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前面的山, 就不再是大唐境内了, 玄奘的心里有忐忑, 却并没有惧怕和悔意。
中原前些年连年征战,以至亡魂遍地, 人心受其影响,无法安宁,他此去西天, 为的不是自己成佛成仙, 而是大唐的百姓。
“那贫僧, 便去了。”
谭昭颔首,笑着挥手:“去吧,舅舅相信你能做到的。”
“阿弥陀佛。”
玄奘牵上白马,挂上行李和文牒, 跨上急速离开, 很快披着袈裟的红色身影,就消失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
“殷少卿,为何……”
谭昭摇了摇头:“不必暗中保护, 他是天选之人, 这一路艰难险阻,会有人替咱们保护他的。”说句直白的, 他们, 不够格的。
“可……”
“回吧,一切自有本官向陛下言明。”
这话一出,军心就定了, 但谭昭本来就没多少时间,显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规矩赶路回去,等百人的护送队伍出了山,他立刻就捏了个替身,腾空一飞,跑去围观名场面了。
幸好,玄奘的脚程并不快。
其实说来,玄奘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文弱和尚,他虽然不会武艺也不会仙法,但他已经修出了第六感,平日里除了参禅,曾经也会挑水砍柴,后来到了长安,谭昭想到人未来的使命,还教他便宜外甥两招。
对敌是不用想了,强身健体却是可以的,毕竟一个文弱和尚,怎么超长待机走长途旅游呢。
话扯远了,谭昭坐在云头,他也不怕猴哥发现他,这种时候他不在第一时间恭喜猴,反而不像他的品性,只要避着玄奘就成。
众所周知,因为有个没正行的便宜舅舅,做外甥的难免受其影响。
玄奘骑着马走过山坳,硬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急着原本在“守株待兔”的猴哥一急,立刻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前面的师傅,停下!”
谭昭差点被这声音震得从云头掉下来,好险是稳住了。
就这么大动静了,玄奘还一路往前,全装作没听到似的,等猴哥急得想翻身搞个地动起来,那边的白马才不受控制地掉头往回走。
哦,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白马急速跑,一路跑到了压着猴哥的山头之下。
玄奘为了控制白马一头大汗,他抬头看卡在山壁里的猴头,道:“是你在唤贫僧?可贫僧并不认得你啊。”
谭昭坐在云头看得有滋有味,就差一碟瓜子了。
只听得猴哥舔着个猴脸道:“你不认得俺老孙,俺老孙却认得您啊,您可是从东土大唐而来的唐三藏法师?”
玄奘一惊 :“你怎知道?”
“是观音菩萨让俺老孙在此等您的,好保您去西天取经的。”猴哥说完,心道这和尚跟姓殷的分明是甥舅,怎么品性如此不像?可急死他了。
玄奘一听,立刻念起了阿弥陀佛。
这对了暗号观音菩萨,互相确认了身份,四目相对,玄奘牵着马往外走了走,瞧着猴子头顶的崇山峻岭,默默看了许久,这才对上猴子期盼的双眼:“阿弥陀佛,你这山也太大了,贫僧搬不动。”
谭昭:……这是我外甥吗?
系统:呵!他变成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猴哥立刻急了,表示只要对方爬到山顶去揭了如来的金帖就行,不用大和尚搬上的。
玄奘再度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山峰,因为这里少有人迹,连一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开始衡量起了爬山的时长。
但在猴哥眼里,却是对方在看过山峰之后垂眸,思虑着要不要放弃登山继续走,他立刻急了:“师父,我在这山下被压了足足五百年,你要是能救我出来,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陪着您!”
玄奘已经将身上的袈裟解了下来,搁在白马上,笑着开口:“贫僧未曾想过放弃。”
猴哥觉得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的铁石心都暖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陷入了忐忑之中,他真的快要出来了?真的?原本长足的等待五百年都没觉得多久,可等这呆和尚爬上山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都想吹一股劲风将和尚送上山巅之上,却忽然听到了山石滚落和凡人呼痛的声音,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等和尚稳定了身形,情不自禁地开口关心了起来:“师父,您没事吧?”
哎呀,我家偶像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啊,谭昭觉得自己被猴哥一拳打碎的滤镜似乎有重新长回来的趋势了。
“无事。”
边境的高山,久未人来,这一趟是必须玄奘靠自己上去的,谭昭坐在云头,看着日落日升,直到第二日的旭日东升,这才看到便宜外甥爬到了山顶,看到了那条封印。
如来的金封,天上地下几乎无人能解,玄奘能解,是因为他携带“钥匙”。
“钥匙”入扣,金帖自燃,谭昭坐在云头,能轻易地感知到山体的气息都不一样了,猴哥作为被压的猴,只会比他更明显。
这一刻,猴哥等了五百年。
可猴哥却未动,他等踩着山体的和尚艰难地下了山,又宽语让人骑上马先走,这才迫不及待地表演一场“石破天惊”。
连坐在云头的谭昭都远了数百米。
[哎,我猴哥就是我猴哥,偶像!]
系统:你的偶像滤镜,简直太不值钱了。
[哼!]
没了如来的管控,一座大山又岂能压住齐天大圣孙悟空,那小肩膀拥有大大的力量,五百年没使的法力顷刻间鱼贯而出,那当然是一不小心就……用力过猛了。
谭昭被碎石头砸了一身,又默默地掸去。
“我说姓殷的,在云头看了一日一宿,就这般好看吗?”猴哥手中的金箍棒,跃跃欲试。
谭昭求生欲上头:“我那是看我外甥呢!”
“胡说,骗猴呢!”
金箍棒已经出来了,正好被压了五百年,猴子苦于没有架干,逮着个能打的,那自然是要舒展身姿的,反正佛门的辈分各论各的!
谭昭遭遇了一顿“社会猴”结结实实的毒打,整个人都不太好,特别是:“猴哥,你能先去洗个澡吗!五百年没洗澡了,法衣都裂成破布了,能……”
以下,是第二顿毒打的开端。
两顿毒打加起来,久到玄奘都以为那么大动静,新鲜出炉的徒儿可能已经被压死了,猴哥才披着一身破布现身,唔,带着一身水汽那种。
“来来来,师父我背您,去西天是吧,一个筋斗的事情,快上来。”
玄奘一脸拒绝:“阿弥陀佛,去往西天,如何能走捷径,必得一步一步前往,方显心诚。”
猴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裂了。
云头鼻青脸肿的谭某人终于舒坦了,就差在云头打滚了,不过要不是他跑得快,可能就要迎来第三顿毒打了。
之后的事情,谭昭没再去看,毕竟猴哥非常容易恼羞成怒,为了能治猴哥的……大概只有他莫名变得天然黑的便宜外甥了。
待师徒二人心思各异地出了大唐境,谭昭也踏上了返程。
待他追上大部队,走到一处青山脚下,刚好是落叶纷飞的秋日。
红叶满地,山风将红叶吹得打出了旋儿,远处松桃阵阵,一片宁和景象。
谭昭其实是没打算再回长安了,闺女都出嫁了,女婿也挺能干,殷开山毕竟老了,去岁殷瑶出嫁后不久,就上折子致仕了。
如今看到猴哥也出山了,人间殷元的身份就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
于是,当着一百侍卫的面,他表演了一个原地飞升,唔,业务熟练,非常能唬人,远处还有五彩金光,连山下的村民都惊呆了。
不过他离去前,还留下了一卷书信,嘱侍卫长呈送给陛下。
不久之后,这卷书信到了陛下手中,谁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知道殷开山的封爵又重了三分,连遥在外省的殷瑶,都封了郡主。
殷瑶接到圣旨时,心有所感,她跪在地上,冲着天地直磕了九个响头,才让人扶她起来。
而下一日,她就被诊出怀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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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吗?”
谭昭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没那么快吧,怎么,舍不得我?”
真君给了人一个眼神,让人自己体会。
“本来我就成不了仙的,真君你应明白的。”
“是明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世间分分合合,杨戬自然不是看不开,只是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罢了。
人间有趣的人本就不多,这便又要少一个了。
“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嗯。”
这可是仙酒,脱离了殷元的身份,谭昭恣意得简直要飞起来了。
“不告诉那臭猴子一句?”杨戬忽而开口。
……你俩这相爱相杀的设定,简直稳如泰山啊,谭昭一笑:“猴哥他知晓的,唔,其实我偷偷跑去看了他从五指山出来的。”
“被打了吧?”杨戬失笑,天上的神仙都没敢去,就怕被某只猴子记恨,这倒是有个傻大胆的。
“……”真的,有些话烂在肚子里就好了,何必戳穿呢!
“看来不止一顿打了。”
气得谭某人丢下酒杯,就去找猴哥告小黑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诶嘿,宿主,挨打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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