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再多言语, 金文熙一瞬间明白了阮青禾的用意。
还有什么故事, 能比一个惨绝人寰的悲剧更震撼逐渐冷漠的民众的心?
一场漫长的闹剧,常常需要血的代价才能换来结局。
无论那辆面包车里的人是谁派来的, 是治安署的便衣也好,是姜俊英的杀手也罢, 当他们出现在阮青禾和金文熙面前的时候,都只能是为了抢夺证据杀人灭口的暴徒。
“好…”金文熙轻轻说, 目不转睛地看着阮青禾。
她有着片刻的迟疑:“你没明白么?我是说,我不能走,要留下来…”
“我懂。”他打断她, “我真的懂。”
“我说, 好。”金文熙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你留下, 好。”
阮青禾一愣, 本来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要说服他,却没想到他答应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她回了神,立刻又说:“…但你得走, 开上车离开这里。无论是谁派来的人,都未必知道你在这里, 我们两个同时留下没有意义…”
“好。”他飞快地回答, 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好,我走。”
既不是夫妻又不是爱侣,他本来就没有义务留下来, 如今大难当头,又何苦陪她一道送死?
“我走。”他再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得仿佛生怕她会缠上他,“我现在就走。”
一句拒绝的话客气的话都没有说,他果断地答应独自一人离开。
即便是早有孤身赴险的心理准备,阮青禾仍为金文熙此时此刻的凉薄恍惚了一瞬。
她怔怔站着,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金文熙却很镇静。他动作敏捷,从超市塑料袋里掏出两把还套着包装的菜刀,回头对阮青禾吩咐:“来,帮我个忙。”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拍节目时常去吃饭的那家邻居奶奶吗?离得并不算远,我现在就开车去找人来帮忙。”他小声快速说,“这些刀先带上,也许搬到救兵就能用得上。”
“来,攥着这里。”他要将刀具缠在一起绑在腰间,从塑料袋中拿出一卷又厚又粗的胶带撕开,示意阮青禾帮他握住。
“他们家还有人么不是都出去打工了吗?”阮青禾喃喃问道,仍没回过神来,在他连珠炮一样的吩咐下站在沙发前本能地动作,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攥住了胶带的两端。
她以为他要剪开她手上拿着的胶带,和刀一起缠在他的腰上。
可是他没有。
只是一瞬间的事。
电光火石间,他的动作迅速得像曾经经过千百次的演练。
她直到被他猛地扑上来,毫不留情地压在沙发上,才终于反应过来去看自己的手腕。
就在阮青禾毫无防备地伸出手攥住胶带两端的时候,一直口口声声说要离开的金文熙猛地将胶带缠在她的手腕上,一连数圈牢牢固定。
原本白皙的手腕,被金文熙用胶带紧紧地缠在一起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换来他更加用力地压制她,透明的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她本能地抬腿,膝盖弯曲朝他顶过来。
却被金文熙一手攥住小腿,一手揽住腰间,狠狠地压制在身后柔软的沙发上。
“你干什么?!”她皱着眉头,还想挣扎。
金文熙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长腿压在她的小腿上,双手一左一右握住胶带的两端,缠住了她作乱的脚踝。
相识一年,未相识的岁月更是漫长。
可是最亲密的瞬间,竟然是生死关头的现在。
他压在她的身上,呼吸落在彼此的面颊上,像是蝴蝶温柔地扇动翅膀。
“没时间了,青禾。”额头抵上她的,金文熙神色坚毅,“相信我。”
她所有的提议他都不加反驳,用两个斩钉截铁的“好”字,降低了阮青禾的警惕心。
现在的她终于乖巧又听话,再不会反驳他说的每一个提议。
而他将她扛在肩头,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他站在黑色的车门前,单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把阮青禾轻轻地放了进去。
“他们随时都会回来,现在最没有时间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那里说服彼此。”金文熙干净利落地发动车,眉头紧锁,猛地踩动油门,“我要送你离开这里。”
他明白阮青禾的心思。
她想留下,想破釜沉舟搏一把。
他也知道她倔强,无论费怎样的口舌都没有把握劝她离开。
那还浪费时间做什么?
他快刀斩乱麻,先假意顺服再出其不意,将阮青禾捆成一只蠕动的毛毛虫,无力地躺倒在后座上。
“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啊,青禾。”金文熙微笑,“总有那么一点英雄主义…是不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离开你一个人走?”
似乎每个人在乎另一个人的方式,都是一遍又一遍地让他走。秀美让佑振走,佑振让青禾走,青禾让文熙走。
而金文熙握着方向盘,拼尽全力要将阮青禾送走。
夜幕降临,金文熙没有朝来时的大路上开,而是将车开到了没有半点灯火的黑色石滩上。
“现在出渔村,恐怕会和那辆面包车迎面遇上。如果他们意识到那是我们追过来,会更危险。”金文熙冷静地说,“所以,那个方向我们不能走。”
唯一的大路不能走,他只能将车开向黑色的石滩。
可是现在的黑石滩上碎石遍布,颠簸的黑车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咯吱声,摇晃得仿佛浪花中的小船,车身被甩起来的石子砸得砰砰作响。
她以为他要一路开到那邻居渔民的家中,提心吊胆地听着车的发动机不堪重负的声音。
可是他开出四五百米,却慢慢减缓了速度。
远方他们的家,逐渐一点点地消失在黑暗的夜幕中。
金文熙眯着眼睛看了片刻,终于停下车,回头深深望着仍在挣扎着挣脱手腕上的胶带的阮青禾。
只一个眼神,刚才的他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而现在的她,也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要回去,拖延时间,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好让她能够安全地躲在石滩上的车里。
“不要…”阮青禾拼命摇头,声音带了哭腔,“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们先一起逃走,再去想办法,好吗?”
金文熙垂下眸,伸手关掉了车前的大灯。
原本的亮光消失,四周瞬间陷入黑暗。
黑色的石滩连接黑色的海水,在黑暗一片的夜空下,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
而他们这辆黑色的小车,像是消失在这浓厚的黑墨当中。
他熄了火,关好车窗,剥下身上厚厚的羽绒服,罩在半躺在后座的她身上。
“青禾…”金文熙握着她冰冷的手,半蹲在车门外,“我想了想,觉得刚才的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这一次…真的是绝佳的机会。”他将脸贴在她的手上,手抚上她的手腕,顺势将一路上挣脱松开的胶带又再贴紧了一些。
“财阀派出的杀手为了抢夺证据制造了惨案,而我们的证据,就毁在了今天晚上。”
多好的机会啊,能洗脱她伪造证据的嫌疑,也能再次唤起大众的关注,抢占下一波舆论的先机。
“可是想要这个故事情节,就得有人留下来…无论即将到来的是什么,都需要像个英雄一样迎上去。”
明知是一场有去无返的征途,也得毅然决然上路,才能让他们这个“证据被毁掉”的故事自洽。
阮青禾想让金文熙走,自己留下来演这一出戏,赴这一场局。
金文熙却卸下她的防备,将她绑起来,带到这里来。
“现在车灯关掉,周围没有灯光一片黑暗,就算…真的有人出来找你,也很难在海滩上看到这辆黑色的小车。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接你…”
他默默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了她的手心:“可是…如果我不能回来,那也没有关系,知道吗?我也已经告诉了李长浩你在这里,最迟明天早上,他一定会赶过来。”
所以没关系的,就这样躲起来,直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一切都会重新变回最美好的样子。
“以前曾经看过一句话,”他垂下眼眸,唇角轻勾,“说成为一个人的粉丝,就是站在那个人的身后。”
虽然现在的我,没有能力说出保护你的承诺,但是可以用尽全力站在你的身前,让伤害和意外都尽力离你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躲在这里,躲在黑色的小车和黑色的夜幕里。
而我要回去,要去我们曾经的家里等待即将拜访的“客人”。
“没关系的,青禾,一切都会好起来。会有那么多人感激你,喜欢你…从此以后星耀传媒将不复存在。你会挺过这一切,你会扳倒姜俊英和他背后的财阀,成为改变了我们国家的英雄。”
“你会像朴佑振曾经期望的那样,和苏屏一起离开,去到她的国家。在那里,你可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语言老师,或者去教年轻的孩子们跳街舞…”
“再没有威胁,再没有艰险…"
人生是这样美好。
“无论金文熙存在与否,阮青禾都有无限的可能。”
他深深看她,将半躺着的她平放在座椅上,任凭着她哭喊“不要”,挣扎着徒劳地想坐起身子,砰地一下关上了车门。
她绝望的尖叫被拦在了车厢内,显得有些闷闷的,在轰鸣的海浪声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恍惚间仿佛听见了李长浩在她和苏屏第一次站在他面前,诉说她们过去的一切时,轻飘飘地问出的那一句话:“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场的复仇,最终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现在暂时只有我能看见,请大家多多留评给我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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