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霍景之生辰,虽然说只是把亲友请一下,酒宴还是摆了两天。一天是亲友,一天是同僚,亲友还好些,宴同僚那天思宸脑子还真有点乱了。嫁过来也有段时间了,亲友们也大概都认得了,其中的姻亲关系也都了解了。
但对于同僚思宸所知就不多了,上下级,同级,师生,学门,党派,这还不算其中的姻亲关系。招呼的时候,思宸真觉得大脑有点不够用。
湖阳郡主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局面,把素姨娘,就是上次去郡主府在湖阳郡主卧室里见过的那位借给了思宸。招呼应酬的时候,哪府上的哪家太太,有好几次都是素姨娘小声提醒思宸的。
思宸也是进府之后才知道,镇远侯府明义上的当家主母是湖阳郡主,只是湖阳郡主根本就不管这些琐碎事情,实际操作管事的是素姨娘,连带着郡主府那边的事务也是她在管,堪称管家的一把好手。
素姨娘并不是郡主的陪嫁,原是秀才之女,在家的时候也跟着父亲识得几个字,只是家境败落才被迫卖入侯府为奴。因聪明伶俐,又生的漂亮,被湖阳郡主看中给霍宜之当了姨娘。
纳她进门那一天,湖阳郡主是大摆宴席,风风光光把她接进门,进门之后她也是对湖阳郡主忠心耿耿,虽然没能给霍宜之生下一男半女,但在湖阳郡主跟前那也是能说上话的人物。后来又任命她管家理事,那行事手段,不但两府下人们,就是霍三太太也不敢轻易招惹。
一天忙碌完,丫头媳妇们做着最好的清扫工作,素姨娘本来说要回去,思宸却是把素姨娘让回屋里。虽然是姨娘,当然更有可能是湖阳郡主的姨娘,随着年龄的增长,并没有因色衰爱弛,而能协助主母当家管事,还能把两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绝对是个人物。
初晴端茶上来,思宸就笑着道:“今日多亏姨奶奶提点。”
“二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如何敢提点主子。”素姨娘笑着,又道:“二太太如此聪慧,今日很多人只是初见而己,等见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正说话,只听外头丫头们道:“老爷回来了……”
素姨娘忙站起身来,道:“二老爷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只有思宸一个人在,她在二房坐坐也没什么,现在霍景之回来了,她也就得走了。
思宸也见起身来,笑着道:“改日再请姨奶奶坐。”
素姨娘正要走,只见小丫头打起帘子,霍景之己经进来了。素姨娘对霍景之见了礼,思宸又打发初晴去送素姨娘。虽然自己这两天也是辛苦了,但霍景之招呼男客也不比轻松,亲自奉茶上来,笑着道:“老爷辛苦了。”
“这两天你更辛苦。”霍景之说着,那些女客们,有一多半都思宸不认识的,招呼起来多少有点辛苦。
思宸笑着道:“这多亏湖阳郡主,让素姨娘过来帮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霍景之看了一眼思宸,想了想才道:“虽然同是女子,但还不要来往太多的好。”
思宸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心里却是顿时明白,看来自己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湖阳郡主有点异与常人的小爱好,虽然说在女子之间也没什么妨碍,但你还是经心些好。”霍景之只以为思宸不懂,又多解释了一句。
湖阳郡主那些小爱好,霍家上下人尽皆知,霍宜之的八个妾室,有五个都是湖阳郡主找来侍侍自己的。自古以来女子之间的手帜之交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湖阳郡主要是找些漂亮小厮啥的,那是给霍宜之戴绿帽子,但这样真不算。
而且湖阳郡主又不是没为霍家传宗接代,她生了两个儿子,也没有阻止霍宜之纳喜欢的女子为妾,妾室都生了二男一女呢,长房绝对称的上是子嗣旺盛。后宅安宁,子嗣旺盛,做为妻子的责任她都完成了。至于对婆婆妯娌,她是郡主,身份上天生高人头,不能指望着皇家人对臣子行礼,湖阳郡主没让霍三太太见面就给她行国礼己经很够意思了。
这些年湖阳郡主也没少给自己找漂亮的小姑娘,反正她只在自己府里搞,也没搞的多夸张。思宸的样貌及聪慧,正是湖阳郡主喜欢的这一款。妯娌之间有这种事,也挺平常的,有利于妯娌之间相处,后院更能安宁和谐,一般男人也不会阻止。但霍景之不想思宸跟湖阳郡主去搞百合,虽然这样有利于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和谐,但也不行。
“呃,我知道了。”思宸小声说着,其实她真没那个爱好,虽然跟霍景之之间还说不上什么感情,但她也没想过去喜欢女人。
霍景之也看出来思宸没这个爱好,不过是提醒一句,见她明白了也不再说什么。话音一转道:“我己经向礼部请封,应该快下来了。”
填房的诰封是进门一个月之后,由丈夫向朝廷申请,礼部核实之后再由朝廷发放。这个核实时间以及发放时间都不太固定,跟礼部关系好的,在皇上面前比较有面子的,这个诰封就快,要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那就等吧,拖个一年半载的都很平常。
也因为这样,一般续弦之妻的诰封都会在官员大变动时申请,妻子的诰封本来就是随着丈夫的官职来的。官员三年一考核,随之而来的就是官阶变动。妻子的诰封是随着丈夫来的,所以随着官员的变动,妻子的诰封也会有变。
到这种大变动的时候,向礼部申请为妻子请诰封是最好的时候,反正都得折腾一回。再或者就是立了功,在皇帝面前露了一个大脸,皇帝都知道是谁了,礼部岂能怠慢。
霍景之说过,明年年底就是大调动,思宸本来想着霍景之可能会那时候申请诰封,因为外放一般来说官职都会比京官高一点,到时候追封原配,给填房诰封都顺道一起来了,没想到霍景之会在这时候单独请封。
不过想到有诰封在身,思宸总觉得一块石头落地,不止是诰封本身带来的荣耀。而是有诰封之后,想休妻或者怎么样,那都要经过朝廷允许了。有些人家对于妻子不满意,或者不知道妻子性情,都不会先给妻子请封,朝廷不会主动给女子诰封,都是夫家请的,夫家不请,也就没有。
不管是回门的时候,还是那天去安远侯府赴宴,三太太和思琪问的头一件事就是怀孕了吗,担心的就是韩家如此不给力,她出身不好,怕站不住脚。现在还没能生下儿子来,诰封先下来了,也就表示她在霍家的地位稳了。
“爷操心了。”思宸笑着了起来,这笑容十成十的真,霍景之是很好,待她也很好,但是在后院里安全感不是男人给的,那是得自己挣的。因为婆婆,娘家倒霉,生不出儿子的,后院里男人真的保不住女人。
霍景之笑着道:“应该的。”把后院打理的一丝不乱,这样的贤内助该得诰封。
十一月月初的时候,思宸的诰封下来了,随霍景之的品阶走,四品裹金玉轴,相对的凤冠霞帔。圣旨下来那一天,思宸正陪着霍老太太听戏,霍老太太迷新近京城的一个戏班,思宸听着也不错,就传了一班过来听,霍三太太还建议直接把班戏养在府里。正说着,管家媳妇进来传话说圣旨来了。
霍家一干女眷过去接旨,虽然来的意外,但接圣旨霍家接的多了,香案摆的也快,至于打赏的荷包,思宸早就准备好了。上前指了旨,又留公公们吃茶,顺道把荷包及银子一并送上,给这些个行走太监们,出手就是五百两,这也是霍景之特意吩咐过的。
“二嫂就是有福气,二伯说都没说一声就给二嫂请了诰封。”霍三太太口里的酸意有点遮不住,凤冠霞帔是女人的梦想,只是她这一辈子指望着丈夫穿上的希望实在不大。
霍三老爷是捐的官,捐的官妻子也可以有诰封,但前提是丈夫得去当差。朝廷会给女子诰封,那是因为男人有作为才额外奖励的,像霍三老爷这样花了钱捐了官,然后按年领俸银,一天衙门没去过的主,就是夫家请封了,朝廷也不批准。
为了能有诰封,霍三太太不知道给霍老太太吹了多少风,希望霍景之能帮帮忙,去礼部打点一下给她一个诰封,结果被霍景之一口回决。反而说她,做为妻子不去好好督促丈夫儿子读书上进以求诰封,反而想这些邪门歪道,坏霍家的名声。
霍老太太本来都被她鼓动了的,结果霍景之大道理一摆,霍老太太马上站到霍景之那边了。对于老太太来说,就是一百个能讨得她欢心的儿媳妇也不如自己儿子的仕途要紧,霍老太太有时候是糊涂,但这种时候她比谁都能分的清。也说了她几句,严令她不再提此事。所以每年霍老太太带着柳大小姐进宫朝贺的时候,霍三太太都是满肚子怨气。
本以为思宸这才进门,儿子也没生下来,官员的三年一考也就在明年年底,思宸最快也是后年能拿到诰封。没想到进门才没几个月,思宸的诰封就下来了,霍景之连给霍老太太说一声都没有,就直接向朝廷请了。
思宸笑着接口道:“我也没想到老爷会去礼部请封,我才这个年龄就得了这样的封诰,以后出门应酬的时候还得更加经心才是。”
霍三太太脸上浮现一丝怒气,思宸说自己这个年龄就得了诰封,那是摆明了在讽刺她,虽然嘴上叫着思宸二嫂,但霍三太太比思宸是要大的多。
而且说到出门应酬,这也是霍三太太心上的痛,京中多权贵,有诰封的妇人更是多有如牛毛,虽然大品梳妆的时候不多,但几品诰封在身上,说话的底气才更足。虽然有霍家二太太的身份撑着,但夫人之间说起来话,白身的真有几分气短。
心里怒火中烧,却是驳不了思宸的话,霍三太太转向霍老太太,一脸为霍老太太抱打不平的道:“老太太,不是我说二伯的不是,给二嫂请封是应该的,但也要先给老太太说一声不是,哪能儿媳妇受封了,当婆婆的却压根不知道的理。”
霍老太太脸上却有几分不高兴,道:“这事景之跟我说过,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者这是二房的事情,上次我就说过你,有这个空闲就去管管儿子,何必去管大伯子的事。”
要是霍三太太说思宸的不是,霍老太太可能还无所谓,但霍景之那是她儿子。霍三太太指责霍景之不孝,那就不行了。当娘的就是对儿子不满了,也只能自己说,没有旁人说的道理。
霍三太太满心指望着霍老太太会责骂思宸几句,像迷惑丈夫私自请封之类的,没想到反倒骂她。想想进门这些年来侍侯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她多么不容易,没想到还是落不到好,心里越发觉得委屈。
霍老太太也觉得有点心烦,道:“我累了,你们各自去吧。”
霍景之是跟她说过这事,但只是告知,并不是商议。柳大小姐去世之后,霍景之对她的不满是一点点的表现出来,总觉得她虐待了自己的太太。霍老太太也不完全否认这一点,她确实没给过柳大小姐好脸色,但谁让柳大小姐没生孩子呢,要是能给她生几个孙子孙女,看在孙子的面上她也不会难为孙子的母亲。娶个媳妇回家却不下蛋,换哪个婆婆都一样嫌。
思宸和霍三太太起身告退,走出屋门的时候,霍三太太忍不住瞪了思宸一眼,思宸却是走进上前,小声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是挺羡慕三婶婶的,有了诰封,过年过节的时候都得入宫朝贺,皇家皇子公主大婚还得进宫吃酒宴,听说累人的很,哪里能有三婶婶的清闲。”
霍三太太只觉得自己的银牙都要咬碎了,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眼里的喷出来的火都要把思宸烧死了,末了只是哼了一声,带着丫头婆子快步走了。
思宸只是淡淡然笑着,现在还没分家,等分家之后,更有她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