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庄主,属下只找到了顾颐平。”姜濯今夜并不当值,被叫来时杀手已经被穆席云解决,粗略听屈沉讲说几句事情经过,便匆匆离开去找人。起初还担心着人被找回来难免要受牵累,眼下看来……倒是不会了,只是不知受牵累的会不会变成他这个未能将人寻回的。
穆席云看着地上软泥一样瘫倒着的顾颐平,刚刚才恢复平静的心绪波澜再起,皱眉道:“弄醒。”
“是”姜濯本能应声,可又苦于手头无物,稍稍作想,才摸出个细长简单的发簪,蹲下对准顾颐平人中扎去。
顾颐平眼睫微颤,片刻后睁开两眼,稍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待看清姜濯手里拿着的黑乎乎发簪,才瞪圆了两眼彻底清醒过来,立刻捂着嘴巴痛叫起来:“哎呦!谁教你用这么粗的东西扎人的!!”
姜濯不以为意地哼了声,对顾颐平小题大做的惊乍样子有些不屑,往后退开一步,把东西收回兜里,看向穆席云。
“疼死了!疼死了!”顾颐平吱吱哇哇地乱叫着,直到发现身边的人好像有点多,且多得有点奇怪,才猛然一个激灵,大声喝问道:“迟侍卫哪去了?!”
穆席云微眯着眼,脸色已经沉得可以媲美当下夜色:“顾颐平,我让你把他带回来,你把人带到哪去了?”
顾颐平闻声后受到的惊吓明显不小,身子狠狠打了个颤,才面色难看地转身看到坐在石桌边的穆席云。
“庄主……”顾颐平本能地想回一句:那不是你的人么,不见了怎么又能找我呢?可想归想,话到嘴边死活不敢出口,只能拼命去转脑子,但左右都没觉得晕倒之前有什么预兆,就连比他武功高出许多的迟风好似也一点没有察觉:“我……武功……咳……”
“武功如何?”问话的声音极重,穆席云显然已经对顾颐平闹剧一样的表演很是恼火。
“我武功不是不好么……所以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就晕了。不过迟侍卫……迟侍卫好像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啊?”顾颐平自觉现下处境很不妙,尴尬又胆颤地小声念叨:“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体不适,我当时是看他突然坐到了地上,想要给他把脉来的,可谁知……就晕过去了。”
说话间,穆席云已经从石凳上站起来,听着顾颐平的回话脸色一变再变,待到话尾,唯一不动的仅剩下死死蹙在一起的眉头:“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是。”姜濯与屈沉同应一声,迈前一步便要朝顾颐平下手。
“别别别!”顾颐平赶紧往旁边倒退两步,自己活动几下胳膊腿,答道:“没有没有,晕倒前什么事都没有。”
姜濯与屈沉两人转头,一齐看向穆席云。
穆席云没再要两人上前,只是继续追问:“晕倒前你们在何处?”
顾颐平深怕穆席云再对身边两人下什么命令,赶紧回答:“赴约楼门口右边的小巷!”
穆席云将目光从顾颐平身上移开,看向旁边的姜濯。
姜濯朝之确认地点了点头,目光凝重地等着接下来的命令。
“再去找。”穆席云深吸口气,转过身闭上眼。他需要静一静,理清一下头绪。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过怪异,眼下,是个该一并解决的时候了。
“是。”姜濯低头响亮一应,纵身跃出小院。
穆席云忽然又转回身,看向默默站着的屈沉:“你也去。天亮之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庄主不可!”屈沉目光郑重地看向穆席云,显然觉得这安排十分不妥:“现下敌暗我明,若这刚好是安排下的计策……”
“去找!”原本还在压抑的怒火终于被瞻前顾后的劝说激得暴起,穆席云冷斥一声,成功让屈沉不敢再多说半句。
“是,属下这就去。”屈沉躬身领命,临离开前,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安然无恙的顾颐平。
顾颐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穆席云顾自咬着牙站在院里,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兴许……”顾颐平越发觉得尴尬,可寻思许久,也没找到个为何迟风没了,他却只是完好无损晕倒的解释。
院里又陷入安静,并且静得森森骇人。顾颐平忽然眼底一亮,大声道:“我知道了!兴许是迟侍卫的仇家!”
这话不说还好,穆席云闻声两眼一眯,终于把注意力挪去顾颐平脸上。顾颐平也忽然意识到这话丝毫没有起到开脱的作用,反而又给自己惹来了新的麻烦。
“回你自己屋里去。”阴仄的语调,穆席云朝顾颐平命令。
“……是。”顾颐平缩缩脖子,再也受不了冰碴子一样的注视,赶紧转身逃出院子。
空荡的小院再次变得安静,不知是不是夜太深的关系,连虫鸣声也随着几个人的离开消失得干干净净。
其实恼怒归恼怒,担心归担心,理智穆席云还是有的,那人在当暗卫之前,是江湖里叫人闻名色变的杀手,警性与敏锐皆是生死里磨砺出来的,若是真如顾颐平所说毫无察觉也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便只有两种可能,刻意为之,或是对方武功远在他之上。
只不过理智这东西有时候实在不够讨喜,无论情况是那一种,都不会让穆席云觉得可以松一口气。
默默转了身,穆席云又坐回到桌边的小石凳上,用手肘撑上桌面,却在抬手揉额的时候扯疼了手掌,末了动作成形一半,只得放弃一样将手掌垂落回去。
许这就是命数,应了一句俗语:风水轮流转。说的是……人生在世谁都别想日日得意。指不定前一日你还将什么人当蝼蚁一样踩在脚下碾呢,后一日他却就能叫你牵肠挂肚跟着一起遭罪了……
――同一时间,一家无甚名气的客栈里。
“叩、叩、叩――”
“客官,大夫我给您找来了。”小二是领了赏钱去办事的,腿脚也就勤快些,亲自把大夫领到门口。
“进来。”苍戮坐在屋里的圆桌边,应一句,看着大夫在小二的示意下走进来,朝床榻上躺着的人一指:“去给他看看。”
“哎,好。”四五十岁年纪的大夫答应一声,抱着医箱走到榻前,先看了看床上之人的脸色,才伸手去寻腕脉。
苍戮没甚表情的看着,多少有些闲心,就给自己倒了杯茶,打发时间。只要不是死透了的,他皆有办法把人弄醒。不过,他更想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情况,能让无回那样的人说晕就晕过去,且还查不出任何的内伤与外伤。若真的紧要,他日后也好注意一些,毕竟晕过去的是个身手了得的,不身虚不体弱,足够叫人震惊。
因为大夫是背对着的关系,所以苍戮看不到大夫奇怪诡异的脸色,只知道这脉一诊就是一炷香的时间,连他杯里的茶水都已经空了两回。就在他执起略有余热的茶壶,准备再给自己满水时,大夫终于说了话。
“这……这是个男子?”大夫一手还握着迟风的手腕,回过头表情奇怪又有些疑问地看向还在给自己倒水喝的苍戮。
正从壶嘴里泄下的水线忽然中断,苍戮拧眉,目光不算和善地看向大夫,没有说话。俨然是觉得小二拿了他的钱没有老实去办事,找了个半吊子来糊弄他。
大夫看他反应不像作假,就转回头继续去寻指下轻微的脉动,反复几次,不觉疑惑地自言自语出了声:“可这不是喜脉么……”
“纭
好大的一声响,大夫吓得一哆嗦,赶紧去看是怎么一回事。等定下神,才瞧见方才还在桌上的茶壶没影了,变成了一地的碎瓷片……
“什么脉?”苍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表情,只知在回过神的第一瞬间,质问便已冲口而出。
“呃……”大夫没想到他耳力这样好,一时对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尴尬:“似乎是……有点像喜脉,就是滑脉。”总之,就是不可能出现在男子山上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