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年租交上来,本来以霍景之的意思,思宸大着肚子这些事情他来料理就好了。思宸却说没妨碍,清点年租本来就不是重的活,交上来的具体数目并不她一一清点,只要管家娘子报数给她就好。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候核对帐目,庄子又了几处,收租的铺子也多了好几间,去年的时候一年总收入不过两万两,今年己经三万两了。霍景之官当的怎么样,思宸所知不多,但只看这收益增长的速度,思宸觉得很不错。
照例派人往京城侯府送了年货礼物,管事回来却带来一个好消息,杨氏和岳氏都怀孕了。霍景之和思宸十分高兴,儿媳妇进门半年就有了喜脉,实在是喜事一件。思宸又另外备了一份东西让管事的再跑一趟给杨氏送到。又想到四爷的媳妇岳氏,侄媳妇嘛,也送上贺礼一份。
方姨娘帮着准备过年事宜,人少东西也好准备,妥当之后,方姨娘给思宸汇报完工作。思宸笑着道:“麻烦姨娘了,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既然家中事宜己经准备完,今年不如姨娘回家过年。”
方姨娘愣了一下,妾室不是正妻,不参加祭祀活动。但一般过年事情太多,里里外外事情太多,妾室还得给给男女主人见礼。尤其是思宸现在还大着肚子,过年的时候还得交际应酬,事情繁多,没想到思宸会突然说这么一句。
思宸笑着道:“虽然我没跟老爷商议,但我想老爷也不会反对。姨娘侍侯老爷十几年,辛苦异常,明年老爷的任期就满了,不管是回京还是去了去年,姨娘再想回家过年只怕不易了。”
妾室拥有的并不是正常婚姻,就像霍景之发话就能把柳月娘嫁掉一样,霍家是方姨娘的主人家,并不是她的夫家,她唯一的家庭是方家。一般卖身进府,家人在外头的丫头们,过年过节的时候,要是家人来接其回家,主人家都会允许。更何况方姨娘在霍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衬着现在还有机会,回家跟家人团聚过个年也很应该。
“太太感典……”方姨娘说着,眼泪却是掉了下来,自从进了霍家门,每到过年过节,她总是在自己小院里,有丫头有婆子有银子,霍景之自是不必说,除夕这一天男人必须到正妻房中度过,这是规矩也是正妻的脸面。就是自己生的霍希贤要么在老太太跟前,要么在霍景之跟前,总之不会跟她这个姨娘在一起。
思宸笑着道:“收拾东西只管回去吧,好好跟家人一起过个节。”
“只是太太……”方姨娘犹豫一下,道:“太太现在有了身孕,家中事务。”
“姨娘己经安排妥当,更何况月娘还在家中,姨娘只管去就是了。”思宸笑着说着。
方姨娘心里早就愿意了,这时候也不再推辞,又像思宸谢了恩,便收拾了东西带上丫头回了方家。
晚间霍景之回来,思宸说了此事,霍景之点头道:“应该的,方姨娘一向行事妥当,也该让她回家过个年了。”盐政没有连任的,明年年底霍家肯定要离开青阳。方姨娘再出京城,估计就要随着霍希贤放外放,那还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在青阳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是该让方姨娘回方家。
“我听丫头们说,月娘这些日子一直在房中绣活,准备出嫁事宜,我看她是想明白了。”思宸笑着说着,跟张家的婚事,柳月娘虽然从来没说过不愿意的话,但她也从来没说过愿意的话,一直很消极,让她绣嫁衣她也嫁,只是丫头们说总是一边绣一边叹息。
自从见过徐六之后,柳月娘的态度就开始有所转变,应该是徐六跟她说什么了。两人是闺中好友,除徐六之外,青阳没有柳月娘的其他亲人,好友的话应该还能听进去。
“那就好。”霍景之说着,他也放心了,柳月娘跟他一场,还给他生过一个儿子,又是柳大小姐的妹妹,总要把她安置好。拉起思宸的手,又道:“方姨娘回家,你怕要多辛苦一些了,你这一胎怀的辛苦,这小家伙总是时不时的闹起来。”
思宸笑着抚着肚子,确实是又闹起来,算算日子都八个月了,却又突然害起喜来。幸好反应不大,也不是多辛苦。太医和老嬷嬷们都看过,估摸着是个儿子,是儿子也好,儿子闹腾些还没什么,女儿家还是别太折腾了。
过年守岁,初二归宁,现在肯定归不了了,初三上坟,思宸早就派了管事的过去,她现在大着肚子肯定不能亲自给崔先生上坟,却是叮嘱的管事,切忌不可大意。方姨娘初五就从娘家回来了,要张罗应酬的事,青阳的亲友不多,但官太太们的交际还是不少的。思宸大着肚岁,方姨娘肯定要回来料理。
元宵节又是一阵忙碌,出了正月,柳月娘也就要动身走了。跟何家的行商队一起,虽然大珠一直很太平,但还是安全为上,尤其是柳月娘的嫁妆确实不少。思宸派了信的过两房人专门打理柳月娘的婚事。
从青阳到江阳也就是两天路程,思宸早托了何家人早房子,大队人马到的时候,何家的房子也己经租好了。二进的落院,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可以直接入住。
柳月娘看了一路江阳的风景,并不觉得多累,虽然听了徐六的话,她对再嫁的事不怎么排斥,但来了江阳,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总是有几分惧意,对于未来的生活,她真的不像徐六那样,她没有徐六谁敢我斗,我就跟你斗到死的决心。
一天休息,柳月娘吩咐人把绣品拿出来,在霍家的时候己经开始动手,不过全部绣完也要好一阵子。思宸特别吩咐过,要是婚期紧,那就请绣工绣。女子出嫁是大事,该有的一样不能少,缺什么就买什么。
年前两家都己经透了话,这时候只是正式把婚事列为日程。两家媒人穿唆行走,管事的具体操办,柳月娘凡事不管,只在后院忙着绣活。
婚期很快定下来,就在今年四月,这个时间己经不算急。管家娘子过来知会她的的时候,柳月娘只是应了一声,然后算算日子,跟管家娘子说并不用请绣工,绣活她自己做的来。女子给自己绣妆,柳月娘有时候都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想想当年她一身粉红进了霍家门,富贵是富贵,但那身粉衣,她早就烧掉了。
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将要一身大红嫁妆,盖上大红盖头,只是这么想一下,她就觉得很值得期待。就像徐六说的那样,当妾室,一辈子奴才当到死,生了儿子也不能喊声娘。嫁到张家去,就是穷些,好歹总有个奔头。就是男人靠不住了,总还能养儿子,这也是希望。要是以后儿子为官为宰,请了诰封,那也是凤冠霞帔在身的诰命夫人了。
管家娘子有空的时候也常过来跟柳月娘说婚礼准备的情况,张家虽然是二婚,但婚事上却是一点不马虎。那张大爷除了年龄比柳月娘大了几岁外,其他各方面都不错。前头嫡妻只有一个女儿,后妈虽然难当了点,但又没有嫡子来分家产,要是前头有个嫡长子,那才是真麻烦呢。
张家大爷为人也不错,人缘口碑在江阳也是出了名的。张家一直都是中户人家,张大爷前头的妻子成亲八年没养活一个儿子,要是换了一般人家早就纳妾,张大爷却是一直没纳妾,跟妻子感情很好。妻子三年孝满,这才续娶,这情谊是十分难得了。
柳月娘一一听到心里,对于未来的生活也有了几分期待。徐六说霍景之己经是很难得的好男人了,不讨他喜欢,只能说没这个缘份。要是能嫁一个有情有谊的,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对女人来说总是个依靠,不会被无故抛弃。
在满心的期待中,出嫁的日子终于出来了。绣了一个多月的大红嫁妆穿身上,柳月娘不自觉得把胸膛挺直了。正式嫁为人妇,她不用日日给正妻请安问礼,不用自称妾室,奴才,她可以跟男人平起平坐,不用担心哪句说不好就会被责骂。
“花轿进门……”前头婆子喊着话。
管家娘子给柳月娘把盖头盖好,双方都没有父母长辈,新郎官也就直接过来迎新娘子了。外头宣哗声起,盖头底下柳月娘眼泪却是差点掉出来。新郎倌过来迎亲,不再是一顶粉轿过来接;这回是同拜父母,天地,不再是磕头敬茶。
媒婆背着柳月娘上了轿,轿帘放下来,柳月娘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虽然晚了一点,但她也终于等来了,八抬大轿抬进正门,她不再是奴才了。
三天回门结束,霍家的两房管事也都要回去了,他们在这边忙碌的时间真不短了。至于柳月娘婚事的具体操办情况,管事的也经常写信回去,霍景之亲自交待下来的事情,哪个敢怠慢一点。
思宸也大体知道,正月里柳月娘离开青阳后,思宸就开妈准备生产事宜。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月多点,但男孩一般都会提前生,奶妈早就挑好了,太医,稳婆都早早请好在府上住着,还有几个老道的嬷嬷都时刻盯着。
霍景之也不再晚归,每日总是从衙门下班就回家,现在家里只有思宸一个主子,虽然方姨娘在,思宸行事素来妥当。霍景之还是担心万一哪里不妥,女人生孩子可以大事,一尸两命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这一胎怀的,连嬷嬷们都说,得小心一点好。
二月中的时候,思宸进了房产,当时霍景之才去衙门,小厮回报了霍景之,霍景之马上回家。太医外头等着,几个稳婆都己经进去,霍景之心中急燥,只是在门口跺着步子。
中午饭,晚上饭都顾不上吃了,霍景之心都提了起来,上回思宸是头一胎还是双胞胎也不像现在这样。这都一天了,思宸还是惨叫声不断。
“老爷莫急,情况一切都好。”旁边嬷嬷说着,女子生产有快有慢,虽然这一胎生的时间是长了点,但目前情况都很好。
“唉,你们……”霍景之再有本事,这时候也只能叹气跺脚,挥手又让婆子们进去。
一个晚上过去,霍景之滴水未尽,只在房门前跺着脚。霍家上下自然也陪着方姨娘都快有点撑不住了,又去劝霍景之休息一下,或者用些点心之类。霍景之哪里能去睡,里头他的妻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清晨的阳光开始慢慢的普照大地,产房里终于传出婴儿的啼哭声,霍景之悬着的心还是没放下来。直到嬷嬷们一脸喜气的走出来,道:“恭喜老爷,贺喜欢老爷,太太生了个儿子。”
“太太怎么样?”霍景之不等嬷嬷说完,直接打断问着。
“太太很好,刚生产完,含着参片睡下了。”
霍景之这才长长的吁口气,一天一夜的担忧化成了喜悦,也不觉困乏,当即道:“太医,稳婆,嬷嬷们每人十两,家中所有仆人,每人二两。”
“谢老爷。”下人们欢天喜地的说着。
没一会奶妈抱着孩子出来,孩子太小,霍景之并不敢抱,只让奶妈抱在眼前。才出生的小娃娃,并不像其他小娃娃那样哇哇大哭,而是睁着大眼看着这个陌生世界。霍景之笑了起来,抬头看看早上的阳光,他并没有给这个孩子提起起好名字,孩子还小,这跟嫡长子出世的时候还有点不同。只是此时情景,霍景之想想道:“就叫希朝,霍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