她那个宝贝弟弟了吧。”话说到后面,钱泽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敛去了。
李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的小舅子那样的伤害他,现在还指望他能帮他一把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认识的且不会透露给自己老婆的有钱人就只有他了,所以为了自己的老婆,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钱泽垂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进到自己书房一边的小暗间,不一会儿手里拿了几张纸出来,李江接过一看,正是自己所需要的数目。
见李江有些一脸羞愧的看着他,钱泽淡淡的一笑,像是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风过无痕。
扭捏了半天,李江还是问了出来:“我看你身边一直没人,难道你还念着他?”
“我没有念着他。”钱泽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那你……”
“我借这钱只是给你借,和他没有关系。”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钱泽就打断了他。
“那你不会再原谅他了?”
钱泽淡淡地摇头。
李江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也一直觉得你们不合适,现在你想通了就好,我之前见你身边一直没有人,还以为你一直想不开在等着他。这下我放心了。话说回来,既然没有念着他,你为什么不再找个人?”
钱泽苦笑:“要过一辈子的人,那有那么好找,更何况是个男人。”
李江显的很诧异,“如今断袖不是很多么?”
“养男宠娈童那都是达官贵人自以为的雅事罢了,就算里面有断袖,有几个愿意一辈子守着一个人的?”虽然看起来古代的时候社会对于短袖龙阳并不反感,其实本质上还是认为阴阳调和方为正道 ,那些只是一种风尚罢了。
“说的也是”,李江把银票揣兜里坐下喝了一杯茶,“如果是在以前吧,你还能找一个人去承认你们的地方结婚,再不成有钱了包养个小明星也无不可,可惜……”说着眼睛一亮,兴奋的开口道:“既然找不到心意相通的人,不如你也娶个妻子生个孩子,然后再包养个小倌?男人么……”
钱泽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是啊,不如你也在外包个外室,然后等嫂夫人发现了,再解释说男人都是如此,让他不要大惊小怪,如何?”
钱泽最大的心结就是别人在和自己一起后还娶妻生孩子,李江察觉自己失言,讪讪的住了口。
李江也没有为难他,转移话题道:“你身边那个一直心仪于你的漂亮姑娘呢?以前每次只要你身边几步远总能看到她的。她是你府中老管家的孙女,叫什么来着?”
钱泽这才发现秀心今天一直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纳罕,但是还是正了脸色让李江不要说有损于姑娘家闺誉的话。
李江在心中暗叹了一声,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和钱泽说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等李江出去了,钱泽坐在桌案边翻开了一本账本看起来,账本的记账方式已经被他改良过,各个账目清晰明了,条理分明,但是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中一直回响着李江的话。
“既然找不到心意相通的人……那就养一个好了……”
越想,钱泽越觉得一向吊儿郎当惯了的李江竟是难得的出了一个好主意。上辈子,自己就被所谓的爱情弄得身心俱疲,这一辈子刚一开始也还对此抱有期待,现在伤透了心,觉得自己养一个人在身边陪着自己,即使是没有爱情只有温情也是好的。
毕竟自己两世为人,加起来早已经到了害怕寂寞的年纪。
但是找什么人但倒是个问题,想到这里,钱泽所性把账本合上放在一边,开始仔细的考虑了起来。
首先不能是一般的人,那样的人即使一开始是为了穷困等原因和自己一起,一旦身边有了少许身家都会想着成家立业,在这种人身上,自己已经吃够亏了。那么想来想去,是个断袖,还能被自己所控制的,只剩下小倌了。
一想到这,钱泽不由的回忆起自己作业梦中的场景,不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昨夜在梦中,他先是梦到了自己前世的恋人,然后正要和他拥抱却猛然的闻到一阵脂粉味儿。他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刚想和他吵,却猛然间发现自己怀中竟然是昨夜见过的那个脸上涂满脂粉,扮作女孩子的少年,刺激的他一阵反胃,立马把人推开了。
他喜欢男人,中意的类型都是像自己上辈子的恋人和这辈子的虞恭一样阳光活泼型的男人,而不是娘娘腔的少年,因此虽然昨夜他身边一直有少年撩拨他,他却始终没有动了欲念。就算他能一闭眼装作不在意他们的穿着,然后让他们洗去了脸上的妆粉,他的道德感也不允许他去摧残一个在现在应该刚小学毕业的孩子。
而且他是对于自己被定义的嫖客的身份十分抵触。
上辈子他算是事业小成的男人,哪里会没有受到过诱惑,只是因为他不愿背叛,才都被他拒绝了罢了。在他看来,两个没有伴儿的来一场露水情缘无可非议,但是若是花钱买别人的身体几天,那便是很肮脏的一件事。
所以除了自己的恋人,他上辈子不曾和别人有过关系。
但是若是养着一个人陪着自己,像是伴侣一样的过日子就显的容易接受多了。毕竟他所求的并不只是身体欲望的发泄,他更需要的是人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