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太尉府前的众人连续听见两声大叫,一声较为尖锐,一声较为粗犷。雅*文*言*情*首*发门口的将士训练有素,继续兢兢业业地守着,像是一堵墙堵在了外头,没有横王的吩咐不会让任何人随意进出。
苏定的脸色已经铁青,胡子颤抖。
苏和站在一边,一边忧心地瞅着自己的父亲,一边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清俊的脸上布了一层浓郁的乌云。他知道父亲在府内藏有秘密,但不知道这秘密就在日常走动的院子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想不到父亲会如此大胆。
横王付康踱步走来,铠甲光影折闪,晃了付贺和段韶溪的眼睛。虽然未曾故意做出严厉姿态,但他的每个动作,都能够让人感觉到属于战场的肃杀凛然。听君命就像是乖顺的小兽,默默地挪到一边打盹去了。
付康低头往下瞧,浓眉越拢越紧,沉声问,“苏太尉,你能解释这些金子是从何而来的吗?”
苏定浑身一颤,咬着牙齿不吭声。
这地窖原本乃是藏用食物之用,阴暗潮湿,后来便叫人伪装好表层,为此还专门翻新了这院落中的泥土以保持整体的一致性,这么多年来府内出入的人都没有发现,即使是他的亲生儿子苏和也未曾见到过,为何这只所谓的神兽一找便找来了此处?
难道听君命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苏定脑海中闪念一现,抬首望向了站在那儿的段韶溪。
一开始就是白为永有心要揭发自己,段韶溪带着听君命出现肯定也是白为永的主意。自己与苏和都只顾着白为永忽视了这位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南楚小郡主,让她趁虚而入,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苏定?”付康已经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怒气在逐渐地积压,只怕瞬间会爆发出来,“你是否能解释为何你的院子里埋了如此多的金子?”
“解释?”苏定怒极反笑,“老夫若说这些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王爷可信?”
付康沉默了半晌。
付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厅房再望了一次院中埋藏着的一箱箱金灿灿的金子,道,“苏定,本王曾听说你和兴州太守私交甚笃,这丁守金是兴州太守的女婿,又偏是死在了你的府中……这一切种种似乎都和你苏太尉脱不开关系,你最好能在本王和横王面前解释清楚,将该交代的都及时交代了,到了父皇面前我们也好为你辩解,父皇念在你劳苦功高,应该能够网开一面,留你一个安度晚年的机会,若你还是不肯招供,那么便休怪本王和横王都不客气了。”
苏和捏了捏拳头,上前一步道,“两位王爷不能够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死在了太尉府,又因为这地下挖出的我们毫不知情的东西而冤枉朝廷栋梁!”
“哦?”付贺用余光瞥了一眼付康,再扭头走向苏和,凝视着他道,“难道你们真的问心无愧?真的是被冤枉的?”
苏和紧紧抿住唇,这一次再没有狡辩,而是羞愧地垂下了头。
苏定借机缓过了神,疾言令色道,“如果二位王爷一定要这样诬陷微臣,微臣也无话可说!”他顿了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横王和怡王的脸,继续道,“当若皇上日后问起微臣心中带了疑虑,两位王爷怕也不好收场吧!”
付康道,“父皇英明,自有公断。”
“不错,”付贺点了点头,“既然苏太尉一直喊着要父皇明断,那末就将此事交给父皇罢!”
段韶溪看着付贺的侧影,方才惊吓住的时候这人便下意识地想保护自己,看来这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嘛!
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低声唤了一句“听君命”,那只白色的神兽便立即竖起了耳朵,跟着这抹粉红色的娇影挤开人群出了门。
段韶溪带着听君命,自然走到哪里哪里便引起轰动,人们都在远远观望着,想看的分明一些但却又不敢靠的太近,毕竟听君命的外相实在太过威猛,只有在段韶溪面前的时候才会显得温和一些,乖顺如小猫。
付贺回头见段韶溪原先站着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心里一阵失落。曾想过要追上去,但苏和苏定的事情尚未处理完毕,师北落曾经说过这是自己被封为亲王以来办过的首件要事,他必须尽心尽力地完成,否则便白费了师北落的一番安排。
但师北落是怎样找出苏定藏匿赃款的场所?又究竟是不是他干脆杀了丁守金?这一切便不得而知了。
琥国热闹繁华的长兴街,成绯馆依旧歌舞笙箫,红艳艳的丝质长锦从楼中央的横梁上披挂了下来,正中一方台上,有身着波斯服装的舞娘正在热舞,水蛇般的腰身,轻盈体态,撩人心魄。
二楼雅间,一袭卷竹帘被人挑开,里面坐着一位白衣白冠的翩翩公子,儒雅清秀。来人挑开竹帘的时候,他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滞,然后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望向来人,带着温雅的笑容和煦道,“你怎么来了?听君命呢?”
来人一袭粉红衣着,漂亮的眉眼,瞳仁中带着一抹俏皮。吐了吐舌头坐在桌上,只手撑着下巴偏头盯着师北落道,“我好不容易用听君命引开了跟着的人,你就这样不想见到我吗?”
师北落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让你不要见我,可你还是来了。你的身份不比常人,若被人看见了我们全部都要倒霉的。”
“不就是个郡主嘛,”段韶溪怪声怪气地嘟着嘴道,“当然比不上人家一位公主了。”
“你现在不也加封了公主,还不满意?”
“哎,”段韶溪叹了一口气,青春洋溢的脸有些沮丧,“皇兄加封我为公主,还不是为了提高那个傻王在琥国的地位?现在他已经被加封为亲王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师北落看着她的脸良久,叹息道,“其实不必你来的,陈国那么多的女子,随便挑选一个封为郡主封为公主便可……”
段韶溪见到师北落凝重的模样,突然绽开笑容,脑袋凑了一点过去靠近师北落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心疼我啦?”
师北落一怔,点头道,“舟车劳顿,自然心疼。”
段韶溪托着脑袋道,“但若不是我亲自过来,我便见不到你拉。”她沉默了一阵,再道,“而且我也想见见你选中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呀。琥国这么大,这么繁华,如果终有一日要与它开战的话,我必须先来瞧一瞧它的实力到底如何……而且当年……琥国的公主也是这样做的吧……我也想体验一下她当年的心态。”
师北落无奈摇头道,“天璇公主心机深不可测,你……”
段韶溪一颦眉,“你是说我比不上她?”
“郡主是郡主,公主是公主,你们是两个不同个性的人,怎么能相互比较呢?”
“哦,”段韶溪还是有些不开心,但也不想强迫师北落继续比对,眼珠子微微转动,道,“过不久琥国皇帝应该就要给我和傻王赐婚了,你当初为何要选中傻王做你的傀儡?”
“怡王其实不傻,”师北落微笑,“而且我选中他,看中的是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也就是这样东西,让我能一心一意辅佐他当上琥国的皇帝……”师北落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精芒一现,似乎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付贺登基为帝的那一刻。
“当初听君命差点走向了你,”段韶溪心虚地瞥了瞥师北落,“但幸而还是走向了他。”
“可能我的身上也沾染到了一点香囊的气味,听君命一时糊涂了。”师北落淡淡道,“但幸而——听君命最终选择的是他。”
“师呆子,我问你,”段韶溪压低声音道,“丁守金是谁杀的?是不是你?”
师北落听到此话也甚为头疼,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杀人,他的死是个意外,但既然造成了这样的意外,不如顺成天意将他丢到太尉府好了。”
“这么说,是你手下的人干的?”
“虽然那日他喝了酒,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听了不该听见的东西所以就被人除掉了。”师北落的眉宇间掠过一丝痛楚,“虽然他命是不该留,但如此夺人性命我也不愿。如今人既死了,便去他该去的地方罢。”
“那太尉府院中埋下的钱财,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地方啊……”师北落淡淡道,“我本来就觉得苏定不会将这些钱财存在钱庄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当然要在他眼皮底下才安心。而且……我们从丁守金那儿骗来的钱财也不是白白送给苏定的,那些金子都做了手脚,所以听君命才能找到它们呀。”
“听君命一国神兽,竟然被你这样屡次捉弄,就好像当一只……”段韶溪又好气又无奈,抱着手在那儿替听君命生闷气,余下的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师北落安慰道,“郡主莫要生气,至多等事情完成之后,北落再陪你回陈国山间寻珍菇烤肉好了。”
“真的?”段韶溪眼睛立即一亮,兴冲冲道,“那上回吃的海蟹能烤吗?”
师北落一怔,道,“应该可以吧。”
“太好了!”段韶溪眼珠骨碌一转,道,“那可以分给傻王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晚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