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回去了, 陈忠运就赶紧先遣人回陈家沟报信, 说是腊月二十六就赶回陈家沟。
接到状元孙子要回家过年的消息,陈二婆就带着儿媳跟孙媳妇们开始样样的张罗起来。孙子现在可是状元公了, 起居可是要精心的才好。孙媳妇也是从京城来的贵女, 更是要好好招待才好, 可不能塌了宗泽的面子。
宗泽要回乡过年的消息一传了出来,陈家沟附近的四里八乡全都惊动。状元公要回家了, 这是多大的盛况,可是要好好围观一下。于是有那跟陈家亲近的亲戚近邻就纷纷前来打探宗泽要回来的具体日子。
知道大家是想看看宗泽归家的热闹, 陈二婆也不吝啬, 让人将话尽管传出去好了。就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好了。有那跟陈二婆长来往的老姐妹,也是听了消息就跑到陈家去恭喜陈二婆了:“二婆啊,你可是有福啊。有个这么出息的孙子, 过不了几年, 必定会凤冠霞帔在身的呐。”
关于这个凤冠霞帔加身的问题,陈二婆可是早就听族长陈茂立给她分说过了。当日陈忠运从兴安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陈家沟拜见陈汉鼎陈二婆老两口的。跟他们细细的说了宗泽中状元的盛况, 说了皇上对宗泽的看中奖赏。
啊, 连皇上就看中他们家宗泽?皇上啊, 这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啊。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也能跟他们家有了关联,陈二婆喜的当即点了一炷香, 磕头拜谢漫天的神佛。
知道陈忠运两口子回来了,族长陈茂立也赶紧上门来说话。族长上门,陈忠运不敢怠慢, 丝毫不敢托大的将他奉为上座,陪着说话。
见陈忠运现在发达了,但却还是恭谨有礼的很,陈茂立很是满意。打探了一阵宗泽的情况,又夸赞了一阵,只夸宗泽真是光宗耀祖。这次回来,他们一定要开祠堂,好好的记上一笔才是。对族长的这一决定,陈忠运他们当然举双手赞成的。
宗泽中状元这么大的事儿,这不光是他们陈家的骄傲,也是全族人的骄傲。这添上族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这不光是宗泽的荣耀,也是他们陈家当世后世的荣耀。当然要大书特书一番的才好。
说完正事,夸完宗泽后。陈茂立又瞅了个空儿,特地对陈二婆提点道:“二侄媳妇啊,日后,对老五媳妇你也要另眼相看才是。不可再像之前一样,想骂就骂,想指责就指责的。可是要礼让一番的才好。”
陈二婆点头道:“十叔,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宗泽这么争气,不看别的,就是看宗泽的面儿,我也不会去轻易骂老五家的。”
陈茂立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其实不光是这个,还有啊,这老五媳妇现在身份可是不一般的。宗泽现在是从五品的知州,朝廷是给了老五媳妇五品宜人的诰命的。老五媳妇现在是有诰命在身的,也是正经的官夫人了,所以啊,更是要给几分颜面的才是。”
当官儿的娘跟老婆会有诰封,这个陈二婆之前在戏文里都听过的。听得儿媳妇有诰命,陈二婆一点不意外。
不过,陈二婆细细一品陈茂立的话,好像还有话要说一样,不然说了宗泽的面儿就行了,为何还特地点出这呢。于是,陈二婆问陈茂立道:“这老五媳妇有诰命在身,这是宗泽的本事,也是老五家的该当的。十叔你说另眼相看,那我是必会如此的。可是,我怎么看十叔好像还像有话说一样。十叔可是还有什么没说的?”
陈茂立还正在想怎么将下面的话引出来的,见陈二婆已经听出了自己话中的未尽之意,陈茂立就默了默,想着怎么说才好。这话可是陈茂立今日来很重要的一个话题的,他是早就想跟陈二婆说道这个的,先前不过是怕陈二婆心里不痛快,所以一直没提。
但现在老五媳妇也回来了,可是得跟陈二婆说了好。不然,万一陈二婆在别的地方听说了,没弄明白,跑去找老五媳妇的麻烦,这就有伤状元公的脸面了。
默了几息,陈茂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了起来:“二侄媳妇啊,我要说的还是宗泽的事儿。宗泽现在是五品官儿,按例他只有两轴诰命。也就是只有他娘跟媳妇才有,而你是……”
陈茂立的话很是浅显易懂,陈二婆听懂了,难怪族长要专门来说这事儿,怕他跟老五媳妇置气呢。
听得自己没有诰命,而儿媳妇有诰命,陈二婆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不过,转念一想,管她身上有没有诰命什么的,这宗泽还有儿媳妇他们见了自己该磕头还得磕头的。宗泽这么出息,自己是里子面子都是亮闪闪的,这诰命的事儿,有没有有啥子打紧的。
于是,陈二婆说道:“劳烦十叔专门来说这事儿。十叔放一万个心,这诰命的事儿那是皇上的赏赐,又不是宗泽做的了主的,我生哪门子的气。”
见陈二婆想的通,陈茂立大松了一口气,陈二婆婆媳两个现在可是这四里八乡的榜样人物呢,可是不能起龌龊的。
松了一口气的陈茂立夸陈二婆道:“二侄媳妇就是大度,这事儿这要想就对了。不过二侄媳妇放心,宗泽这读书不差,做官肯定也差不了的,凤冠霞帔肯定是少不了你的,不过是等几年的事儿。”
先前听族长这样说,陈二婆还道是自己没福享受这诰命的,没想到族长又说自己过几年肯定有。陈二婆赶紧问道:“啊,等几年我也能有?”
陈茂立本是宽慰之辞,却没想陈二婆好像当真了。陈茂立有点为难了,这话儿可是有点不好答的。顿了一阵,陈茂立想了想,宗泽从小就这么聪明伶俐的,给他奶挣个诰命说不定还真是早晚的事儿,自己就肯定的回答,也不算打诳语。
想好了的陈茂立对陈二婆解释道:“家眷诰封这事儿啊,我可是专门去打听过了。五品以上的叫诰命,六品以下的叫敕命。当然了,这个跟你有没有诰封的关系不大。你有没有诰封,这事儿还在宗泽身上。
“因为,四品到七品的官儿都只有两轴诰封的。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官儿才有三轴五轴诰命的。所以啊,等宗泽坐到三品官儿了,你就有凤冠霞帔了。”陈茂立解释道。
听说只要宗泽坐到三品官儿上,自己就有诰命了。陈二婆高兴的不得了,立即盘算起来宗泽什么时候能升上三品的。至于宗泽不能坐上三品官儿的位子,直接就被陈二婆忽略了。
于是后面只要有奉承陈二婆会凤冠霞帔加身的,陈二婆都是照单全收的。现在那些听说状元孙子要回来的,都纷纷来打听消息。陈二婆也不嫌烦的将不知回答了多少遍的话又细细的回答着。
知道宗泽回来的具体时间了,这下不光是陈家族人忙碌着,就是这邻近几村的族长也约着一起上门来了,跟陈家族长陈茂立商议:“恭喜陈公了,族里出了这么出息的状元。”
陈茂立只笑哈哈的客气一番,也就将这恭喜照单全收了。客气了几句后,来人也就表明来意了:“我们这山里竟然出了状元公,这说起来,就是我们这些外姓人也是脸上有光的。状元公归家,如此大事,我等也想沾沾喜气。刚好马上也要过年了,所以,我们就商量着,闹闹狮子,跑跑旱船,唱唱大戏来贺状元公。也顺便让我们这四里八乡的过个热闹年。”
听得这邻近村镇的族长提议,陈茂立心中高兴无比,本来他们陈家也是好好计划了欢迎宗泽回来的,也是想闹大点的。可是有族老提议,说怕人看着说太过得意了,所以还是低调点的好,所以才将摊子缩减了又缩减的。却没想到,这乡邻们如此给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了。陈茂立哈哈笑道:“能得诸位看中,乃是我陈家之幸。既然诸位都有是诚心相贺,那我也就不假作客气了。我就先多谢各位了。”
见陈茂立爽快的答应了,这次前来的几个族长也是很满意。自己的善意能让别人看中,总是让人高兴的。于是大家开始认真的商议起了如何迎接,如何相贺,村人如何宴请等等。
本来陈茂立说,这次花费都有陈家出的,几个族长坚辞不同意:“陈公的好意我们领了。我等既然说是来贺状元公的,怎能光说说而已呢。陈公请放心,我等族人虽然不甚富裕,但这些银子还是摊得起的。”
陈茂立知道他们好意,但想着这山里的人大都不甚宽裕的,现在是为了族长威压、为了状元归家的热闹,一时没计较那么多。可等着热闹过后,家中有个什么周转不过来,就会想到这笔银子掏的心疼,怕到时多有抱怨的。为宗泽的名声计,也不能为宗泽归家之贺弄得人怨声载道的。
于是跟来的族长们好一通推让,最后定下来了:邻近几村出人出力,出唱戏、跑旱船、闹狮子的费用;其它的所有热闹、吃酒的银钱都由陈家沟出。
这次他们可是定了从腊月二十六晚上开始一直摆流水席到三十晚上。连续五天的酒席钱,可是要不少抛费的。陈茂立定这个时底气十足,都不用商量的就自己定了。他现在可是能挺直腰杆说这话儿的。还是托宗泽他们家的福,现在陈家沟族人的富足,在这四里八乡也是叫的响当当的。
果然,陈茂立跟这些外姓族长商量好后,将陈家沟人要出的份子钱说了后,陈家族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支持不已:“这银子我们出的痛快。这是该当的,别说就这么多,就是再多点也是行的。状元公当日考上状元,我们离的太远没有相贺。这次好容易回家来了,可不是得将之前的份儿补足么?”
这边乡人为宗泽这个状元公归家细密安排欢迎庆贺之时,那边宗泽也带着家人往陈家沟赶去。马县令在状元牌坊建成时发愿说的,要将从县城到状元家的路好好修修这事儿还真没作假。
虽是因为时间、财力有限,没有修的有多好。但是,逢沟建桥,逢坎建台阶都做了。这样,虽是回去主要还靠两条腿的,但是毕竟不用在大冬天为过河为难的了。
宗泽这次回陈家沟,马县令是配齐了全幅仪仗,宗泽的状元伞也是威威赫赫的张了起来。而且陈家现在财力、人力都齐备,因此,像宗泽他们这主子类的本不用自己走的,都是可以被人抬着走的。
而且宗泽他们这次也确实是备了几台滑竿的。不过,这滑竿除了林淑芳确实体力不济,宗泽坚持让坐了外。其他人等都是自己走的。
尤其是真如,好久没这么痛快的上山下坎了,走得那叫一个痛快。宗泽见她真高兴,于是也兴致勃勃的给她指点着这条自己走过许多次的山路。两人一路走着说着。
宗泽在给真如指点着这些艰险美丽的山路,那边山头地脚人们也在指点着他们。看到宗泽他们这全幅仪仗,前有差役呼喝、敲锣打鼓开道,后有精壮从人殿后相护的队伍的。围观的乡民都是奔走相告:“状元公来了!快来看啊,那是状元公呐!”
只要有人家的地方,宗泽一行人都享受到了众人睹目围观赞叹之声。天色渐渐晚了,不过,离陈家沟也越来越近了。
走在山坳里,宗泽指着前面山头,对真如道:“真如,你看到没。前面那山头叫松树垭,下了这垭子就是我们陈家沟了。”
真如抬眼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山头上,中间有个垭口,两边各有几棵松树。真如望着这山垭肯定的问道:“这就是松树垭。可真是好看。”
快到家了,有点疲倦的众人都瞬间来了精神,都兴奋的指指点点,说笑了起来。这时,山垭上跑下来几个人,大声问道:“可是状元公回来了。”
得了肯定的回答后,有人过来帮忙背行李,有人却是边往山垭口跑去,边跑边呼喊:“状元公回来了!状元公回来了!”
山垭上的人听到了,赶紧接着传了下去:“状元公回来了!状元公回来了!”
这一声接一声的呼喝声,渐渐的传的越来越广,呼喝的人也渐渐的多了。一时间,林间鸟雀起飞。听着这声震山岳的喜庆的呼唤声,宗泽加快了脚步,带着真如来到山垭。刚走到山垭,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宗泽在这撼动山岳的声响中,站在了山头。看到眼前这一幕,宗泽震惊了,也是感慨万千。看到宗泽的异样,真如也走上前来,只看了一眼,就被眼前这漫山的灯火震撼了。看着这漫山的喜庆庄严,真如捂着嘴,眼泪一下就喷涌而出。
看着真如这样,宗泽更是难掩激动之情,湿润了眼。这是山中才有的奇景,在城里再见不到的,乡民以最热闹的转山迎他归家了。
这也是乡民最高的礼仪了,只见无数的乡民接力一般,打着火把,从山脚到山顶,从大路到小路,有路的地方都绵延着前来相迎的人群。站在夜空下,站在这山顶上,看着这绵延不绝、铺天盖地的火把,听着浑厚响彻云霄的“迎状元公归家喽!”的呼唤。
宗泽跪了下来,对着这青山、对着这大地,虔诚的跪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诰命的事儿,说明一下,我是将明清的融合在一起的,请不要较真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