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恋爱吧！我不结婚！你爱我！”

这其实是一道选择题。

前提是“我们恋爱”，结果是，“我不结婚，你爱我！”

结果又可以分为两个，一种是，“我不结婚，你爱我”；另一种是“我结婚，你可以不爱我”。

这其实是一道相当狡猾的选择题，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是站在“对我有利”的立场上。徐敏裹着浴巾浸在温泉仰着头看着渐渐灰黑的天空时候想，我果然是徐太生出来的，什么都不肯吃亏。如果有一天到了非抉择不可的地步，她大概就是那种毫不犹豫舍弃别人选择对自己有利方面的人，这种自私的性格，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配合这种自私，是一种健忘的糟糕个性，不管多么强烈的兴奋的固执的念头或憧憬的未来，只消睡一觉或没过几天，便不知不觉地在无形中遗忘，倒也不至于将来太为难，这大概也算是可喜的一件事吧！

徐敏叹了一口气，在检讨自己的人生，发现以前是一片灰色，将来是一片黑暗，无论设想得多美好，也像抬头望见的天空，黑色的！话说，她多久没抬头望过天空了，回家有屋顶，出门有车顶，公司有楼顶，走路只看地面，像这样安安静静抬头仰望，尽管天空一片幽深黑暗，无星无月，什么也看不到，但这的确是许久不曾有过的事，所谓的享受人生，不知道包不包括深沉的思考和哲学这两方面？！因为思考和哲学这种东西，可是闲人才有的权力，像她这种整天忙着上班下班被徐太唠叨管教的人，可没这福分。徐敏开始有些微的妒忌心爱了，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想睡觉了就睡觉，不想起来，就赖着，想去哪里，打个包袱就走，没有人唠叨，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喜欢干什么就不干什么，真是幸福了！徐敏幽幽的想着，想着假如她是心爱，而心爱是她――呃，有点可怕，估计徐太控制不了心爱，而心爱，根本不会理睬徐太，最后结果大概是两败俱伤：心爱离家出走，徐太气得要与她断绝母女关系......呃......这真是神展开......徐敏不由为自己可怕的想象“噗嗤”的笑了出来，猛然有什么东西飞跃过她跟前，发出“扑通”一声声响，然后是心爱惊悚的尖叫，“徐敏，有老鼠！”

徐敏一时反应不过来，尖叫就想跳起来，却在站起来时发现，不过......是一只......黄色的塑胶小鸭子......那种给孩子洗澡玩的小玩具......徐敏撑着浴池边怒视她，李心爱却笑弯了腰，徐敏鄙夷她，“李心爱，你好幼稚！”

李心爱努力的控制住想往耳朵两边裂开的嘴巴，声音里都是忍俊不住的笑意，“抱歉，因为......因为人家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理我。想什么呢？”

李心爱弯腰把手上酒店附赠的生果盘放在池边，脱去了身上的宽松的长裙，露出了里面的蓝色比基尼，跨进了池子――

她们到达时都快六点了，天都快黑了，晚上也没什么景点好逛的，只能去看夜市，看夜市也还早，便想着慢慢跑过温泉再出去逛，泡了没一会，心爱就说口渴，套上裙子就去大堂拿酒店免费附送的水果了，回来就吓她，真是的！徐敏捏着漂流过来的小鸭子问哪来的，心爱拿起一块橙放到徐敏嘴里，然后自己挑了一块，说走廊捡的！徐敏斜视她，“你当你小孩子啊，乱捡垃圾！”

心爱又吃了一块猕猴桃，拿过徐敏手里的鸭子用力捏着，鸭子发出“呱呱”的叫声，“我倒是觉得挺好玩的！我回去卖两只鸭子来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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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哈......徐敏你没见过，小鸭子毛茸茸的，走路一摇一摆的，你想想，你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多可爱啊！”

徐敏没好气的看着她，“打扫的时候更‘可爱’！”

李心爱摊开了手臂舒适的靠在池边，“我家又没铺地毯，不就一两泡屎尿么？两只小鸭子能撒多少，用把扫把扫扫、拖拖地就是了！”

徐敏拿起的蜜桃片的手顿了顿，“你......”无语，人家在吃东西耶！瞪！“幼稚！只有小朋友才会想养小鸭子！”

御姐撇嘴这小动作......啧啧！御姐你要走萌系么？心爱侧过身，据理力争般的看着她，“为什么养小鸭子就是幼稚了？这是哪一门子规定？为什么养小猫小狗就不幼稚？不都是宠物？难道小众化就是‘幼稚’？这没道理。”

这个......“你又不会养！”

“会啊！不就撒点小米，给点水喝，养在笼子里？”

“哟......我怎么感觉你会养死！”徐敏很怀疑地看着她，李心爱嘻嘻的笑，侧过身看着她，“才不会。死了的话，我家小区也有地方埋......”

“......心爱，你还是放过他们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就感觉它们很可怜！”

呃......御姐，你不要把我说得像害虫好不好？“徐敏，你养过宠物吗？”

“没！我妈不喜欢。”

“那你喜欢么？”

“我？没接触过，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嗯嗯，我倒是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

“为什么？”

“因为你心软啊，心软的人都会喜欢小宠物。”

徐敏斜视她，脸上就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每次她流露出这种表情，李心爱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动人――“你是在说自己吗？”

“才不是，我很小的时候......我朋友都说我特别冷酷，心肠如铁！”

徐敏笑了笑，“真看不出。”

“机关总是藏在最隐秘处，不到最后关头，怎么会轻易发动。”

“那怎样才算‘最后关头’？”

“这个......不好说！看情况。”

“2012么？”

“2012，人都死光了，还发动个毛线？2012，带你去坐飞机，在天上看人们毁灭的一刻。”

“真有2012，哪里还有飞机供你观光啊？”

“哈哈，也是。要是真有2012，徐敏，你要干什么？”

徐敏闭着眼睛想了一会，“想不到！”

“真没想象，你这样怎么当设计师？”

“我做的只是很枯燥重复的东西，不需要多大想象力！你呢？”

“我啊......我不想要2012，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好吧，如果真有2012，我就提前吃足够的安眠药，在安恬的睡眠中死去，那样，任由外面怎么翻天覆地沧海桑田也看不到了，说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就像《机器人》演的那样，将来的人们发现了我，将我复苏，我又可以再活了！”

徐敏心有些小郁闷，说到世界末日不是应该与心爱的人坐在山顶迎着朝升的太阳死去或是干嘛干嘛的么？只想着自己幸福地死去，真自私！太没爱了，我呢我呢？――好吧，我也不是你心爱的人，算了吧！哎！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到了。如果有2012，我就买许许多多的玫瑰花，用花瓣把自己淹死！干嘛？你那是什么眼神？”说到最后，发现李心爱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难为情，强辩道，“人到最后，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的啊，这样死至少比你的安眠药浪漫！”

“哟......我只是意外你竟然是个浪漫主义者！不过被花瓣淹死真的浪漫吗？水一冲，花瓣全没了，你就会掉到水里，然后没多久水就会灌满你内脏，你看过被水淹死的人的样子吗？好可怕的哦！”

“......”徐敏无力，“心爱......我发现你比我阴暗多了......”

“每个人的内心都住了一个魔鬼，我的住了两个。阴险一点，也理所当然啊！徐敏，待会你想吃什么？不准说随便，随便就带你去吃沙县！”

“......”话题要不要跳跃这么快，魔鬼！“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那就吃螃蟹！”

“嗯。我已经查过了，这里有间餐厅很出名。我们待会去吃。”

“好！”

“吃过晚饭去逛街。”

“嗯。”

“明天去爬山。”

“看日出？”

“哪里赶得上？你想看我下次带你去露营看吧，不过现在天气冷了，比较不方便。去xxx山啊，那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么？先去远的，再去近的，爬完山，我们再去看附件的枫林，然后再轻松的搭车回去。”

徐敏犹豫着开口，“心爱......我没穿运动鞋......”

“没事。现在的旅游区啊都建设得很好，到处都是水泥路，恨天高也可以上山，放心好了。”

徐敏想想自己穿了对柔软舒适的小羊皮平底鞋，虽然有小小跟，应该也还好。心爱笑嘻嘻的说，“走不了我背你！”

徐敏娇嗔地用“我才不信你”的眼神看着李心爱，“你能背得动我才怪！”

“要试试？”

“不要！”

两人泡得手脚发软，便爬起来换衫出去找吃的。去了那间出名餐厅，却人满爆棚，要等位，心爱问徐敏饿不饿，徐敏说还好，心爱说那我们就等等吧，人多说明好吃，等等也值得，领了号，看见对面街有买炒栗子，跑去买了一包炒栗子，徐敏站在一大排的水缸看里面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水产，李心爱揪了一包栗子过来，两人坐在墙角边的凳子，心爱剥栗子给徐敏吃，徐敏发现心爱吃东西，总是先习惯塞一个到她嘴里――真是个好习惯！李心爱却笑嘻嘻的说你是小白鼠啊，怕中毒，先让你吃！徐敏听得挺无语，不要在人间感动的时候煞风景好不好？真讨厌！

两人吃着栗子，说些无聊嬉戏的话，栗子很香甜可口，轻轻一掰，里面的果肉就滚出来了，有些却很顽固，还得细细伺候它，结果还弄得七零八碎，两人吃得很欢乐，徐敏一边吃着心爱放到嘴里的完整的栗子一边说你不要吃太多了，待会吃不下饭了！心爱说行了，不就打发时间么？给徐敏讲一个木桶装满石头还可以放沙子，沙子满了还可以倒水的故事，徐敏听得很无语，说心爱，其实你是要把她掰光彩舒服吧？李心爱笑嘻嘻的说答对了！这是开秋第一袋炒栗子，我不能不给面子！

两人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终于排到位置，点了四个推荐的菜色，吃完撑得差点走不动，徐敏都没心思去逛夜街了，说要回酒店摊着，不然肚子要爆了；李心爱差点没笑晕，御姐，你太辶耍±钚陌怖巳ィ褪且蛭猿帕怂圆乓ハ。烀裟闩钒蜕d昙突姑坏侥兀趺淳统ち艘话牙先斯峭罚

徐敏想起徐太也那样训她，不由“内牛”：天天坐办公室天天加班，哪里年轻得起来啊？巴黎回来后，她被徐太揪去训练了几天，骨头差点没散掉，那老化僵硬的肌肉不是说锻炼就可以锻炼的啊！第一天训练完后，第二天早上徐敏差点爬不起来，全身肌肉酸痛，痛得恨不得把腿啊肩膀都卸掉，就剩下一个身躯摊平躺床上，好生凄惨，徐太见她一副怂样，气得不得了，骂了好久，说什么亚健康啊现代白领综合症啊老了会怎么样怎么样，把徐敏念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最后替徐敏报了个普拉提瑜伽班――不过徐敏没去过就是了！天天加班，不加班也要约会，哪里有空理这个！

两人逛到快十点，买了一大堆吃的回酒店，两人正准备泡温泉，泡完了好睡觉，然后徐敏手机响了，徐太的电话，徐敏就无语了，妈，你出国了就不能消停点？

徐太打电话来说看见一款好漂亮的外套，问她要黑色的还是米色或者其他颜色？徐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徐敏说嗯你随便买，你觉得好看就成，我相信你眼光――通常是徐太觉得黑色好看，徐敏喜欢浅粉，拿回家的，一般是徐太喜欢的颜色！

............

............

心爱听见徐敏拿着电话说“我在加班......”便“噗”的笑了，心想这孩子真可怜喏！这么大年纪，还要被查岗！

两人泡着温泉，露天冷凉的天气，加上温热的温泉，格外的舒服，李心爱说，“徐敏，你妈是不是恋女癖啊？我怎么感觉你每次接电话，都是你妈打来的？”

徐敏没好气，“她不是恋女，她只不过控制欲比较强。”

“她是不是觉得你是她生下来的，流着她的血肉，所以你是属于她的！”

徐敏无语。她没探究过这个问题。她觉得倒不是完全这个问题，她觉得徐太完全是控制欲发作，这种占有欲，大概掌握世界或者一个国家才可以满足她吧！

“我觉得父母这种存在，大概就是宠爱子女、放任子女、控制子女这三种方式吧！”

徐敏敏感的反问，“你是那种？”

“你指哪个阶段？”

“任何阶段。”

“幼儿少儿阶段我可以回答：宠爱。然后，也还好吧！我妈对我挺好的！哈！”

徐敏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父母，她以为她父母双亡，都不好意思问――因为原因是因为以前不想太深入对方生活啦！

“那......你爸呢？”

“也还好吧，不过我现在挺讨厌他就是了！”

徐敏想知道为什么又不敢问，踟蹰着看着李心爱，李心爱看穿她心思似的笑了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啊，问错了我也不会怪你，顶多不回答就是了。”

“为什么不喜欢你爸！他不是也对你挺好吗？”徐敏比较喜欢徐生。

“他跟我妈离婚，翻脸无情的嘴脸让我恶心了好久！”

“呃......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都老古董年间的事了。我都快忘记了。”李心爱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人要变心，跟天要下雨一样，是阻止不了的。反正我也不见他，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你妈妈呢？我很少听你提！”

“你记得我床头挂的那副画吗？”

徐敏点头，那是一幅五颜六色房子，有弯弯河流穿过，像童话一样的都市风景写照――

“她在那个城市里――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她没告诉我啊！她是一个很任性的女人，跟我爸离婚了，就自己跑了，几年后，就寄给了我这么一幅画，什么也没说，也没说过得好不好，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一定会很好的，你别担心。”徐敏小心翼翼的安慰着，其实两母女都很任性的种类吧？！

李心爱“嘻嘻”的笑了起来，“你不用安慰我，我也没担心，我一直跟自己说，我妈妈是一位公主，她只是去找自己失落的皇冠，找到了她就会回来了！”

徐敏由衷地感到一种羡慕，有人那样认为自己的妈妈，做母亲的一定很骄傲吧？――她从来就没想过徐太是公主，徐太是女王――白雪公主后母那种！徐敏反省自己，真是太不孝了！

“心爱，你妈妈一定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要不然，为什么叫心爱呢？”

李心爱瞬间笑得花枝乱抖，“姐姐，你又文艺啦！谁知道呢！”

徐敏不知道她笑什么，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的吗？或者她在掩饰什么？徐敏耸肩，“好吧，你笑吧，我还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啦！”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