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从老太太家中离开,金文熙如脱了笼的鸟,连空气都不再觉得压抑。
他过往十几年上了这么多综艺,还没哪次有这么丢脸过。
金文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彻底想把这事抛诸脑后:“下午想做些什么?”
阮青禾却不愿放过他,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表情又讨嫌又狗腿:“…去体检?”
金文熙再不忍,撩起海水就往她身上泼。
阮青禾笑着转身往前跑,被他两步追上,拦腰举了起来,作势就往海水中抛。
她尖叫着,颤颤巍巍撑在他的肩膀上。
“还敢不敢了?嗯?”金文熙抬头,又好笑又好气,半威胁地晃了晃她。
她眼珠滴溜溜地转,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将手指从他肩膀上拿开,转而揪住他的耳朵就是一拧,明晃晃地威胁道:“还敢不敢了?”
金文熙哎哎直叫,偏还不敢用力挣扎,生怕站不稳将她甩了下来。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却投鼠忌器输了个彻底。
他想老老实实将她放在地上。
阮青禾却蹬鼻子上脸,泥鳅一样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乖乖下来,小心摔了。”金文熙无奈,语气中又有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宠溺。
“你背我吧。”她撒娇是一把好手,声音软糯得像醉人的香气。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金文熙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太阳,把背上的阮青禾朝上颠了颠。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她突然开口,呼出的气息落在他的腮边。
金文熙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我要是不心软,现在就把你甩下来。这么热的天,还不肯自己走路…”
“哎,你多重啊?”他瞥了眼摄像头,唇角翘起,“我节目里背过不少女艺人,嗯,还背过几个男艺人呢。最重的就是你了…”
她半点不在意,掰着手指头数:“官方身高168,真实身高162,官方体重90斤,真实体重97,喔,要是这一顿吃多了,奔100也说不定。”
她尤嫌不够,往金文熙的脸边又靠了靠,嘻嘻笑着说:“看不出来吧?怎么,就只许你一个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我骨架小不胖脸,你羡慕不来的!”
他后槽牙直痒痒,怼她:“瞎说什么呢?什么脱衣有肉?你见过我脱衣服的样子?”
她一副看笨蛋的表情:“当然见过!”
“演唱会上不是次次都脱?喔,上次八万人巡演那场,你不仅脱衣还湿/身了呢。那段视频我在b站上刷了好些遍…”她大咧咧坦荡荡。
金文熙绝望了:“喔闭嘴吧你,还有没有点偶像自觉了?娱乐这几年是怎么培养女爱豆的,怎么放了你这个厚脸皮的丫头出来?”
她不说话了,哧溜一下从他背上滑下来,站到他面前,铁青着脸看他。
金文熙一愣,又有些懊悔自己话说重了,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
他去拽她的手:“咳…厚脸皮也没什么不好…”
她突然绽开笑颜:“选我出道,当然是因为我是全公司最漂亮最聪明最可爱最有才华的女艺人呀!”
她的尾巴像翘到天上去,满眼写了得逞两个字:“你说的,脸皮厚点也没什么不好!”
真是败给她,不认输也不行啊。
金文熙哭笑不得,阮青禾却轻轻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火热,像跳动的小太阳。
“今天算是正式录制的第一天,该庆祝一下。”她笑眯眯,“买好材料,叫上摄制组,下午就在海滩上烧烤,怎么样?”
再好不过了。
人类从来都是群居的动物,与人接触被人认可的需求,是写在骨子里的。
可是郑美岩出事之后,他像是走在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上。
曾经的朋友渐行渐远,避之唯恐不及。
而他宛如过街老鼠,谄媚哀求以前的同事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被当成是杀人犯来对待,真的是太痛苦了。
而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渔村,像是他和她的世外桃源。
在这个连网络都未能覆盖的村落里,他再也听不到那些诛心的话语,终于又有了重新与人交往的契机。
老罗十几个人的小团队,与他相处几天,熟悉了许多。
阮青禾昨天刚到,却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像久识的老友般轻松自然。
她就是有这种精准打击的魅力,像机灵的小狐狸一样讨喜,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带来欢笑一片。
金文熙的目光像是黏在了阮青禾的身上,情不自禁追随她的身影。
“文熙。”老罗走到他身边坐下。
金文熙回过头,轻叹:“老罗啊,虽然不知道收视率会怎样,但我有种预感。”
他浅浅笑了:“预感到自己…也许会非常非常感激你。”
老罗没说话。
金文熙又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上你的节目吗?那个访谈?本来说好了下午的行程,却一直录到了凌晨。”
“我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去巴黎看秀,大升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你还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那时候哪里想过,今天会是你在我身败名裂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呢。”
“文熙…”老罗开口打断了他,“那那那天多亏了你。你你你你心软,不忍看我为难,什么都配合我。该是我我我我感激你才对。”
老罗举起啤酒杯,叮地一下碰在金文熙的杯子上,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金文熙笑了下,也一口闷了下去。
他酒量不好,又从不泡夜店,三十三岁的人了,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夜几杯啤酒落肚,已经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今今今天是第一天,本不该说这话。可是文熙,我要劝你一句话…”
金文熙听见老罗这么说。
什么话?他强打起精神,眼皮却越来越沉。
“你你你你该知道的…”
他该知道什么?金文熙勉强睁开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这是一个综艺节目,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咸涩的海风打在脸上,吹散了午后的阳光带来阴凉。
他闭上了眼睛,在这样舒适的傍晚渐渐睡着。有人走过来,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伸出手,揉了她毛茸茸的头,说:“睡吧,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