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清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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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晚, 永寿宫西暖阁内忽然传来一阵呓语声, 伴随着小声的哭泣声, 在一片寂静中极为清晰。

乌兰睡在外间炕上, 听到动静急忙披衣起来,塔娜也惊醒了,两人点上蜡烛,匆匆走近床边。

“主子, 您怎么了,可是口渴了……”话音未落,却见床上的人大汗淋漓,面白如纸, 眼角是未干的泪痕, 不禁大惊失色。

塔娜吓了一跳, 急忙冲过去,“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乌兰见状也心急如焚, “主子, 您等等, 我这就去叫太医!”说完转身便往外冲, 却被拉住了袖子。

乌兰心中焦急不已,却又不敢乱动。

许久过后,黯哑的声音响起:“乌兰,我没事,不用去叫太医。”

乌兰还是不放心, “可是您……”

俞青疲惫的撑着额头,“不过是做了个梦,我歇一会儿,缓缓神就好了。”

塔娜信以为真,乌兰却心思细腻,知道实际上只怕没这么简答,只是看俞青神色与以往不同,到底不敢再做声。

三人都没再说话,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半晌后,俞青揉了揉额头,看向窗外隐隐约约的亮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乌兰掏出怀表看了眼,“现在是寅时末刻,就快天亮了。”

俞青闻言轻轻摆了摆手,“那你们下去歇息吧,我再睡一会儿。”说罢重新躺下,侧身向里睡去。

乌兰与塔娜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言,吹熄了蜡烛,放下帐幔,轻手轻脚退下了。

到了外间,两人吹熄了蜡烛,重新睡下。

一片黑暗中,乌兰想起方才走到床前时隐约听到的话,有些疑惑道:“塔娜,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主子叫了一个名字?”

塔娜正困倦无比,闻言迷迷糊糊道:“什么名字?”

乌兰犹疑道:“主子好像叫了一声什么‘七童’,你没听到吗?”

塔娜困倦地挥了挥手,含糊道:“没听到,估计是你听错了。”

乌兰闻言也有些怀疑,这明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怎么可能从主子口中说出来,何况她打小便跟在主子身边,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估计是她一时听错了。

想到此处,也不再纠结,拉了拉被子,沉沉睡去。

清晨起来,俞青已经面色如常,乌兰与塔娜原本还有些担心,见状才松了口气。

俞青用罢早膳,想起昨日在孝庄处听说今年各处大旱、京城流民成灾的事,便招手叫了乌兰过来,“昨晚让你找的账册都找到了没?”

乌兰点了点头,“已经找好了,奴才这就去取过来。”说罢带了两个小宫女出去,片刻后一人抱着一大叠账册进来。

将账册放在书案上,乌兰抹了抹额角的汗,道:“这是这几年来您所有田庄商铺的进账,只是因为大旱,今年好几处田庄的租子还没收收上来,除此之外其他都在这里了,主子您看看。”

俞青点点头,翻出账册细看。

孟古青虽是蒙古远嫁而来,嫁妆却极为丰厚,除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和器皿摆设外,庄田商铺也有不少。

在京城附近的庄田便有好几百倾,都是大婚前家中给她置办的,还有孝庄给的,皇室的皇庄,每年光是收租便有一大笔的收入。

待看完所有账册,俞青心里也有了底。

掩上书册思索良久,俞青心中有了个想法,叫了乌兰与塔娜过来仔细吩咐了一番。

乌兰与塔娜虽心下不解,却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下去料理了。

慈宁宫。

孝庄把手中的册子放下,抬头笑道:“孟古青,你果然开窍了,事情都处理的很好,都让姑母刮目相看了。”

俞青微微一笑,“姑母您别笑话我了,侄女驽钝,多亏了您和苏嬷嬷的教导,否则对着这些都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苏茉尔正端了盘萨琪玛进来,闻言笑道:“娘娘您这么说可折煞奴才了,这是您天资聪慧,奴才可不敢居功。”

孝庄点头笑道:“苏茉尔说的不错,我都没想到你学的这么快,可见你原先是没用心思在这上面,如今我都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自从上次同孟古青谈过话,发觉她确实是大有长进,沉着稳重了许多,不像原先那般冲动,心中颇为满意,便把一部分宫务交给了她处理,一是试炼,二则也是补偿之意。

而这些时日俞青的表现孝庄都看在眼里,一应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行事不偏不倚,十分公正。

孝庄心中满意,当下笑道:“你既然上手了,这宫务还是交还给你处理吧,我上了年纪,可没这个精力了。”

俞青一怔,没想到孝庄竟要把宫务给她,不禁有些迟疑,“姑母,这……”

孝庄以为她是担心顺治不同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福临那边你别担心,我会去跟他说的,皇后本就是后宫之主,这些宫务早就应该交还给你了。”

说罢命苏茉尔去取了凤印过来,交给俞青,微笑道:“你只管放手去做,别担心,凡事有我呢。”

俞青微微一顿,还是伸手接过了,虽然这代表着以后数不尽的麻烦,但也是她在这深宫安身立命的资本,她不会傻到拒绝。

乌兰与塔娜又惊又喜,自从凤印被夺,她们永寿宫便处处受人嘲讽,明明是一国之后,地位还不如普通妃子,如今拿回了凤印,她们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说了会话,孝庄忽道:“我听说你免了那些佃户的租子,还让人在外面建了粥棚,施粥放粮?”

俞青这些日子的动作并没有瞒着别人,也早就料到孝庄会有此一问,当即微笑道:“自从前些日子听姑母说今年大旱,许多地方颗粒无收,便让人暂时免了今年的租子,侄女衣食无忧,并不缺这点进项,却可以救下不少人的性命。”

她这次施粥放粮,一则是可怜那些老百姓,二则也是为了日后打算。

在原来的历史上,孟古青在京城毫无根基,顺治才可以轻易废后,而现在,她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连带着大清皇室的形象也好了许多,这些宗室和百官都看在眼里。

顺治再想废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孝庄点点头,欣慰道:“你做得很好,咱们大清根基未稳,正需要百姓归心。你这次的行为虽然有些莽撞,却也是误打误着,让天下汉人看到了我爱新觉罗的爱民之心。”

这个侄女自幼被娇宠着长大,丝毫不懂人间疾苦,如今能做到这份上,真是太让她意外了。

心中越发满意了,当即笑道:“既如此,我田庄上的租子也免了,一会再让苏茉尔拿些银子给你,你也一并拿去吧,多建几个粥棚。”

……

之后的半个月,俞青都带着乌兰等人忙着赈灾施粥的事,如今大清入关的日子尚浅,大多还保持着原有的习俗,并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礼教束缚,这也让俞青行事方便了许多。

自从皇后与太后免除佃户年租,向受灾百姓捐献银两米粮的事迹传出去,大清皇室的形象在百姓间猛然高了许多,甚至有那等一心讨好的文人写下诗文歌功颂德。

俞青趁机联络一些八旗贵族命妇,一起施粥放粮,有皇后与太后带头,又有好名声,这些贵妇们自然争相效仿,她们都是出身富贵,完全不缺这一点银米,很快京城附近就建起了许多粥棚。

俞青与孝庄商议了一番,选了几名贡献最大的命妇褒奖了一番,赏赐了些东西。在之后更有许多诰命也积极参与进来,不多时京城内外的流民便都基本上得到了安置。

俞青还让人在郊区建了好些茅屋,虽然简单,至少能遮风挡雨,那些老弱病残有了栖身之地,死亡的人数也大大减少。

那些青壮年则被分编成十来个队伍,一起帮忙做事,再按劳动量分发粮食。

几日下来,京城混乱的状况便大大减轻。

没过多久,朝廷的赈灾粮和来年的粮种也陆续到位,分发到各地,许多流民都回了家乡,京城又重新平静下来。

这日,好容易忙完,俞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一个明黄的身影怒气冲冲的进来,“孟古青,你这个妒妇,是不是你……”剩下的话语在看到眼前的女子时戛然而止。

俞青面色平静的行了礼,淡淡道:“皇上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顺治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根本没听到俞青的话,自进门到现在一直盯着面前的女子,眼神中满是怀疑。

一身象牙白的旗装,白玉簪松松挽着发髻,小巧的玉葫芦耳坠,精致的面庞一如往常那般妍丽,五官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气质却温婉沉静了许多,眉眼间没有了以往的那丝骄纵之气,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相信眼前的娴雅女子是以往那个跟他大吵大闹的孟古青。

俞青端着茶盏静静品茶,对那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顺治心下微微一动,他与孟古青相处三年,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原本的她对自己的好恶毫不掩饰,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现在他却看不透她了。

半晌过后,顺治还是没反应,俞青眼中掠过一丝不耐,放下茶盏,抬头道:“皇上今日来永寿宫到底所为何事?”

顺治这才回神,发觉自己竟盯着俞青看了许久,面色变幻不定,想起自己的来意,脸色当即一沉,“朕问你,昨日是不是你在皇额娘面前说了什么,才让乌云珠在王府禁足的?”

俞青闻言简直好笑,“还以为皇上是因为什么来兴师问罪,却是为了十一弟的福晋,皇上你不觉得你问错了人吗?除非是这后宫妃嫔,不然我可管不到闲杂人等身上。”

看着俞青眼中明晃晃的嘲笑,顺治肝火直冒,果然,方才都是自己的错觉,什么温婉娴雅,都是假相,这根本还是那个孟古青,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顺治厌恶的看了眼面前的人,恨恨道:“孟古青,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能在后位上坐多久?早晚有一日朕要废了你!”

顺治如今不过十七,生的俊美无俦,倒是一副好皮相,只是此时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带着明显的厌恶与嘲讽,眉宇间的戾气更是让这幅容貌生生打了折扣。

俞青丝毫不惧他的威胁,轻笑了声,慢条斯理道:“纵然你废了我,这后位也只会是博尔济吉特氏的,轮不到别人痴心妄想。”

顺治被戳到了痛处,顿时大怒,身为帝王,行事却处处被掣肘,这于他简直是奇耻大辱。

俞青似乎没看到对方的脸色,嘴角笑容不变,继续微笑道:“至于这董鄂福晋之事,皇上只怕误会了,孟古青这些时日一直忙着宫外赈灾的事,并没有多少空闲去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又哪里会去跟姑母说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这段时间忙的不行,哪有功夫关注这个多情皇帝的风流韵事。

顺治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就差当着面说他耽于美色,自作多情了。

犹如当面被人扇了一耳光,顺治拳头紧了紧又松开,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气,到底记得这里是永寿宫,冷冷看了俞青半晌,黑着脸拂袖走了。

乌兰与塔娜担心的不行,看向一旁神色如常的俞青,“主子,皇上生这么大的气,不会真的想……”

俞青摆了摆手,“别担心,没事的。”

她可不是历史上那个无依无靠的孟古青,如今的她在民间已颇有贤名,在宗室与百官中的印象也今非昔比。

顺治要废她的后位,首先就要顾虑民间百姓的看法,她若被废,打的是皇室的脸,孝庄、宗室和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更别提已经赶在路上的科尔沁队伍,这次来的是孟古青的哥哥,科尔沁世子,弼尔塔哈尔。

俞青心中冷笑,顺治对董鄂氏未必有多么深情,不过是因为常年在多尔衮与孝庄的强势下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反击的办法,自然是孝庄越反对他越是要做。

如果没有遭遇这些阻碍,他与董鄂氏的爱情未必会这么牢固,与其说他是为了董鄂氏不顾一切,还不如说是为了打击孝庄,为了发泄自己多年来的怨愤。

若是按原来的轨迹,董鄂氏要在两年后才入宫,想来定是顺治与孝庄斗智斗勇,折腾了两年才摆平了一切障碍,迎接自己的真爱进宫。

原本她只想看戏,如今,她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与他的真爱早些顺利相守。

轻易得来的东西永远不会珍惜,这是人的劣根性。没有了那些加深他们感情的磨难,她想看看,他们所谓的爱情,在这深宫中,在悠悠众口中,能坚持多久。

想废后?那要看看他顺治有没有这个能力,俞青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乌兰,哥哥他们是不是快到了?”

乌兰恭敬的回道:“月底便会抵京。”

“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咳,女主要开始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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