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押着李番回到了开封府。

这一路上欧阳少征跟那只红狐狸都处出感情来了, 那只狐狸也逗趣, 跟来跟去跟在欧阳身边。

街上不少行人都好奇，开封府又养什么新宠物了么？这次是只大狐狸啊？看着像红麒麟养的……瞧这俩毛色都差不多, 亲兄弟似的。

展昭和白玉堂一路都在讨论给小五“相亲”的事情, 五爷准备写信让三爷帮忙联系下那位朋友，商量一下具体什么时候去一趟金华府比较好。

李荣颇为尴尬地与众人通行, 边走，边悄悄瞄赵普。

这种感觉倒是相当的微妙。

李荣与赵普从立场上来说是对立的，可平心而论，抛开身份，单从人品性格能力种种方面, 李荣是非常欣赏, 甚至崇拜赵普的。其实不止李荣这样, 西北崇武的部族，各国军营里的士兵们，大多都崇拜赵普，赵普在西北属于活着的传说, 偶像的级别。

能跟赵普一起走在开封城的大街上，李荣觉得还挺荣幸的，这种机会应该算是千载难逢。

李荣瞧了赵普好几眼，想着最好能搭个话, 聊两句……可赵普的注意力，则是全在那辆关押李番的马车上。

其他人都没注意，唯独赵普从刚才就发现, 马车里的李番一动都不动，就那么靠着车窗。

这十分反常！以他刚才追杀狐狸那个激动程度，两个士兵都按不住他，现在怎么那么安静？

盯了李番好久，赵普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那小子全程就跟具挺尸一样，一双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欧阳看着，那眼神，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可欧阳少征是全然不知，低头边走边还跟那狐狸闲聊，那狐狸也奇怪，粘着欧阳，不止跟着走，还仰着头瞧着他，跟在听他讲话似的。而且这狐狸正经挺可爱，胖乎乎的，一双眼睛眯成两道弯儿，仰着头微微张嘴，跟在笑似的，一条掸子一样的大尾巴，有节奏地左右晃啊晃，脚步轻快，耳朵时不时地动两下，怎么说呢……灵气逼人。

赵普看看那狐狸，看看李番，看看狐狸，又看看李番……究竟怎么回事？

“咳咳。”终于，被当竹竿一样晾了一路的李荣咳嗽了一声。

赵普朝他看了一眼，他立刻搭话，“元帅许久没回黑风城了。”

李荣没话找个话，准备跟赵普套套近乎。

赵普瞅着他瞧了瞧。

若是放到以往，赵普肯定得逗他两句，但今天没心思。

“你侄儿什么情况？”赵普示意李荣看一眼李番。

李荣顺着赵普示意的方向望过去，也有些莫名，伸手摸着下巴，“说起来……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叫过我是吧？”

赵普点点头，可不是么，不是你侄儿么，叔都不叫一声？

“不太对劲啊。”李荣盯着李番看，“他虽然平日不学无术，但嘴巴挺甜胆子也小，没见他这样过……是不是跟欧阳将军有什么过节？”

赵普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李荣。

赵普担心的是，李番这种莫名的敌意，连李荣都察觉到了，而且就是冲着欧阳去的。

“嘶……”赵普就觉得心焦，他这会儿就想赶紧回开封府，跟公孙商量一下。

想到这里，赵普突然觉得好了一些……伸手揉了揉胸口，九王爷自己也吃惊，想到公孙，竟然就静下心来了。

……

此时，公孙正从仵作房里走出来，刚洗了手，突然觉得鼻子一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走进院子，就见喵喵楼前的石桌边坐满了人。

公孙瞅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

这一桌围了一圈大人物，鹿王梅烈、工部尚书秦朝旭、翰林院大学士薛祥贵、大文豪徐赞升。

包大人在书房里呢，刚才满慕华带着兴隆绸缎庄的庄主王兴隆来了，此时正在书房说话。

太师捧着个茶杯，抽了张凳子坐在秦朝旭身旁。

秦大人此时手里拿着封信，眼圈红红正擦眼泪。

太师和梅烈都在安慰他，薛祥贵看着挺愧疚，低着头在一旁叹气，徐赞升则是坐那儿发呆。

公孙走进来，见包大人在会客，就也没进去，本想在院子里等等，估摸着赵普也该回来了，儿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肚子有点饿要不一起去吃饭。

院中气氛太尴尬，公孙有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在小五凑上来，蹭着公孙撒娇。

公孙蹲下摸了摸它的大脑袋，仰起头看看喵喵楼的屋顶，幺幺正趴那儿睡觉呢，龙角上蹲着两只蓝色的小鹦鹉，可能是新认识的朋友。

“先生，过来坐坐呗。”太师给公孙搬了把椅子。

公孙走过去坐下，接了辰星儿给他端来的茶，见秦朝旭哭，就问太师，“怎么了？”

太师叹了口气，秦朝旭擦着眼睛，把手里的信递给公孙看。

公孙打开看了一眼，信是明西师太写来的，语气挺不客气，说秦淑云既然已经入了她仙阳山，就是她的弟子，再与凡尘琐事无关了，不会回开封。

秦淑云应该就是秦尚书家的千金，薛安的结发妻子，休了薛安之后上山做道姑那位。

秦朝旭心疼闺女，薛祥贵自责又生气，俩老头长吁短叹的。

这时，外边传来脚步声。

众人回头，就见展昭和白玉堂走了进来，身后跟进来不少人，赵普也回来了。

“展大人！”秦朝旭“腾”地就站了起来，奔向展昭。

展昭让他吓了一跳，“秦大人……”

刚开口，手里就被塞了那封信。

展昭和白玉堂凑到一起一看，看到“明西师太”的署名，就觉得一股寒意嗖一下略过。

“展大人！小女是一时冲动，知女莫若父！她要是知道她婆婆仙逝，家里出了那么大事，是一定会回来的！”秦朝旭拉着展昭，“展大人！小女此时肯定是受困于仙阳山。老夫打听了！那不止是道观那是个江湖门派啊！你帮我救女儿出来吧！听说那明西师太是江湖高手，杀……杀人不眨眼。”

展昭哭笑不得，赶忙安慰他说，明西师太是武林尊者名门正派，不杀人的，别怕别怕！

秦朝旭求完展昭又去求白玉堂。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就一个闺女，心情自然是可以理解，但……展昭和白玉堂稍微想象了一下去明阳山要人的情形……觉得有点可怕……

公孙看到赵普回来了，但小四子没回来，就站起来，准备问赵普儿子哪儿去了。

刚往前走了两步，眼前突然出现个人，拦住去路一拱手，“军师！恩公！”

公孙被他吓了一跳，退回去几步，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位——略眼熟。

李荣一脸激动刚想自我介绍一下，就被一只从旁边伸过来的手给推到了一旁。

李荣被推了个趔趄，赵普走过来，挡在他跟公孙中间。

公孙瞧见赵普，先伸手翻翻他兜子，那意思——有吃的没，我饿了！

果然翻出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小四子爱吃的小点心。

公孙边吃点心，边问赵普，“儿子呢？”

“跟天尊殷候吃饭呢，吃完饭说是要进宫去一趟，估计吃完晚饭才回来。”赵普心情甚好，书呆跟自己那么亲，说上手就上手，都不记得李荣是谁了。

九王爷美滋滋，边伸手把又凑到跟前的李荣推了出去。

院子外面，两个影卫押着李番进来了。

院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李番给吸引了，只见这位浑浑噩噩的，双目呆滞，就嘴里嘀嘀咕咕喃喃自语，反反复复就念叨“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莫名的，众人想到了还在天牢里的薛安，虽说那位念叨的是“媚儿不见了”，但两人的状态有微妙的相似。

“怎么又疯了一个？”公孙走过来查看了一下李番的情况，看完无语，“他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睡觉？”

被公孙一提醒，众人也注意到，李番那两个大黑眼圈啊，眼睛里布满血丝敢情不是因为发疯，而是因为太困了啊……

“揍晕他。”公孙对赵普努努嘴。

赵普想了想，撤后一步，对一旁的李荣一偏头，那意思——你来！

李荣尴尬，但想想，与其被别人打，还不如自己来吧，毕竟亲侄儿。

走上前几步，李荣看着李番那样也的确挺欠揍的，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李番晕晕乎乎就一歪。

公孙伸手给他把了把脉，点点头，示意，“抬走盖被，让他睡个一天一夜的再说。”

一听这话，正收拾茶盘的辰星儿和月牙儿都摇头，“没客房了，都住满了。”

“给收拾间干净点的牢房吧。”赵普道，“锁起来安全点。”

李荣有些不满，瞧了瞧赵普。

赵普道，“你派俩馆驿的人伺候着就行了，他刚才那个样子你也看见了，万一醒了起来伤人怎么办？”

李荣有些犹豫。

公孙倒是觉得很妥当，点头，“这个主意好，先关起来再说！”

李荣摇头啊摇头，说不妥，问没别的空房了么？

公孙伸手一指仵作房，“那还有张空床。”

李荣一惊，赶忙叫来两个随从，“一切听神医安排，你俩到天牢守着士官。”

两个随从领命跟着影卫和王朝马汉到天牢去安顿李番了。

李荣见事情安排完了，就又往公孙跟前凑，“神医要不要一起吃个……”

话没说完，赵普往他和公孙当间儿一挡，问公孙，“吃饭么？”

公孙点头说饿了。

“想吃什么？”赵普刚问完，那边展昭搭茬，说太白居的石板烤肉不错，他跟玉堂前两天刚刚吃过。

公孙觉得不赖。

李荣捏着手指头眼巴巴看着赵普和公孙聊天，也插不上话，这时，就感觉肩膀被人搭上了。

李荣一抬头，吓得一哆嗦，就见邹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左将军正端详他呢。

“邹……邹将军别……别来无恙？”李荣打招呼。

“胖啦。”邹良一笑，“要不要去狗场逛逛？”

“不不不……”李荣一个劲摆手，示意自己忙完了，告辞告辞……

这位倒霉王爷带着随从赶紧跑，心说可别让邹良喂了狗，至于李番，去驿馆等消息吧。

邹良收拾完李荣，一回头，就见赵普对他一努嘴，叫他到一旁说话。

赵普低声跟邹良说了两句，邹良就皱眉，回头想找找欧阳在哪儿。

与此同时，突然听到一阵爆笑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见院门口，欧阳少征和霖夜火站那儿乐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就见院子当中，小五正蹲坐在几盆盆景前，低着头，那只胖胖的红狐狸则是蹲在他前面。小五晃晃尾巴，那狐狸也晃晃尾巴。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狐假虎威”几个字，越看越可乐。

正笑呢，就听到“哐”的一声，刚才一直在发呆的徐赞升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跟他坐一起的其他几位老爷子也都吓了一跳。

徐赞升颤颤巍巍蹲下去捡杯子，展昭赶忙去扶他。

扶着老头，展昭就感觉徐赞升的手直哆嗦，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老头坐在桌边喘着气，双眼却是不自觉地去看那只狐狸。

这会儿，那狐狸又凑到欧阳身边去了，仰着头，伸着一只前爪轻轻扒了扒欧阳的靴子。

欧阳蹲下摸了摸它的头，狐狸又眯着眼睛跟对着他笑似的。

霖夜火戳了戳邹良，问，“那狐狸跟你兄弟很好的样子，认识的啊？”

邹良也不解，刚才赵普跟他讲了小四子说欧阳少征大凶之兆的事情……跟这只狐狸有关系么？

公孙过来查看了一下徐赞升，觉得他情绪有些激动，就让人先扶他回去休息一会儿。

随后公孙赵普带着邹良霖夜火和欧阳少征到太白居吃烤肉去了，那只狐狸依然执著地跟着欧阳。

展昭也想去，但徐赞升拽着他求他帮忙救闺女。

展昭也无奈，也的确是有些事情需要问一下这位秦大小姐，就想着要不然坐幺幺去一趟仙阳山吧。

白玉堂一听去找明西师太就想躲，但展昭抓着他袖子死活不撒手，那意思——一块儿去！

一群人到了门口，正碰上天尊殷候和白龙王溜达回来。

赵普一眼瞧见了，赶紧上前请殷候借一步说话。

欧阳好奇要凑上去，但被邹良拽走了。

霖夜火抱着胳膊在一旁瞧着，觉得哑巴奇奇怪怪的！

公孙问天尊小四子呢。

天尊说俩小孩儿送宫里去了，被赵祯留下了说吃完晚饭让南宫送回来，叶知秋个小孩儿去太学了，好似是要找妖王打听事情。

展昭突然一拽白玉堂，对着天尊努努嘴。

五爷心领神会。

“师父，出门么？”五爷问天尊。

“我们去郊游。”展昭也过来说。

天尊有些好奇，“郊游？去哪里郊游？”

“好玩儿的地方。”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

天尊有一点点感兴趣，“多好玩儿？有新鲜玩意儿看么？”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

殷候听到了，就往回瞧，有些在意什么好地方，外孙只带天尊不带他。

但仔细一看，注意到展昭的手背在身后，正对他摆手呢。

“老爷子。”赵普见殷候走神，赶忙叫他。

“嗯？”殷候回头。

赵普低声跟殷候说了几句。

殷候摸了摸下巴，点点头，表示没难度。

赵普跟殷候道谢。

那头，展昭和白玉堂已经成功地说动了天尊跟他们一起去“郊游”。

五爷打了声口哨，幺幺就飞了下来。

白龙王好奇天尊去哪儿，说也想跟着去。

五爷和展昭都点头啊点头，那意思—— 一起去，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