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睐姐儿眼里的困惑越发深了:“但是娘,错的明明是男子,为何偏要女的来受着?”曼娘摸上女儿的脸:“所以娘要告诉你的就是,我们家的女子,不能那样委曲求全,也不能那样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变成那样不择手段的女人。而是要和自己的丈夫好好过日子。”
睐姐儿伸手搂住娘的脖子,如同小时候一样凑在曼娘耳边:“娘说的,是不是要像你和爹爹一样?”曼娘的脸上掠过少女样羞涩的笑容,当年遇到陈铭远的时候,自己才多大,和睐姐儿差不多大,而一转眼,自己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会想给她挑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子让她嫁出去,时光真是如水一样。
曼娘的手轻轻拍着女儿,就跟幼时一样哄她睡觉。睐姐儿很快就睡着,女儿的睡容定是十分宁静的。虽然没有灯光,但曼娘也能想象得到,唇边漾出笑容,这傻孩子,自己的心尖尖,怎么能随便给人呢?
曼娘把女儿放下,掀开被子轻轻下床走出屋。屋外陈铭远已经等了许久,看见曼娘出来迎上前握住她的手,悄声问:“睡了?”曼娘点头,轻声地说:“天这么冷,你不晓得在屋里等?瞧这手冰的。”
陈铭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冰,想把手从妻子手里抽出,曼娘白他一眼,用双手包住他的手给他暖着:“你啊,也要晓得心疼自己。”妻子的手娇小温暖,两只手都包不下陈铭远的一只手,可陈铭远觉得这温暖已经透到了心底,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已明白对方要说什么。此生有了他在身边,世上最大幸运莫过于此。
过年难免要彼此送送年礼,熊家今年送来的年礼比往年要厚上三成,熊三奶奶带了年礼亲自过来送。陈大太太客气几句,也就让人接了进去,熊三奶奶笑着说了几句家常话,这才对陈大太太道:“方才在门口瞧见侄女,这两日越发沉静了,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姑娘。我婆婆又写来信,想问问上回说的那件事,有几分可成?”
原先熊家想要结亲,只是说要陈家女就可,但谁都知道,话虽这样说,但两家结亲,总要彼此合衬才成,熊家说的是客气话,但陈家不能把客气话当真,真选一个年纪合适的旁支女儿嫁了,也要彼此先试探。
这些日子鸿雁往返,熊大太太的意思渐渐挑明,求的就是睐姐儿。陈大太太示意房里的人出去才对熊三奶奶道:“表侄孙我瞧着,真是个好孩子,有才学有相貌有规矩,并不是那样稍微有些才学,仗着自己生的好就无所不为的毛孩子。之后前途是不可限的,只是三侄媳你在这家里住了这些日子也晓得,我虽是祖母,这事也不能越过了你表哥表嫂,还有一层,就是郡主那边,也十分疼这孩子,曾说过,别事罢了,要给这孩子挑婚事,定要她亲自瞧过了人,满意这才许呢,不然郡主就要拼着得罪人也不答应。”
还有这么一回事?熊三奶奶的眉不由皱紧,原本以为只要说通了陈大太太,陈铭远夫妻那边自然也不是问题,谁晓得还有那边的郡主等着。新安郡主的名声,熊三奶奶也听过的,能生生拗过众人再嫁的女子,那可不是这么轻易好说服的。
陈大太太是真的觉得熊大少爷不错,不然也不会和熊三奶奶交底,告知还有新安郡主那边的事。见熊三奶奶皱眉,陈大太太反而笑了:“这有什么好皱眉的,等寻个合适的日子,让表侄孙去拜见郡主就是。毕竟也是亲戚,互相来往也是有的。”
熊三奶奶犹豫一下才道:“毕竟还是孩子,我怕……”陈大太太笑了:“都是举人了,还孩子呢,中了会试,殿试时候还要见陛下呢,陛下可是这天下之主,难道那时也要说不好意思去见?再说了,侄孙这么年轻,到时陛下定会叫上去问问的。”
这件事是熊大太太千叮咛万叮嘱一定要做到的,熊三奶奶当然要唯婆婆之命,此时听到陈大太太这话,暗自骂自己太沉不住气了,这样的事有什么好怕的,自己侄儿是真的好,并不是那样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淡淡一笑就道:“侄媳久居乡里,没多少见识,一听说郡主就怕了,倒忘了我侄儿异日是要陛见的。”
陈大太太笑着啐她一口:“少在我这边装,你要没见识的话,我这从极少出门的,岂不愚昧至极?”熊三奶奶顺着话说两句,丫鬟已在外面道:“太太,扬州那边有信来。”听到这话,不等陈大太太说话熊三奶奶就急忙告辞。
陈大太太唤进一个丫鬟送熊三奶奶出去这才叫进送信的人,韩氏去扬州已经八个来月,中间虽有信来,不过泛泛而谈而已。陈大太太是想知道,自己儿子儿媳到底过的怎样?
送信来的是刘婆子的儿媳,她先给陈大太太问了安才对陈大太太道:“小的是奶奶遣来送年礼的,年礼已经给三奶奶交进去,小的先过来给太太问安,再去给三奶奶问安。”陈大太太不耐烦听她这些套话,挥手让她停下说话才道:“你两个少爷还好?你四奶奶在扬州住不住得惯?还有你四爷好不好?”
小刘妈妈是聪明人,当然听出陈大太太的话外之音,笑着道:“都好,都好。两个少爷是不消说的,不仅长高了还有学问了,四爷说二少爷明年就可下场试试。四奶奶去了扬州,那府里有她操持,越发井井有条。只是……”
小刘妈妈迟疑一下没有说,陈大太太会意,让丫鬟们再退出去,小刘妈妈这才道:“四爷和四奶奶,这回四爷四奶奶虽一个屋里住着,但一个住里面,一个住外屋,平日间倒是相敬如宾,至于那夜里的事,小的也不能去打听。小的也曾听丫鬟们说过,说四奶奶想给四爷纳一房妾,被四爷拒了,之后四奶奶也没再提这事,之后也就这样。”
有些裂痕,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越过的。陈大太太轻轻叹了一声就对小刘妈妈道:“你这一路来也辛苦了,在这过了年再回去,给我和你四爷说,夫妻之间,有些事哪是算的那么清楚的。”小刘妈妈当然知道陈大太太为什么说这话,应是后退出。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的儿女,之后又是儿女的儿女,再之后就老了,该入土了。陈大太太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想到和熊三奶奶说的话,也该寻个机会和曼娘说,安排熊大少爷去拜见新安郡主。
曼娘听到陈大太太的话微微怔了一下才道:“婆婆的意思,是想把睐姐儿许给熊家表侄?”陈大太太没有应是也没有应不是而是道:“不管这事成不成,让郡主见见总不是没坏处,再说,真要见过了郡主觉得不行,那我们也有回熊家的话。总是老亲,有些事面子上也要做到。”
那种七八代的老亲为了一个求亲不遂两家翻脸不来往的事,曼娘听的多了。只怕陈大太太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这些日子,曼娘看在眼里,晓得熊家对熊大少爷寄予了多少厚望。总是老亲,曼娘低头思索一会儿才道:“婆婆说的是,算起来的话,熊家那边和我娘家,也是姻亲,拜见我母亲也是合适的,不过这马上就过年,正月里表侄定是要温书,为会试做准备,不如就等会试完了,挑个日子去拜见我母亲,婆婆您觉得可好。”
那还有两个来月呢,虽然陈大太太觉得熊家只怕有些失望,可这说辞也合理,点头应了,接着就叹:“这还是头一个孙女,我就这样操心,等以后,还不晓得怎样。”曼娘笑着说:“那都是婆婆疼睐姐儿才会这样,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十个指头又有长短,等以后绯儿寻亲事,婆婆不这样操心媳妇绝不会说您。”
绯儿?陈大太太的眉紧紧皱起:“她不是才四岁?”曼娘笑了:“这时光是容易过的,再过两年,不就是绯儿寻亲事了?”时光真是容易过,陈大太太用手扶一下额头才对曼娘道:“你弟弟的婚事定下没有,那件事也过去一年多了。”
还有话陈大太太没有说出来,这世间对女子总是有些不公道的,男子做了这样的事,虽有损名声,可再过两年议亲,会被人赞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女儿家若如此,难免会入了尼庵,一辈子伴了青灯古佛。
提到徐明楠的亲事,曼娘就摇头:“也有人来说,但阿弟总说不喜欢,母亲又怕拘逼紧了他不好,也没有太催促。”说着曼娘就想起刘吟梅来,上回一别之后就没见过面了,也不知道她向佛的心到底有没有动摇?就算刘吟梅看不上自己的弟弟不嫁他,可也不能伴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她还那么年轻,还该有大好时光,而不是心如古井,永远平静无波。
好在陈大太太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并没有注意曼娘这一时的走神,只是笑着说:“这事,是缘分,急不得。十一舅爷那边,不也过的很好。”
曼娘收回思绪浅浅一笑:“是啊,说起来,都是缘分。”陈大太太拍拍曼娘的手:“是缘分,急不得。”
“什么缘分?”睐姐儿的声音已经响起,接着帘子掀起就走进来,脸上满是笑容:“祖母,我听说您这边有好玩的,这才过来,还没进屋就听到您和我娘说什么缘分不缘分的?”陈大太太满是喜悦地把睐姐儿拉过来:“说你两个舅舅的婚事呢,还有你,也不小了,该找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