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外（十一）

“自然不会要求诸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沈倦手执茶盏轻笑, “我的要求很简单，希望诸位能在孤山小住几日。”

这要求甚是奇怪，在场诸人皆露出疑惑神色：“这是何意？”

沈倦却不解释，只问：“安排诸位住在白华峰的客院如何？”

在孤山，白华峰的作用并不像其余诸峰那般固定。十年一度遴选新弟子, 新弟子会被安排到那处暂住；若门派中有宴请各方的大事, 白华峰便成为接待之处，专供客人居住。沈倦的安排是极妥当的, 话音刚落，沈见空便示意在议事大殿当差的弟子过去准备。

但沈倦没说用意，议事大殿上所有人都不太情愿：

“总该说明缘由。”“这事可小可大。”“为何要我等留下？”

沈倦笑意不减, 并作出保证：“我唯一的要求, 便是希望诸位在这里小住几日。请诸位放心，今次之事乃是一场误会，我不会私下寻仇。再说，我这个人呢, 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将整场事看在眼里，中途未发一言的江湖飞报执笔者单龄出声附和：“的确如此，沈公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议事大殿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犹豫不决。这些人方才答应了沈倦有要求尽量满足, 眼下沈倦提出了，并且不是难事，若是不应, 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过了约莫十数息时间，这些人终是点头。

不过仍是有人道：“在孤山逗留几日并非不可，只是，真正的幕后凶手谁去查？”

“对方既然仿了我的画，当然是我亲自去。”沈倦不假思索道。

众人纷纷说：“若沈公子遇到困难，尽管知会一声，我等定会前来相助。”

沈倦执礼：“就先谢过各位。”

离开议事大殿，沈倦几人回去青翡阁，花甲抱着沈倦那些幅“失而复得”的画，沈八万手上则堆着仿画。

对于沈倦提出的要求，他们都不解，沈八万看了看花甲和沈亦轻，轻咳一声，决定做出头的那个：“公子，你干嘛留他们？”

“你不是说自己实战经验很少？境界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他们来自各门各派，招式路数各不相同，你与他们多多切磋，定有不小收获。”沈倦慢条斯理回答。

沈八万一脸感动，吸了吸鼻子，道：“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只能……”

“我不是为了你一人。”沈倦打断他 ，“青门会不日便要开始，留他们在此，门中弟子只要愿意的，皆可前去切磋讨教。如此，可教他们提早了解到其余门派的套路，赢面加大。”

“那我还是很感动。”沈八万道，说着说着，想起另一件事，不由心忧：“他们会不会拒绝？”

沈倦语气肯定：“这同样是他们熟悉孤山剑法的机会，怎会拒绝？”

山风带着凉意，日光清透无比，晒在身上并不太暖。如今的时辰，于沈倦而言仍然算早，说完便打了个呵欠，慢慢垂下眼。

精神头一过，他又犯困了。

沈见空把花甲和沈八万手里的画统统收入自己的乾坤戒中，扬了扬下颌，示意他们离开。两个妖怪立刻没了踪影，但沈亦轻并不听从沈见空，依旧跟在沈倦身侧。

他面无表情瞥了沈亦轻一眼，这时，沈倦低低唤了声：

“师兄。”

“嗯？”沈见空应他。

却见前头那个人一转身，将脑袋往他肩上一搁，闭眼睡了。

“这般困？”沈见空环住沈倦的腰，眉心微蹙。

沈亦轻面露忧色：“大人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需要尽快服用明月碧琉璃。”

“幽灵花毒无法一次解清。”沈见空低敛眸光，语调冷沉，“若眼下的状况服用，会发生什么？”

“服下之后，所有余毒将会在一次之中爆发。”沈亦轻道。

单一次毒发，就能疼得人死去活来，所有余毒一起发作，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

沈见空垂眸沉思，不太愿意下这个决心。

晨风在山野间吹拂，掀起漆黑的、素白的衣角，在虚空里纷纷扬扬。倏然间，沈倦手指动了动，勾住沈见空的。

“我听见了。”沈倦慢吞吞开口，“这个‘不能再拖下去’，有什么说道吗？”

沈亦轻答：“您沉睡的时间会越来愈长。”

“说得就跟觉醒前的休眠似的。”沈倦哼笑一声，“等这件事解决，再吃那颗洗髓丹。”

“属下去解决！纵使大人不选择此时服药，亦不可过于操劳。”沈亦轻急道，话语里满是不赞同。

“但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沈倦脑袋仍埋在沈见空颈窝里，传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沉闷，他还困，说完又打了个呵欠。

沈亦轻语气坚定：“属下将人带回孤山。”

沈倦偏头，轻轻笑了一声：“可是阿轻，你有头绪吗？”

这话将沈亦轻堵住了，方才他一直守在殿外，未曾接触过仿造之画，目前而言，的确没有头绪：“属下……”

他想说他可以查，但沈倦抬高了点儿音量，以不容置否的语气道：“我有。”

“是。一切听从大人安排。”沈亦轻蹙眉数次，终是放弃争辩。

紧接着，沈倦戳了戳沈见空胸膛，把话头对准他，“你过些日子便要闭关，这事我同阿轻去就好了。”

沈见空抓住他的爪子：“我会和你一起。”

“你不闭关了？”沈倦皱眉。

他身前的人答得肯定：“不闭。”

“喂——”沈倦不满沈见空的理直气壮与理所当然，抬了下脑袋，但被人按回去。

下一瞬，沈见空带沈倦回到青翡阁中，把人安置在床榻上，顺便往外落了个结界，省得有人误闯，继而轻描淡写道：“于突破而言，闭关并不是必要的。”

“那什么是必要的？”沈倦问。

时节渐暖，床上被褥减了不少，摸起来不如前段时间那般柔软，沈倦盘膝而坐，额头在不经意间被沈见空抵住。

这人弯下腰，漆黑眼眸轻敛，瞬也不瞬凝视他，道：“心定。”

“……”沈倦微微仰脸，冲着沈见空：“啧。”

作者有话要说：　　胃痛，写不出来了，今天就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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