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齐并不认为程葛是欺负他。
小时候, 他也尝过被亲戚家的小孩和保姆欺负的感觉,那是一种连抵抗都无能为力的痛苦,不论是施加到他身上的冷暴力, 抑或是落在脸上的巴掌, 那时候的他, 空有站起来的勇气,却没有站起来的力量, 到了最后,连勇气都被日复一日的压抑给磨灭了。
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很慢,但他也在一步步成长,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毫无还击之力的小孩子了。
他和程葛之间,撇开上下级的关系不谈,更像是在较量。
工作日的第一天, 是以新城港口项目组的一个爆炸性新闻开始的。
沈浚齐刚坐下不久, 就听到吴秘书给原本预定今天上午拜访陆桓的人打电话, 说因为临时有变,需要更改一下时间, 接着程葛, 项目组的经理,副经理, 总工等一众人被叫到了陆桓的办公室,整整一上午,门都是紧闭着的。
在汇报框架协议?
沈浚齐觉得不太可能, 周日的时候沈浚齐就已经看到陆桓桌上的那份初稿,陆桓应该对这份初稿比较满意,若是汇报,也应该是在会议室召开,沈浚齐并没有听说有同事准备了ppt。
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周末的时候没有多旁敲侧击的劝劝陆桓。
他和程葛之间,有私仇,也有公事上的矛盾,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上两者之间的界限,这趟浑水,本就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不应该牵扯到陆桓。
在这段工作的时间里,沈浚齐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很多同事渐渐忘了他那些难听的名声,他并不在乎流言蜚语,更不怕他人背后的议论,但他担心陆桓的名声,他要做陆桓袖口的那两颗钻石袖扣,而非西装上的污渍。
沈浚齐有些焦躁地等了一上午,快到午休时间,才把人等了出来。
果然,程葛的表情有些凝重,至于其他的几个人,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就好像这一早上的时间都在讨论工作,只是在某些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陆桓狠狠把程葛训了一顿。
他做什么了?
沈浚齐很好奇,能包下公园带他看星星顺便给公司做个广告,年会上大方示爱顺带着拉进高层和普通职工的关系,一石二鸟看起来就是陆桓的特长。
沈浚齐本来打算中午溜去陆桓的办公室午休,顺便问一问,结果陆桓给他留了门,自己却离开了。
沈浚齐一个人躺在办公室小套间的床上,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对付程葛,可是身体却裹在充满陆桓气息的被子里想入非非。
两个人在这间办公室里亲亲抱抱的次数不少,可是其他身体接触却一直没有过。
起初是陆桓有这个意愿,沈浚齐刚上班有所顾忌,所以作罢,后来在沈浚齐在公司站稳了脚,两个人却有了心思却没了时间,他们真的太忙了,为了晚上能早点下班,中午有一半的时间,他们是在加班。
年终年末总归是忙一点的,沈浚齐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他合上眼,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等闹钟响起,起床穿好衣服,精神抖擞的去上班。
下午一上班便有一个简单的短会,这次会议也叫上了沈浚齐,会议只有一个主题——从今天开始,陆桓正式接管部分新城港口的工作。
邹经理老狐狸一只,自然知道陆桓这个决定,多半是因为上周那个会议,不过他装作不知道,用这个消息来激励项目组的成员:“新城港口项目组本来就是公司这两年的重要项目,不过你们也知道,公司的重要项目不止新城港口一个,一般都是由分管的副总管理的,这次,由陆总亲自接管部分工作,公司的资源就会倾斜于这个项目,这对项目是有益的,另外,你们和陆总接触的机会更多,学习的机会也更多,你们要好好把握。”
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开心的同时,都有些疑惑。
邹经理大概也看出来他们的疑问了,说:“程总同样是分管领导,这个不做改变。”
公司最有权力的两位高层直接领导项目组,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好事——当然,除了程葛。
连沈浚齐都有些同情他了。
陆桓直说接管部分工作,但是具体是哪部分工作,却没有明说,这意味着陆桓可以随意否决程葛的任何一项决定,即使只是小小的人事调动,通常这类事情,是不会由陆桓决定的,直接由程葛拍板。
程葛的权力,随时随地可以被架空。
沈浚齐心里默默的记下了,他想,又学了一招。
晚上回去后,张阿姨也回来了,饭菜在厨房准备着,陆桓和沈浚齐坐在餐厅里聊天,沈浚齐故意问他:“明天我们组又要和甲方见面了,陆总带不带队呀?”
陆桓正给他剥桂圆,听到这话,瞟了他一眼:“想打听商业机密?”
沈浚齐说:“我问问。”
陆桓说:“你要累死你老公吗?贝贝,你知道今天我们为什么能在家里吃晚饭吗?”
沈浚齐想到书房里那一叠文件,说:“好吧,我懂了。”
陆桓问:“你懂什么了。“
沈浚齐说:”懂你为家庭付出的良苦用心——“
陆桓说:“这是第二次对程葛的警告。”
沈浚齐刚接住陆桓喂过来的桂圆,还没开始嚼,听到这话,差点呛到。
陆桓连忙伸出手,让他把桂圆吐了出来。
沈浚齐咳起来,陆桓拍着他的背部,颇为无奈:“这点事都激动成这样。”
“我——”
沈浚齐有点委屈,把这种事当家常说出来的不是你吗?
张阿姨端来了水,沈浚齐喝了两口,问陆桓:“怎么说?”
陆桓说:“不听话的下属,给一记鞭子。”
沈浚齐顿时了然了,除开“欺负”自己,程葛擅做决定,是陆桓的大忌。去年程葛就干过一次,陆桓把他调到了外地,今年这是第二次了。
沈浚齐问:“你会和上一次一样,把他调到外地吗?”
陆桓说:“看他的表现了。“
在家里,陆桓放松了许多,沈浚齐很轻易的听出了他程葛的不满,他突然想起来周六那天见到盛年情,盛年情唆使他合作搞掉程葛的事情。
盛年情大概觉得他是个魅惑君主的妖妃,而程葛就是忠心耿耿的忠臣,陆桓则是失了心智的昏君。
陆桓到底哪里昏了?他就算是昏,那也是表象,没人比他更门清了。
沈浚齐故意调戏陆桓:“我讨厌程葛,把他调走吧。”
陆桓自然看出来沈浚齐是在做戏:“贝贝,求我都不给一点表示。”
沈浚齐说:“不给,给了你也不会调,吃亏的是我。”
陆桓问:“谁告诉你的?你给点表示,把我哄开心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看你敢不敢提了。”
沈浚齐是在开玩笑,陆桓的表情看起来却格外认真,一下子把沈浚齐唬到了:“还真给?”
陆桓说:”要不然呢?”
沈浚齐说:“算了,你就是笃定了我不会提,不玩儿了。”
陆桓突然伸出手,把沈浚齐拉进怀里:“贝贝,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向我要,所以我才想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