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席云似乎不欲多言,只是朝外面隐约可见的马车抬手一指:“去马车上待着。”
迟风是不会拒绝的,因为他明白此举只是为照顾他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虽得由他生,却不会是属于他的,只要一出生,就可以和他两清了。所以即便觉得一个手脚健全、武功不差的男人坐到马车里赶路有些没面子,最终却还是顺从地去了。
却是没有想到,里面别有洞天。并非是几人挨身而坐的马车,而是铺着厚厚被褥,可供人躺平休息或睡觉的那种。
终于还是抵不住诱惑,在神智越发迷糊,身体越发疲惫时,迟风和衣躺进崭新的锦缎棉被里。有些凉,不过一会儿就会暖和了。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热度夺走了清明,彻底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道路有不平,被个石块颠簸了一下。迟风依旧觉得十分困顿,意愿与理智交战许久,才慢慢睁开双眼。
“好些了?”
低沉悦耳的温和声音从身后,或者该说是脑袋上面传来,迟风听得身子一震,嘴唇惊讶地微微张开。倒不是他胆小,而是穆席云现下的姿势实在太过……奇怪。竟是从身后环着他,由他靠在暖和的怀里休息。
“庄主……”刚想要坐起来,却被横在身前的胳膊一别,又躺靠了回去。
“别乱动。”穆席云轻斥一声,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这时,迟风才发现身后的人是在看书,于是立刻不再动了,任由那本书搭在自己肩头,不时地翻动一下,方便身后的人翻看。
大概是对如此乖觉反应很满意,穆席云随手就着掌下的位置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迟风棱角分明的脸上绷紧了一瞬,最终选择了沉默,在肚子被人摸去一把的时候分毫未有表示。
半晌,穆席云才从书里抬起头,先是盯着前处方向愣神许久,才目光惊异地看向迟风腰腹,最后犹豫不决地伸出手,再次摸了上去。
就在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穆席云不由分说地拉开了迟风衣带,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与过去略微有一点不同的肚皮,看直了眼。
他的孩子……能感觉到一些了?虽然只有极不易察觉到的一点点柔软与凸起……若非事先知道这男人怀了胎儿,恐怕谁也看不出来。依旧是紧绷而结实的肌理,甚至比大多数男人都来得要精悍。
但是,他却摸到了……他的孩子?
“早上吃了什么?”终于,穆席云还记得从不可遏制的喜悦中拉回一点理智。
没人会整日去注意自己的肚子,更何况是自从得知了怀胎消息就不想再低头多看一眼的迟风,可这会儿如此四开大敞的架势,叫他想不发现自己的肚子有点问题都难。其实……真的没有怎样,只不过是像上一顿饭多吃了点。但是……他今天却滴水未进。
“什么也没吃。”
满心的狂喜更加不经掩饰,穆席云将书随手丢去一边,勾起嘴角一把地将人拥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更加肆无忌惮的在自己未来的“孩子”上摸来摸去。
迟风很想说一句“别摸了”,可话到了嘴边又没有出口。那个人,自然是想摸就可以摸的,他果真糊涂了。
于是直到周围皮肤变得冰冷,穆席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怀里的人好似又被他虐待了一回,赶紧拉起被子,给人盖回去,只是脸上的喜悦表情却一时难以收复,手掌也一点不想从那块肚皮上移开。
“迟风。”话里的笑意穆席云自己也能听得出来,实在太过明显,只是今日一点想要去压制的心思都没有:“这里可会有什么感觉?”
这一刻,他是真的想知道怀中之人怀了他的孩子会有什么感觉,而不是再同以前一样,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孩子存在的真实性。
“没有。”如果那些时有的疼痛与不适不算的话。迟风还是很冷静的样子,其实只要穆席云能与那双眼睛对上片刻,就会发现那对眸子里根本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大概是真高兴得晕了头,即使在得到个这样的答案后,穆席云还是收紧了手臂,带着笑意侧头在迟风脸颊上亲了口。
“这里面是我的孩子。”穆席云轻声说着,手指在掌下的肚皮上意有所指地戳点了一下,语气里鲜少会有地出现了几丝温柔情愫。并不是今日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也并不是今日才知晓这孩子是他的。可即便之前数度猜想,仍然没有料到,在真切感受到孩子存在的时刻会如此高兴。那种碰触到了鲜活生命存在的感觉,真正是……比任何想象与预料都要微妙,叫人一时兴奋得忘乎所以。
迟风皱着眉,对于脸颊刚刚触上的那两片柔软一时不知道该用何表情或回应。给如此一拖,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没表情,没回应。
迟风动了动腰,稍微换了下姿势,这么躺靠得太久,腰有些累。穆席云察觉到什么,这才稍稍收了心中情绪,将怀里还病着的人放得平躺下去。不过人却没有离开,定定地盯了随他任意摆弄的人许久,最后竟俯身下去吻了吻。
瞳孔蓦地一阵收缩,迟风身子一颤,立刻僵住不敢再动弹。两人的身子挨得很紧,近到一种叫人不舒服的程度。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不过只是皮毛而已……
“迟风,我现在想要你。”穆席云双手撑在迟风脑袋两侧,微眯着眼拉开点两人间距离,目光却一直灼灼地注视着身下的人,在那具充满力量的身体由放松变得紧张戒备,再从紧张戒备回归到放松与驯顺时,才慢慢俯下身子,贴靠着身下之人耳侧,以一种极为折磨人的低沉嗓音和速度说道:“但是不行,要等到前三个月过去我才能碰你。”最后抵不住诱惑,将那微微泛着红的耳垂含进嘴里吸吮了一会儿。
迟风无比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双唇微微开启将空气吸进身体里,妄图以此来恢复些许镇定。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眼前的这个人……竟会想要再次碰他!
迟风不知道自己之后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那人还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当他回神时,已经没人再压在他身上了。
可那道目光还是一刻也不离开地紧紧锁在他身上,叫人浑身难受。本想轻咳一声解去尴尬,却发现嗓子疼得厉害,轻轻一震就难受到不行,便伸手从暗兜里掏出个纸包,摸索出点薄荷叶放进嘴里。
“吃什么?”穆席云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在一边坐着,看到躺着的人一脸茫然地往嘴里塞东西,不禁问出口。
“薄荷叶。”因为嗓子难受。
穆席云顿时脸色一变,呵斥道:“吐出来!”
迟风一阵懵,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可已经咽下去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说吐就能吐出来。
“吐出来!”穆席云声音不改,还是脸色难看。
“回庄主,已经咽下去了。”实话实说而已,只不过如果眼前的人硬要他想法子吐出来,他也会照做就是。
不过那人只是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纸包,撩起车窗小帘扔去外面。
“以后不准再碰,食多了会堕胎。”
迟风瞪直了眼,有些惊讶,有些不解。惊讶是因为没想到连薄荷叶也不能吃,不解的是眼前之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穆席云脸色稍稍缓和,从旁边捡起之前看的那本书,放到迟风身前。
“等病好了将这上面写的东西全部背过,一个字也不准差。”
“是。”迟风又恢复成没有喜怒的表情,将锦缎被面上的书册拿起来翻了翻,收好。不过是些怀胎之后的禁忌,背过不是难事,不过一本书而已。
“躺着再睡会儿罢。”被这乱七八糟的事一搅,穆席云也彻底没了在一边视奸人的兴致,起身撩开马车车帘,骑回自己马上。之后略略觉得无趣,又稍稍往前赶了一些,追上前面的沈逸卿。整整一个下午,都沉浸在不错的心情里。
同样,被那一搅迟风也没了再睡的兴致,只能坐起来,倚着车厢闲闲休息。最后觉得无聊,只好拿出刚刚才收好的书,一页一页翻看。
只是大概顾颐平将书写得太乏味无趣,以致本来毫无睡意的人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直到暗卫的出现再次将人惊醒。
“庄主吩咐的。”只有这么一句,人就又离开了。
于是迟风竟在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官道上吃到了一大瓷盅炖鸡,菇丝笋块样样不少,甚至还在几勺下去之后捞起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参。于这类东西,他不甚了解,可也知道只要是真货,便就越大越值钱,然后看着个头实在不小的人参半晌,终究没敢就这么撩起车帘扔出去,最后只得闭住气,一点一点嚼碎往肚子里吞,并在之后又猛咽几口鸡汤漱口。
等到吃饱喝足,穆席云方才说的关于前三个月的事情,也已如过眼云烟般被忘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