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倒也没吃了胡万福, 她就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湍急的江水中, 消失在了胡万福眼前而已。
再等林宁恢复人形,出现在胡万福面前时,还不等她说什么, 胡万福就义愤填膺道:“道君,您可不知道先前竟有蛇妖想要趁乱作恶, 好在小老儿略提了提道君的名号,就把他给吓跑了, 您是没看到他被吓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哈哈!”
林宁:“…………”
这个误会可一点都不美好,不过倒是提醒了林宁,如今正值关键时期, 定然有人心怀不轨, 想要浑水摸鱼。她回头便找来了韩知府,让他一定要严加防范, 必要时候采取武力镇压, 便是来个先斩后奏都没问题,等以后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有她给兜着。
韩知府闻言,不禁苦笑。
林宁:“还真有?”
韩知府忙道:“是有那么几个人想趁机蛊惑民心,进而滋事, 不过百姓们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他们有眼睛也有心,看得到为防洪搏命的官兵, 看得到大家的心血,我们其实不必多做什么,其实已经得到了民心,而那趁机滋事的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反而遭到了百姓们的唾弃。”
林宁微笑了下。
韩知府眼睛中都是血丝,可亮得逼人:“便是有踟蹰的官员,可等他们知道两江总督大人和湖广总督大人,如今都奋斗在河堤第一线上,他们就不敢再生出退意,最起码能好好做出配合了。所以某是觉得道长所言之事,某再代为出面并不合适,还是两位大人来做最为恰当。”到底韩知府只是平原府的知府,其他地段早已超过了他的管辖范围,他先前能震慑一二,还是因为将两江总督和湖广总督搬了出来,有那么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味。
林宁却道:“不,你只管披挂上阵便是。”
韩知府:“??”
韩大人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心猛跳了两下,直直看向面颊消瘦的林宁:“道长!”
“不瞒你说,他们两位并非真的两江总督和湖广总督,”林宁稍微透露道,“真人大抵是被绑起来他们各自府邸了吧,我并不是很确定,要不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韩知府:“…………!!”
韩知府整个人都不好了,只不等他组织好语言,林宁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人,我们如今任道而重远,不是在意这等细枝末节的时候。后方都靠大人调度了,若仍就有谁冥顽不灵,大人又不好处理的,大人只管将名单报给我便是,我让陆判去和他们谈谈人生便是。”
韩知府:“…………”
韩大人突然就心安了不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是被凡人的身份限制了思维,而要知道如今他们这儿可是牛鬼蛇神都有啊,便是天塌了还有高个顶着的。他区区一个阳间的知府,他有什么好怕的,对不对!
韩知府就这样被林宁灌了一碗毒鸡汤,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什么两江总督,什么湖广总督,他统统都忘到了脑后。
(两江总督:“……”
湖广总督:“……”)
而韩知府先前提到的情况,具体又是怎么样的呢?
原来在倾盆暴雨中,驻地的士兵浩浩荡荡的来到河堤附近,附近的百姓们自然是有所察觉的。起初他们心中“咯噔”一声,原本只是担心暴雨这么下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可被耽搁了庄家,而驻地士兵的进驻河堤,让他们很快就明白了,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很多。
可以说,在大灾还没来临之前,恐惧就先一步蔓延开了。
偏偏这种时候还有好事者雪上加霜,闹的百姓们心慌慌,而眼看有可能会发生暴-乱前,百姓们先一步看到了驻守在河堤边,没有一个说要逃走的官兵,看到了冒着大雨,带着满身泥泞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知府大人,看到了将性命置之度外的河工……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们如何不动容,他们原本因为大灾即将来临的恐慌,还有被人蛊惑后发热的头脑,都迅速被抚平了。
接着他们有条不紊的收拾财物,需要迁徙出原本村庄的迁徙出原本的村庄,来到附近的高地上,又有不需要迁徙的,也开始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事。他们中青壮的主动过去河堤那边帮忙,其他的看好家人的同时,也帮着做他们能做到的事,哪怕是老残病弱,也尽可能的不给其他人添乱。
又各州府的官吏们,他们已有连夜将家人和财物送走的,也有准备先走一步避一避的,然而当两江总督和湖广总督都在随时会决堤的河堤前的消息传来,他们再是想临阵逃脱,都得好好想想,等这一波灾难过去后,他们会遭受什么样的惩戒?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官吏在心中嘀咕诸如‘大人不是最怕死的吗?’什么的,但他们可不敢表明出来。可饶是如此,他们也很清楚他们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大灾,一个应对不好,仕途尽毁都是轻的,或许还会掉脑袋,而在这种情况下,身先士卒的韩知府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让他们眼前一亮,便是到时候出了差错,他们便是有了替罪羊,若是有幸渡过了这一波天灾,那到时候功劳他们也可以分一分。
这才是韩知府得到各州府配合的主要原因。
另外还有部分人在蠢蠢欲动,他们就是各商行的商人。天灾对他们来说,往往是发财的好机会,尤其是粮商们。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利欲熏心,有的商人其实已经找到了韩知府,表明若是韩知府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他们必定会力所能及,像是官府若是收购他们的粮食,他们愿意平价售卖,而不是肆意抬高价格。
他们的作为,自然让韩知府心生感慨。
至于那些正待价而沽的粮商们?
韩知府原本还头疼不已,甚至想冲到他们跟前唾骂他们,可自从他从林宁那儿喝完毒鸡汤后,他就迷之从容了,在奸商们露出吃相难看的嘴脸后,不禁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流露出微妙的带着点怜悯的神情,反倒是让奸商们摸不着头脑。
这也算得上另类的胜利了。
再来说林宁那边,暴雨一刻不停歇,她就一刻得不到放松。不,等到二七十四天的如注暴雨停歇后,林宁也根本不敢放松,因为尽管暴雨已经停了,可水位相比从前不可谓不是暴涨,对河堤牢固程度的考验才刚刚拉开序幕。
更有因为暴雨停歇,开始出太阳,酷夏的太阳根本就不是阴差们所喜欢的,他们不得不分批退回到地府去,而少了有法力的他们后,上河堤上来的查漏补缺的只能是有血肉之躯的普通士兵。
而从河堤附近驻地调遣来的士兵,他们已经过了十几天高强度的劳动,在面对着湍急的江河时,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送命。好在从其他驻地调派的士兵,陆陆续续有来了数万,能让他们有了可以喘息的时间。
然而他们还能得到轮换,作为整个防洪抗灾大工程的总指挥官,林宁却一刻都不能放松。她不仅得巡护着原先她标注出来,以来重点加固的河堤地段,还得巡护着其他地段,还得分派着人手在这些地段进行查漏补缺,更有他们所面临的还不仅仅是河堤问题,还有山体滑坡或是泥石流,一旦出现那种情况,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遇难,然而林宁并没有三头六臂,她也做不到尽善尽美,如今在她面前最首要的,就是将奔腾的江水锁在河堤内!
林宁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体内的灵气在急速消耗着,甚至于她的人形都开始消瘦。如果说从前她的人形看起来是唇红齿白,风姿雅致的,而如今最后的一丝稚气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形相清癯,眉下眼眸却更为坚定明净,叫人望之而心折。
事实上,随着近来像是拿生命在奔波般的所作所为,拾光道长的形象已深入到了河堤附近百姓们的心中。对他们来说,拾光道长再不是他们从前听闻的有着三头六臂什么的道长,而是成为了救苦救难的神仙。就是被她召唤来的‘胡’氏一族,以及蜥蜴精他们,都得到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尊崇,而百姓们其实已有人隐约猜出了‘胡’氏一族的真实身份,到底‘胡’氏一族这次来的狐中,有不小一部分是千娇百媚的女子,这很容易惹人联想。
更有他们日夜赶工,体内灵力也跟不上,在精疲力尽时难免会显出原形,或是露出狐狸尾巴来。原先暴雨如注时,雨幕还能遮住大部分视线,可如今天既已放晴,河堤附近的百姓们也加入了驻守河堤的大队伍中,还有妇人和孩童过来帮忙做饭送水,他们总是能看得到的。
只是第一次见着时,他们只是惊讶,尔后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等到再看到时,他们已经不再惊讶,便是面对着露出狐狸尾巴的‘胡’氏一族时,他们都能够面色如常的对待他们,感激着他们。
这反而叫‘胡’氏一族愣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众志成城下,尽管情况仍旧很是险峻,可他们仍旧渡过了一次又一次难关,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着。
最终用来分装洪水的“容器”制造出来了,而堤坝也修建完成,可以用来分洪了!
而负责提闸的是林宁。
先前的时候,即使是遇到险情时,林宁都能够从容不迫的想出应对之策,可等到这时候只是那么简单一个动作,林宁却难得的紧张起来。哪怕在她的计算中,一旦分洪成功后,水位会有接近百分百的几率下降,也就是到了那时候会有洪水肆虐的可能性,也就降低到不能更低,可她就是忐忑起来。
外人看过去还看不出来。
聚集在附近的有‘胡’氏一族,有官差,有普通百姓,他们纷纷朝林宁投来信赖的目光,这让林宁渐渐平静了下来,将闸门一点点打开。接着汹涌的江水顿时有了另外一个倾泻的渠道,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奔流而下,而他们原先修筑的分洪堤堰在这种的冲击下,坚强的挺住了,分流出来的江水沿着分洪堤堰流入到了巨洼中。
又即使是分洪了,可他们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变化的,于是在分洪成功后,原本留守在这附近的民夫们继续留守,其他岗位的人继续做着他们的工作,他们都在心中祈祷着,恨不能水位即刻便降下来。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仍没有谁来报告。
当天擦擦黑时,这边江堤上的人们纷纷搀扶着,不知有谁艰涩的说道:“等明日水位定然能降下来!”
可没有人搭话。
就在这时候一道狂喜的声音本随着滔滔江水奔流声传来:“水位降了!水位降了!”
“降了?降了!!”
“降了!”
在再三确定后,他们才欢呼起来。
接着欢呼声渐渐在江堤旁连了起来,正在江水中拿着息壤添补一个缝隙的林宁,隐隐约约听到了那压过了汹涌涛声的欢呼声,她受到了感染,不自禁露出个笑来,同时紧绷着数十日的神经也跟着,或者说终于松了松,这让林宁眼前一黑,再控制不住的往江中沉下去。
在湍急的江水中,林宁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变回了原形,而她的原形却在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变化。
堤边跟着欢呼不已的辛翁,突然意识到他这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于是就清了清嗓子,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了,下一刻就对上了胡万福似笑非笑的视线。
辛翁:“…………看什么看!”
胡万福倒没有戳破:“小老儿可没有在看你,小老儿是在找道君来着。”
辛翁就坡下狐,可等他张望过去却没有发现林宁,“道君呢?”
“刚才还在那儿――道君!”胡万福顺着他自己指的方向,哪里还看到林宁的身影,能看得到的只有滔滔江水,他顿时就惊呼起来,撒丫子就往江边跑去,“道君!”
其他狐也吓了一跳,旋即转念一想,觉得他们似乎没必要担心:“道君那般神通广大,又怎么会出事?”
“胡翁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辛翁脸色却跟着凝重起来:“你们怎的不想想道君这数日来可有休息过?再是厉害,他也终究只是肉体凡胎!”这么一说,‘胡’氏一族才紧张起来,拔高了声音喊道:“道君――”
这时一道惊雷直直劈下。
‘胡’氏一族:“!!”
他们能感觉到这道惊雷的不同寻常之处,可却是想不通这样的雷又怎么会劈下?总不会是胡万福要成为狐仙了吧?这未免太快了。再有那道惊雷是直直冲着江水中央而去的,看来是江中有谁要渡劫了?可又会是谁啊?
离得最近的胡万福惊得连连后退,却还望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道君――”
伴随着他拖长的话音,那道似乎带着千钧之力的惊雷直劈入到江水中,像是把江水劈成两半,好让它继续勇往直前般。再下一刻湍急的江水从水中自下而上迸溅而出,紧接着一条身披鳞甲,头有须角的龙跃了出来。
不,再仔细看的话,那并不是一条龙。因为它的角很短,而且是在眼睛上眉部位,那说是角,不如说是两个凸起的肉块,在眼睛之间交叉着,远不如龙的角来的威风。而这乍然看过去似龙却非龙的存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蛟!”
那条蛟有三四米长,颈子上有着白色的花纹,背上则是有着蓝色的花纹,身体四肢像锦缎一样有着五彩的色泽,四只脚看上去健壮而有力,更不用说如今它绕着惊雷盘旋而上,看上去有着十二分的威风凛凛。
而那原本看着骇人的雷劫用惊雷,如今反而被衬托的普普通通,很快就只剩下了火花,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换句话说,这雷劫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不过这更能说明渡雷劫的这只蛟非同寻常。
蛟龙盘旋在水云之上,偏头朝着岸边看过去,离得最近的胡万福战战兢兢,其他狐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接着蛟龙开口道:“你们刚才好吵。”
‘胡’氏一族:“!!!”
胡万福:“道道道道君!”那就是林宁人形时的声音。
蛟龙宁招展了下她现在的新身体,适应了下这变态发育后长出的四肢,这才变作了人形,尔后朝着‘胡’氏一族们颔了颔首:“是我。”
胡万福磕磕巴巴道:“原来您不是人啊!”
林宁:“我也没说过我是吧。”
“这倒也是,是我等先入为主了。”胡万福瞧着林宁态度一如往昔,胆子才重新回来了,接着便喜笑颜开的冲着林宁恭喜起来,“恭喜道君乘云驾水而化蛟,修为更进一步。”
林宁“嗯”了一声,又有那么点漫不经心道:“从蛇化为蛟,修为自然是会更上一层楼的。”蛇确是有一定几率得到机缘化为蛟,只不过从前林宁没往这方面想过,而先前她的蛇尾自己出现后,林宁看到那长出来的凸起,还有胸前蓝色的花纹,这才意识到她这是要二次发育了,如今渡过了雷劫,就算是顺利化为了蛟龙。又严格说起来,林宁能这么快也这么顺利化为蛟,和她本身的机缘脱不开干系,先是她吃了她师父的一颗仙丸,再有下山后就一直在积累福德,更有这次防洪抗灾,得到了凡间人们的尊崇,得到了“信仰之力”,种种情况加起来才造就了她的化蛟。
胡万福:“道君从前是蛇妖啊啊啊啊――”
辛翁翻了个白眼道:“你舌头还捋不直了是怎的!”
胡万福没功夫理会辛翁的讽刺,他就只是恍恍惚惚中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战战兢兢的看向林宁,林宁则是回给了他一个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胡万福:“…………”现在挖个地缝钻下去,还来不来得及?
时间转眼来到了七月十五,又是一年中元节。
往年这时候两江和湖广这边各家祭祀的祭祀,而今年的氛围却截然相反。到底虽然洪灾被掐灭在长江中,可涝灾也带走了不少人的性命,尽管相比于往次天灾中,这次的死亡人数少得叫所有人都惊讶,但对于失去亲人的家庭来说,气氛仍旧是悲伤的。
更何况暴雨侵蚀了良田,还有房屋,灾后重建仍旧是个很大的工程。好在朝廷及时发放赈灾物资,粮仓也及时放粮,而两江这边的官员们间的氛围也很奇怪,没有哪个官员敢行贪墨之举,相反他们不能更兢兢业业。究其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在抗洪中,地府出动了大批阴差前来相助一事;又或是听闻了在江水水位下降时,江中有龙王爷翱翔,当时河堤旁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再不然就是两江总督和湖广总督带头作用起得好……总之,赈灾进行的很是顺利。
更有官府已发放下了一批稻种,据说此稻种闻雨水便可疯长,结出来的稻粒足有石榴子那般大,且比寻常水稻需要的时间还要缩短一半有余,也就是说很快又一批粮食就能够跟进。
这一消息有人信,有人不信。
可不管如何,市面上飙升的粮价随着赈灾有条不紊的进行,还有这一真假难辨的消息而迅速跌了下去,尽管还比从前的价格要高,可没有高到让百姓们难以接受的地步。其他物价也在稳步降低,相信各州府再介入一下,物件很快就会趋于稳定了。
又说起那颗粒大如石榴子的水稻来,它可不就是从地府带上来的重思稻,它在阳间种植起来还是很有一定优势的,更何况如今只需要它高产量这一点,哪里还管它味道吃起来像菱角呢,可就有人对这件事不屑一顾,并嗤之以鼻,而关起门来后更是大发雷霆。
周世仁就是其中特例。
周世仁是个粮商,同样是个奸商,这次哄抬物价中他可出力不小,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来发一笔灾难财呢,可哪想到他趁机囤积起来的粮食,还没等到了最高价格,那价格却唰唰的落了下去。要知道周世仁囤积的粮食中,有一部分是他原先就囤积着的,还有一部分是在灾后他高价从别的粮商那儿威胁利诱买来的,如今价格跌了回去,他即使把粮食全都卖完,他别说赚一大笔了,不亏都是好的。
周世仁能不恼火吗?
“我还不就不信这个邪了!”周世仁咬牙切齿道,转念想到了平原府知府今天早些时候派人过来谈收购的事宜,周世仁心想若是官府有足够的粮食,他们又怎么还会来找他们粮商收购,肯定是借此来往下压价来着。“一定是这样,我差点就上了当了!”
于是周世仁就一口回绝了韩知府提出的买卖,回头招来管家吩咐了他一件事,就冷笑一声,老神在在的回到了书房,静静等着粮价再次回升。
很快韩知府也得到了信,同时也听到了市井中的谣言,忍不住摇了摇头,对坐在旁边喝茶的林宁说:“这个周世仁,可真是冥顽不灵。”
林宁放下茶杯:“说来今天是中元节,我想还未投胎的周老爷子很乐意回去教一教不孝子吧。”
韩知府抚掌道:“大善!”
他旋即清了清嗓子,想到了近日来暗示过他好几次的两江总督,到底没按捺住问道:“道长,当日假扮总督大人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宁:“嗯?”
韩知府不太自在道:“这不是要建祠吗,我们总不能将他们给落下了。又说起这个来,当日出现的蛟龙可有名姓?”
林宁含含混混道:“稍后我将他们的画像给你便是。”
韩知府笑道:“道长不妨先解了某的疑窦,某实在好奇。”
林宁打眼瞧见了横梁上不知何时爬过来的一只蜥蜴,就指着它对韩知府说:“便是它咯。”
韩知府:“!!”
韩知府回过神来后,便整了整衣冠,朝着那只蜥蜴作了一揖:“不知贵客大驾光临,某有失远迎。”
林宁:“……我是说他们是蜥蜴精。”
韩知府:“…………”
如果有什么是让尴尬的韩大人觉得有所安慰的话,那奸商周世仁那边,他稍晚间就和他早已归西的老父亲打了个正照面。
周世仁:“!!!”
也不知道已经仙逝的周父是怎么和周世仁这个不孝子谈的‘人’生,反正第二日周世仁就精神萎靡,外加一脸惶恐的主动找上了韩知府,就差哭着喊着把粮食原价卖给官府了。
而这么做的,不止周世仁一个。
――看来他们都渡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中元节。
至此灾后重建走上了正轨,而不久后万仙祠也建了起来,其中除了有拾光道长的雕像外,就还有‘胡’氏一族,还有蜥蜴精一家三口。因为他们都是原形,所以乍一看这祠就像是动物园,而拾光道长就是那个饲养员,因而万幸还有一蛟龙在他们身后盘旋,这才拉高了整个祠的格调,让它看起来没那么像动物园了,毕竟动物园也没有蛟龙嘛。
咳。
此时林宁已回到了崂山,小天地还在,不过回道人并不在。林宁不知道他老人家去了哪里,索性就来到瀑布泉下,在潭中变回了原形,在潭水中闭目养神起来。她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差点被掏空,哪怕是化蛇为蛟后她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精神奕奕了,但其实她还是觉得很疲累,只是一直撑到了现在才回起血来,大概是因为只有在小天地中,她才会觉得真正的安心吧。
“汪汪!”
林宁:“……我还真不是背着你吃了什么好吃的蛐蛐,才变成这样的,我可以发誓!”
猪笼草这才吭吭哧哧的爬到林宁的爪子上,这边嗅嗅那边闻闻,终于确定了这是林宁无疑,不过还缺少点什么,于是猪笼草就抬起了后腿,准备撒泡尿来做个标记。
林宁:“嘿嘿嘿!!”
林宁哭笑不得:“这个就真的没有必要了!”
猪笼草:“哼唧。”
林宁:“……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最终林宁当然没同意,为此她很快就变成人形,捧着猪笼草的小胖脸一阵揉搓。这段时间这个小家伙可都是自力更生来着,看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瘦。
林宁刚“啧”了一声,就有一只黄鹤飞了过来,接着还传出了她师父的声音。林宁不敢耽搁,就抱着猪笼草,带上放在一边的龙吟剑来到了前面,回道人果然回来了。
林宁连忙上前:“师父。”
“这次你做得很好,”回道人快速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可是顺利化蛟了?”
林宁:“是。”心中还想着:‘真稀奇啊,她师父难得不口是心非的说了半句话。’
回道人点了点头:“按理说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可化龙,你得了机缘早早化蛟,又依着如今之势,你若是潜心修炼,怕是不过数百年便可化为龙。既如此为师今次为你求来拾光河为你领地,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更何况那本就是你开辟出来的。”拾光河就是那分洪分出去的那条河,如今被命名为拾光河了。
林宁却很是错愕:“等等,师父您未免太未雨绸缪了吧?”
回道人拧眉:“难道你还想便宜了旁人?”
林宁抽了抽嘴角,这不是症结所在吧:“徒儿本来就没想过领地的事。”事实上她都没想得那么长远,毕竟谁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留神,她就要去往下个世界了呢。
回道人恨铁不成钢道:“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林宁不是很清楚她师父为了这件事忙活了多久,可不管怎么说她师父这都是为她好,林宁抿了抿嘴就不再纠结下去了,反而是笑嘻嘻道:“是,多谢师父为我操心,徒儿感动的无以复加。”
回道人顿了顿才轻斥道:“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
林宁不走心道:“是是。”
怎么看怎么还是没个正形,回道人甩了甩袖子就回了屋。
林宁表示她很懂,她师父这是不好意思了,只转念想想领地什么的,她就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便心想算了,还是等她缓过这波劲来再来想吧。
结果这一缓就缓了一个月,主要是林宁在小天地中呆的惬意,整日里除了养回精神,就是锻炼她化为蛟后新增的天赋神通,不然就是在练剑石旁边练剑,加上还有猪笼草在旁边逗趣,整个人不要太惬意。不曾想一个月后,小天地中冷不丁弥漫来一股牡丹花香,林宁刚恍惚过来是谁,就被她师父给无情又残酷地扔了出去。
林宁:“…………做徒弟的总是要见师娘的啊,师父。”
回道人:“……下次吧。”
林宁还能说什么,她就只有下山去了。又因为是想起了她那被提前预约了数百年甚至会有千年的领地,便想着过去瞧一瞧,只她还没走到江口,就在临河的一家茶馆中听一个行商和友人说起他出海的离奇经历来:
“当时海在南海中行驶,三更时我突然感觉到船舱中亮了起来,就好像天明了一样。我赶紧起来一看,好家伙!就见海中有个庞然大物,它的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就像是一座小山,怕是得有十来丈高的那种;还有啊,它的眼睛就像是刚升起来的太阳,光芒四射,把整个大海都照的通明。”行商手舞足蹈道,“我问船上其他人,他们都说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就在甲板上观察着,那怪物一动也不动。等过了一会儿,那怪物才渐渐沉入水中消失了,然后天也跟着黑了下来。”
林宁挑了挑眉。
行商的友人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另一个友人说:“是不是你做梦梦到的?”
行商瞪大了眼睛,吹着胡子道:“我还能编瞎话不成,那天除了我,我们满船的人都看见了。更有等我们返航回到福建来,遇着附近的人都说有天夜里突然亮了一阵又黑了,他们还当做怪事相传。等我问了问他们日期,你们猜怎么着?”
友人下意识问:“怎的?”
行商言之凿凿道:“还就是我们那天遇到怪物的那一天晚上!”他随后又道:“你们若是还不信,大可以下次到福建时,找个当地人问上一问,保管他们还记得此事。”
林宁从刚才就一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行商,能够判定他并没有说谎,那么就是当真有此事了,可是林宁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他描绘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是什么外星文明?林宁发散着思维,当即决定出海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