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这不是我们年轻的俞总裁么, 贵人事忙, 韩爷都上台讲话了, 你才来,该罚酒三杯啊!”
服务员刚领着俞总裁和杨祈北入座,隔壁不远的魅影老总“阎王”王严就伸过头来, 皮笑肉不笑地举杯示意,低声道。
他眼珠咕噜一转,似乎这才刚看到杨祈北似的,装腔作势地低声惊呼:“呦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当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北煌大佬, 噢!不对, 瞧我这记性, 应该说是前任总裁老杨么!老杨, 你这是唱的哪出?卧薪尝胆, 还是旧貌换新颜啊?怎么, 总裁没得当,咬咬牙亲自下场耍子,还得拉皮兼整容?啧!哪家做的?技术不错么,起码年轻十岁。
不过韩爷这帖子是不是发错了?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混进来参加这华国影视业顶层聚会的吗?”
同在一个圈子里混饭吃, 说是六大影视公司,魅影却是万年老三,经年累月被北煌和秦合压在地板上摩擦摩擦。王严是捞偏门、当“白手套”起的家,最看不起混吃等死的二代, 北煌当年在杨父手上时,他还能高看半眼,等到杨祈北这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上台,王严是眼珠子都盯出血来,还是干不过北煌。
公司干不过,王严自诩才华总比某些纨绔强百倍,偏偏他长得貌不惊人,个子又矮,而老杨虽然这些年花天酒地的,可底子架子都在那儿,又是个风流大方的派头,走到哪儿都是头版的范儿,于是几个大佬同框时,王严就悲剧了,不是像个陪衬的路人甲,就是照片角落里的下属某。
深仇旧恨不是一天攒的,当时听说老杨遭殃,连北煌都卖了,王严仰天大笑,当晚都多喝了一瓶白的。
解恨虽然解恨,可惜从此云泥有别,他“阎王”也是自持身份的人,不是路上见什么烂狗瞎猫都要踩一脚的,从此在圈里也是寂寞许多。
谁知道这死灰还能复燃,都碾到脚底下的烂泥,他和上水居然又捏成人了!这位俞总腰板挺硬,也不知哪只眼有贵恙,怎么就让这滩烂泥裹上了大腿。
虽说打狗要看主人,吐上两口唾沫,主人家也最多翻个白眼,不至翻脸。
王严一张大嘴巴喷尽圈里圈外人,却是深谙喷人之道,哪些能喷个狗血淋头,哪些人一个字都不能提,门清!
发言台前,中影的韩潭董事长正在发言,鼓舞影视娱乐业的同仁,要再接再厉,用探索的精神和创新的手段,将最丰富的和具有深刻内涵表达的艺术,传达给人民,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
杨祈北横了一眼王大嘴巴,没理会他的贱嘴,笑纳了他激动鄙夷亢奋的情绪。
俞清欢却侧身冷冷望向王严,说:“祈北兄在这个行业浸淫已久,我特地聘请他作为北煌的艺术特别顾问,所以他完全有资格参加酒会。另外,王总,如果你把拍电影做艺人称为耍子,难道你就是这样耍着儿戏为人民群众提供精神文化食粮的?”
王严被他一噎,脸色忽红忽白,讪讪地一笑,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哟,俞总旅美多年,这华国的理论还掌握得一套一套的,真是好学不倦,你这身体吃得消啊?说起来,老美那一套在我们华国,确实也不怎么吃得开,在华国混,总还是要做华国人。”
他深深看了一眼俞总裁,似笑非笑地一举杯,仰头喝了自己杯中的剩酒。
俞清欢盯着王严的神情,眉头微皱,这是……有什么风声了?
杨祈北现在虽然能基本顺利无碍地理解人类的表达和意思,但对于更深层次的,文化或是意识形态层面微妙的含意,理解起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明明感觉到王严情绪中的一丝恶意,却又听不明白他的话,看着俞清欢眉间浅浅的纹,他突如其来地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噬神一族没有什么仇人,只有追在屁股后面喊打喊杀,贪婪的“正义”群众们。因为有仇,一般衪们当场就报了。
能让杨et略感郁闷的人,当然就不用想太平了。
杨祈北转过眼,冷冷盯了一眼正听着韩爷发言,神色莫名的王严,精神云触须蓦然甩出,直勾勾地对着他挥出一股浓郁的“亢奋”“自大”。
王严眼一红,猛地站了起来,突然大声道:“说来说去不就那点套路吗?要我们拍主旋律影片好办,特么上边给下红头文包场啊!全凭市场选择,谁会要掏钱看这……”
话刚出口,人已经惊醒过来,惊得嘴咯噔一闭,后面半句话是吞下去了,舌头也差点没给自己咬掉。他脸色一白,喃喃念着“失言,失言”僵着身子慢慢坐了回去。
全场一片寂静,继而一阵哗然,人人侧目,窃窃私语,王大嘴巴这下真是要见“阎王”了!
韩爷眼风微微一瞥,轻轻咳了声,顿时声浪渐止,他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继续抑扬顿挫地讲了几分钟,在众人如雷般的掌声中举杯祝辞:各位,为了华国影视娱乐业的明天,诸君共同努力,请!
王严整个人都蔫了,坐立不安地又喝了杯酒,拎着酒瓶,匆匆向着韩爷那边的人群快步走过去赔罪。
“他刚才说的话是怎么个意思?”杨祈北侧身,在俞总裁耳边俯头低声问。
“他……”俞清欢斟酌着正想说自己的想法,那头一群人已经拥着韩爷走了过来。
韩潭快六十了,一头花白的短发,根根竖起,双眼炯炯,显得格外矍铄,一看就是个精神旺盛,“说了算”的人物。
他先冲着俞清欢点点头,转眼看向杨祈北,一双眼睛仿佛带着电光,把人从头照到脚,片刻之后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你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很欣慰,老杨后继有人。人不怕摔跤,就怕站着也是一滩烂泥。”
对这个世侄他向来不太看得上眼,老杨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劳累一辈子,撒手就走,给不争气的儿子挣下了能糟蹋几辈子的家业,偏偏这不肖子连半辈子都没能守住。
老杨家那一滩烂事,他虽然看不过眼,却也不好直接伸手,只能暗中替杨祈北挡掉一群逐血闻臭的苍蝇,给杨家老爷子施加点压力,能让这小子安安稳稳过上普通人的下半辈子也就是了。没想到,脑袋挨了一下狠的,倒是把人给砸开窍了,更不知道他那些“功夫”是打哪儿学来的。
但只要人愿意往正道上走,他也乐意悄悄扶上一把,只是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有点吃“行里饭”的天赋。
韩潭心情复杂,脸上笑意吟吟,不动半点声色,转眼举杯向俞清欢道:“身体恢复得不错,恭喜。”
他率先将自己杯中的酒一口饮了。
俞清欢也举起杯,歉然道:“多谢韩董。我身体还在恢复期,不善饮酒,见谅。”说完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无妨,身体要紧。”韩爷大气地一挥手,并不强人所难,“年轻有为,年轻人就应该有所作为。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你们这些初升旭日的。”
“哪里,华国影视还是需要您这样的中流砥柱来掌舵领航,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不错。成语用得很准确,看来俞总在美国也没忘记母国的文化,不忘根本,这很好。”韩潭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听说你是it行业起家,对互联网和计算机技术非常精通,现在跨入一个新的行业,完全也可以将过去的技术积累和优势结合起来么,海那头总是说我华国只有史诗片、功夫片,没有真正的硬科幻,在特效技术上也压我们半头。
现在有了你的加盟,我们华国的影视技术大有可为。年轻人努力一把,试着趟趟科幻片的路,让那边看看,我们华国不是做不出好科幻片的!我们不但能做,还能用我们自己的文化,弘扬我们的主旋律,让世界人民为之震撼。”
“……您说的是。”
俞清欢缓缓喝下了杯中的酒。
这一场酒会除了个别人生惨淡的家伙,总的来说宾主尽兴,但自从那位韩爷走后,俞清欢就有些沉默。
杨祈北在韩潭身上并未感受到恶意,相反的倒是吃到了不少 “欣慰”“感慨”“激励”,中正醇厚,滋味相当“大气”,这也是个具有很强大精神力量的人类。
强大的精神力甚至能很大程度地抵抗他的情绪渲染,比如对王严的那一下子,要是换作这个老头,估计也就是心头一阵烦躁,然后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了事。
韩潭对“杨祈北”有些微的善意,也不见得对俞清欢有什么恶意,至少从表面来看,他秉持的态度比较中立。问题是他说的那些话。
回到俞清欢的别墅,两人对斟饮茶,俞总裁向搞不懂状况的杨et解释了其中的“奥妙”。
“……我在北美的产业相当可观,来华国之前,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所以将很大一部分管理权分解,或是以交换持股的形式换取暂时的稳定。it业,尤其是能够极大程度影响人们信息渠道和生活态度的互联网信息业,一向是政府管控的重点行业。因为我没能如预期的那样去死,所以现在处境尴尬——我身在华国,但掌握的东西太多了。”
俞清欢自嘲地一笑,举杯:“敬你,创造奇迹的先生。”
杨祈北神色不惊,深深看了他一眼,举杯饮尽杯中清茗。
“……因为一时的执念我买下北煌,其中也有不少曲折波澜,最后甚至是溢价三成左右购买的。你知道,我们华国一向最讲究意识形态,我这么个‘香蕉’带着一大笔资金闯入已经排好座次的圈子,虽然从商业行为上无可指摘,但是,总会有‘有关部门’会担心,所以我必须要交一份‘投名状’。
这份‘投名状’就是应用最新特效技术的主旋律科幻片。”
难得地,俞清欢翻了个幼稚的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小天使说没看懂,嘤嘤嘤,稍微解释下:
1.大鱼在美国的it产业相当重要且庞大,并且关乎老美的信息安全,所以他是纯正的美国人,你能想像扎克伯格或拉里·埃里森是外国人的情形吗?太可怕了。
2.因为身体快垮了,所以大鱼在股权和其他方面作出妥协,换取回到华国的机会,然而现在他活下来了,并且在华国生活,所以美方会觉得威胁(平行世界中华美双方是仍是世界两极,实力相差不大,美方略强),他处境尴尬。
3.对华国官方来说,一个华裔带着大笔游资进入相当重要的宣传领域,很难说他的企图,意识形态上的对抗华国向来十分慎重,所以需要大鱼用行动,用大投资的主旋律当投名状来表态。
4.华国户籍是世界上外国人最难取得的身份,几乎没有之一,大鱼,emmmmmmm听说嫁个正宗国人可以入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