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欺负了?”铭轲一听这话, 再想想清平方才的样子, 整个人都不好了。
凝儿低着头:“奴婢也是猜测, 不知道马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大晟皇帝跟公主一起回来的?”铭轲冷着脸。
凝儿点头应着。
铭轲二话不说, 出了驿馆去追穆庭蔚。
原以为他已经走远了,不曾想马车居然就在驿馆的门口停着,他还没走。
铭轲径直走向马车,本想找穆庭蔚算账, 不料被侍卫给拦下了。他当场怒气更盛,对着马车里喊:“你们大晟仗着自己强大,如此目中无人吗?欺负女人算怎么回事?有本事你出来,跟我打一架!”
凝儿看这势头不对,顿时吓坏了, 赶紧回驿馆找清平禀报此时。
清平回房后在花梨木圆桌前坐着, 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凝儿着急忙慌进来:“公主,不好了!”
清平回头,神色平静:“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凝儿道:“太子殿下方才看您情绪不对,去找大晟皇帝给您出去,看样子, 怕是要打起来。”
清平不以为然,悠悠斟了杯茶水:“不会打起来的。一个大晟君主,一个大越太子, 他们俩不至于那么冲动。”
“可是,太子殿下以为您受了大晟皇帝的欺负,他最疼您的, 万一真冲动了怎么办?咱们殿下,一直不都是这样的性子吗……”
清平愣了一下,仔细琢磨着。即便阿兄性子急,爱冲动,穆庭蔚不至于跟他一起胡闹吧?
又等了一会儿,清平有些坐不住了,还是起了身打算去看看。
到驿馆的时候,没想到俩人居然真的打起来了。
清平:“……”
两人都没用兵器,却打得异常激烈,各不相让。渐渐的,穆庭蔚占了上风,铭轲挨了好几下。
清平急了:“不准打我阿兄!”
穆庭蔚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把拳头收回来。铭轲找准机会,迅速回击,一拳打在穆庭蔚脸上。
清平愣了:“阿兄!”
铭轲跟没听见似的,又给了穆庭蔚好几拳,更是将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穆庭蔚因为清平的话,没有还击,但周遭的侍卫们怒了,拔剑怒瞪尹铭轲,似乎下一刻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清平跑过去拉住他,小声道:“阿兄你干嘛,不要命了!”
尹铭轲收了手,哼哼鼻子:“谁让他欺负你的。”
看着他们兄妹之间的亲密,穆庭蔚浑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他凝视她片刻,心上痛了一下,默默从地上起来。
清平看向穆庭蔚,他唇角挂了彩,左眼也留下了拳印子,看起来有些狼狈。尹铭轲看清平过来,可劲儿还回去了几拳,打得着实不轻。
清平张了张口,想关心他两句,穆庭蔚却道:“没想打他,你哥先动的手。”
清平要关心的话卡在那儿,转而望向铭轲。
铭轲脸上也有伤,不过看穆庭蔚这样,他怒气消散不少,却仍不服气:“想欺负我妹妹,谁都不行!”
穆庭蔚看向清平,她避开目光,分明先前的气还没消。
他默了片刻,恢复以往的肃穆神色,淡声吩咐徐朗:“今夜之事,谁敢传出去,杀无赦!”
语罢,他上了马车回宫。
等人走了,清平才看向铭轲:“阿兄太冲动了,他没有欺负我。”
毕竟是大晟的地盘,他打得还是大晟皇帝。幸好穆庭蔚没计较,还隐瞒了此事,否则闹得满城皆知,阿兄就惨了。
尹铭轲撇嘴:“穆庭蔚看见你来就任我打,分明就是苦肉计,想让你心疼的。我就是要打他,给你出气!”
清平望着眼远处怔愣片刻,冲铭轲笑笑:“先回去上药。”
进了驿馆,清平看了眼南诏国那边的住所,拧眉:“那边怎么黑漆漆的?”
铭轲摇头:“不知道,宴会结束后,就没看见过南诏国的人。”
——
穆庭蔚回寝殿的半路,想到清平的话,转而去了东宫。
寝殿内灯火还亮着,穆皓安没睡。
穆庭蔚独自一人推门进去,见他小小的身影在长案前趴着,托着腮帮子,闭目一倒一倒的。
缓步上前,看见案上摆着一副画像。
是当初在镇国公府时画的,尤旋画了他们父子两个,他拿笔补全了清平的画像。
这幅画,他居然一直留着。
盯着望了好一会儿,穆庭蔚悄悄将睡着的人抱起来,放到内殿的榻上。
穆皓安一沾床,睁开了眼。看见穆庭蔚,他愣了一下,吓得直接坐了起来:“父皇……”
看见他脸上的伤,穆皓安愕然了一下:“您怎么受伤了?”
穆庭蔚微怔,淡声道:“外面雪滑,摔了一跤。”
穆皓安似乎不大相信,穆庭蔚却没给他追问的机会:“怎么在书案前睡着了?”
穆皓安揪了揪耳朵:“儿臣本来还没打算睡的,不小心才睡着了。”
“想娘亲了?”穆庭蔚语气温和下来,抚了抚他的脸。
穆皓安抿唇,垂下头去。
“娘亲怎么跟你解释的?”穆庭蔚问。
穆皓安笑笑:“娘亲把儿臣当小孩子哄,但儿臣不是小孩子了。”
“嗯?”穆庭蔚拧眉,困惑地望他。
穆皓安道:“兵法三十六计里面,其中有一计,叫借尸还魂。”
穆庭蔚有些意外:“都读兵法了?”
“只读了三十六计,其他的没学。”
穆庭蔚心上的愧疚更深了几分,红了眼眶,将人抱进怀里:“爹爹不好,这一年来都没关心过你。”
一声“爹爹”,穆皓安鼻端酸涩,眸中渐渐噙着泪。
父皇坐了帝王,又不常见他,他早不敢唤爹爹了。
他很懂事地摇了摇头:“不怪爹爹,我知道爹爹太想娘亲了,你看见我会更想娘亲。”
穆庭蔚声音低哑:“爹爹很爱你娘亲,也爱你。你娘亲说得对,我不应该那样待你的,以后不会了,元宵原谅爹爹,好不好?”
穆皓安靠在他怀里:“元宵没有生爹爹的气。”
……
这一晚,父子两人聊了很多,穆庭蔚守着他睡着了才离开。
子时过半,穆庭蔚没回寝殿,而是去了宫中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此时关着一个女人,手脚被铁链拴着,浑身是伤,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听到开门声,那女人抬头,凌乱的发丝散落下来,依稀看得出她的样貌——乔阳。
“穆庭蔚,你要杀就杀,折磨我算什么本事!你夺我赵氏江山,我要你夫人一条命,让你生不如死,这很公平,不是吗?”
穆庭蔚冷鸷的目光望着她,里面带着讥诮:“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若非有我,你这个不受宠的公主能在宫中活到几时?尤旋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伙同那些老臣诱她上山,派杀手伤她之时,可曾有半分亏欠?”
乔阳微怔。
她没想杀尤旋,她只是想活捉她逼迫穆庭蔚放弃皇位。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那样,没想到她会失足坠崖……
可是尤旋既然死了,就是上天不饶她!叛臣贼子,天理难容!
“我姓赵,绝不容许旁人夺我赵氏江山!你穆庭蔚也不行!”她抬眸,倔强地瞪着他。
穆庭蔚冷嗤:“你想效仿太平公主,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们赵氏江山,自己若守得住,何必怕旁人取之?”
他转身欲走,乔阳大喊:“穆庭蔚,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这一年来的生不如死,她已经要疯了。
穆庭蔚出了地牢,抬头望一眼头顶的夜色,默了须臾,吩咐:“赐她毒酒。”
之后信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