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给他们安排的“新家”,就在靠近渔村的海边。
金文熙拎着箱子,侧身用肩膀推开藤编的大门,抬眼一望,倒有些惊喜。
一栋两层的小楼,红砖蓝顶,围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
小小的院落,铺着大块的青石砖地。院中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洒下一片凉爽的树荫。树下摆了木质的桌椅,不仅干净整洁,连装饰配色都看起来很有格调。
“老罗之前说制作费紧张,我还以为我们要住在渔村的农家里…”他庆幸地回头。
阮青禾却笑得像只得了逞的小狐狸,眉眼弯弯:“是我和老罗要求的。怎么样,喜欢吗?”
她上前两步,坐在柿子树下,伸手半遮住额头,抬头朝枝头上望去。
“等节目录制完的时候,柿子就成熟了。到时候我要摆个梯子摘柿子,拿回去给姐姐和倾尔吃。”
金文熙放下箱子,也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好奇地开口:“你什么时候跟老罗提的这些要求?”
“最开始接触的时候。我说啦,想要尽量在海边,人少安静的地方。”她侧着脸,阳光照在白皙的脸上,泛起浅浅的金光。
金文熙屏住呼吸,问:“那时候,你知道搭档的是我吗?”
阮青禾毫不犹豫:“那当然,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拍了。”
她笑笑,襟怀坦荡,像是在叙述天气一样淡定:“因为你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呀。”
靛青色的梦,她的歌词。
金文熙下意识瞥了眼摄像头上闪烁的小红灯。
仍在拍摄中,她却像是毫不在乎,恨不能将她的情谊昭告天下似的理所当然。
金文熙有着片刻的失神。
是如今时代不同了,女团成员都不怕恋爱绯闻了吗?还是他在她心中竟然这样重要,重要到她在上升期的关键时刻,也要和深陷泥潭的他捆绑在一起?
那…她从昨天开始就说的真心,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嗯,那你选择了海边,有没有什么想一起做的事?或者想实现的愿望?”金文熙不露声色地换了话题。
阮青禾恍然大悟地拍手,笑起来:“对,应该要制定一个清单,将我们想做的事情都写下来!”
她抽出身后的背包,在里面翻来翻去。
金文熙昨天已经注意到她身上背着的小包――他眼尖,早看到它并非名牌货,甚至连真正的“包”都称不上,而是一个做工粗糙的手织毛线袋子。
“粉丝送的手工吗?”他的目光落在包上。
“啊,不是。”阮青禾掏出薄薄的蓝色本子,“是我自己织的!刚出道时没什么钱…”
她解释得敷衍,又迅速转换了话题。
“喏,这个给你。” 阮青禾从本子上撕下两张纸,递到金文熙的手中,“我们分别在纸上写下自己录节目中想做的事,然后交换看看,怎么样?如果有都想做的事,可以一起来实现!”
他接过纸和笔,脑海中却浮现了初次见她录制节目那天,她光滑的手腕和脖颈――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真的是没什么钱呢。他想,不然怎么会连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饰都没有?
可是娱乐并不是一间苛刻的公司啊。就算她出道前家境贫寒,难道做练习生这些年,一点积蓄都没留下?
金文熙有搭没一搭地在纸上写着,身旁的阮青禾却突然探过毛茸茸的脑袋,欢快地说:“我写完啦!你怎么样?想好了吗?”
他连忙护住自己的纸:“快了,等写好了再给你看。”
该一起做点什么呢?金文熙打起精神,认真思考。
从挽回形象的角度,应该去做一些公益,又好过/审又不会踩/雷。他唰唰地写,孤儿院养老院,总逃不过捐钱送书送玩具的套路。
从节目收视率的角度,又应该做一些很小女生很浪漫的事情,金文熙想。约会?这是个渔村,也没什么地方能去。女孩子都喜欢拍照,要不然…海外旅行?或者开一场游艇party?
从以往节目的套路来说,好像…也该见见家长?金文熙微微皱起眉头,他自己的父母虽都不在了,可还是应该郑重地拜见她的父母。
他密密麻麻写了小半张纸,和她交换的时候,却多少仍有些忐忑,像个等待被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可三秒钟之后,金文熙满含不满的声音响起:“你这写的什么啊?”
他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写得这么快了。
阮青禾的那张纸上,总共就三行字。
“写一首歌,跳一支舞,请姐姐和倾尔来做客。”
“什么叫写一首歌跳一支舞?这是你唯一想做的事?难道我们在一起住三个月,就只干这一件事?你就算是想来度假,也要为老罗想想好吗?真的什么都不做,节目组要怎么剪辑素材?后期要怎么找剧情?收视率怎么办?”他略微失望,连珠炮似地问。
阮青禾却像是比他还要失望,看着手里的纸生气:“你这写的又是什么啊?!”
“做公益是真心还是作秀,观众分得清,我也分得清。”
她语气郑重得半点也不像开玩笑:“捐几本书这样的小事,明明可以低调地做,何必非要录在节目里?”
“真的想高调的话,不如利用明星的影响力,实实在在地带头献个血?登记一下器官捐赠?加入中华骨髓库?或者签个遗体捐赠书?”
阮青禾狐狸一般的笑眼晶晶亮:“想让别人喜欢你,就别走捷径。不如展现自己真正的才华吧?找回初心,再拿真心换真心,好不好?”
她伸出手,无比自然地,像曾在梦中做过千百次一般,一把攥住了金文熙的手。
“来吧。”她拉着他,穿过客厅,走到二楼的房间前。
“是我给你的…初遇礼物。”阮青禾侧开脸,隐约浮现的羞涩让他瞬间回忆起初遇的那天。
金文熙推开了深蓝色的房门,入目的一切,让他足足数秒不知道说些什么。
正对大海的窗前放了整套的midi键盘和控台,声卡和监听音箱,角落里放了键盘和木吉他,几乎是他编曲时需要的一切。
“观众们大多只知道你演过戏,可我知道,你歌写得也很好。” 阮青禾感慨道。
“你写过一首歌,送给初恋。”她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倔强,“所以,也为我写一首,属于我们的歌吧?”
“就像…我为你写的《靛青》一样。”
靛青,深蓝。
蓝色的屋顶,蓝色的房门,她蓝色的小包,和蓝色的笔记本。
金文熙轻叹…
唱一支歌,跳一支舞。
原来她写出这样的愿望,是在吃醋啊。
可她又知不知道,他写过歌,他一起跳过舞的那位初恋…就是郑美岩啊。
“好。”他将墙角的木吉他抱在怀中,随意地拨动着,“一首歌,一曲舞,请你的小姐妹来做客。我答应你。”
金文熙停顿片刻,又有些懊恼地开口:“…可我写的愿望,也没那么糟糕吧?比如拜见你的爸妈,也是礼数不是吗?”
“我爸妈已经不在了。”阮青禾轻轻说。
他手下的弦轻轻一震。
金文熙放下吉他,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