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山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饭,随便扯了个借口就逃离了阮玉娇家。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是心跳得特别快, 像他第一次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一样。回家后他往床上一躺, 双手枕在脑后, 越发想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三番五次的对人家小姑娘起心思呢?那是他表妹, 又不是外面那些轻浮女子。
许青山翻了个身,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人家把他当救命恩人信赖, 拿他当亲哥哥一样好,他却看人家看呆了,这也太不庄重了!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每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活得更好, 难道是一下子不用做事, 没事儿闲的?
想到阮玉娇对他那种敬重和亲近,他就觉着臊得慌, 好像辜负了人家一片单纯的心意似的。
“老三?今儿个咋突然回来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院里就传来许方氏惊讶又惊喜的声音, 是他的好三弟回来了。许青山翻身而起, 理了下衣服大步走出门去,对着许青柏淡淡一笑, “三弟,几年没见,长大了。”
许青柏看到许青山不免愣了一下, 和其他人同样发觉了许青山的变化,和过去简直判若两人,看一眼就知道这人不好惹。他脑子里转着各种事儿,面上却露出亲近之意,上前笑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之前我听说你回来时就想去找你,谁知书院通知让赶紧过去,我没办法,只得先去镇上,错过了大哥回家的日子。大哥,这些天你感觉怎么样?可适应了家里的生活?”
许青山回道:“自己家,有什么不适应的。听说三弟这次要下场考秀才了,如何?可有把握?”
许青柏笑了笑,不骄傲也不自卑,只谦虚道:“我已经很认真的读书,老师也夸奖了我,此次只希望能一举得中,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老三可是书院里读书最好的,肯定能中的!”许方氏上前扫了许青山一眼,关切地拉着许青柏道,“你刚赶回来肯定累了吧?娘给你冲碗鸡蛋水去,你大哥都回家了,往后说话的机会多得是,你快去歇会儿吧,累着了还怎么读书?”
许方氏这些天对许青山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不能爆发,只能在言语间尽情地表达自己的反感,冷嘲热讽,鄙夷贬低,这不就差说许青山耽误人家考秀才的金娃娃了?
许青柏下意识地往许青山面上看去,待看见他面不改色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突。这个大哥,已经不是他们能挟制的人了!许青柏忙拦住许方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笑着道:“娘,我许久没见大哥了,正想同大哥聊一聊呢。而且大哥在外五年,比我的眼界要宽得多,我正好跟大哥请教一下,兴许能在做文章的时候有更好的想法呢?”
许方氏一听那碍眼的人还能帮到自家儿子,登时就不反对了,还叮嘱道:“那老大你跟你弟弟好好聊聊,我去给你弟弟冲鸡蛋水。”
她想都没想过给许青山也来上一碗,支使得倒是顺溜。不过许青山也不理她,当真同许青柏坐下闲聊起来。许青柏一直想套许青山的话,想探知他在外面这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比从前更有气度、更有本事的样子。据他所知,当兵回来的那些人大多都有些孤僻怪异,和村里的人格格不入。虽然他也没见过几个,但许青山和那刘瘸子实在是太强烈的对比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位大哥在外头是得到了什么机遇。
然而他问了许久,却只听到了战场上的惨烈,断肢、断头,死不瞑目,血流成河。若不幸被敌军抓走成了俘虏,那下场将会比战死更可怕,因为他们会变得比畜生还不如,供敌军肆意取乐。还有军中的逃兵、叛徒、奸细,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受到难以想象的酷刑,非人一般的折磨,直至审问出重要的信息,才有机会痛快地死去。
两人聊得不算久,因为听了这些东西,许青柏脸上就慢慢失去了血色,到后来他已经听不下去,不得不打断许青山的话,尴尬地说道:“大、大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还有功课要做,我、我先去做功课了。”
许青山保持着微笑,像个可亲的大哥哥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快去吧,你若对大哥这五年的生活感兴趣,改日大哥再同你说,保证让你身临其境。”
许青柏僵着脸硬是扯出了一个笑来,点点头,落荒而逃。
许青山挑挑眉,摸摸下巴想到,刚刚是不是太欺负小孩儿了?这个弟弟好像也才十五岁啊。不过五年前这小子也才十岁而已,就知道为了留银子给自己读书,而撺掇着许方氏不出当兵的银子。若不是这小子一直在背地里给许方氏出主意,就许方氏那性子,哪能这么多年还维持着较好的名声呢?听外婆说阮奶奶还看中过许青柏当孙女婿呢,啧,看着小子更碍眼了。
还没发力人都吓跑了,许青山觉得没什么意思,喝了碗水又去村子里闲逛去了,让看到他的人都在心里嘀咕,这是打算游手好闲还是怎么的?这光靠打猎,冬天还不知能不能打到,显然把闺女嫁给他不靠谱,如此一来,更没人愿意给他说亲了,把许青山乐得轻松自在。
而躲回屋里的许青柏直接钻进被窝,连脑袋都蒙进去了。但不管他怎么闭眼,怎么背书,都驱散不了脑海中的景象。许青山说得没错,那些话真的能让他身临其境,那该死的许青山到底什么时候这么会讲故事了?!他终于明白那些回来的兵为什么看着很不正常,他现在只是听都忍不住瑟瑟发抖,真的在战场上尸堆爬出来的人,就是疯了也不奇怪。但为什么……许青山看着却仿佛没受到半点影响?
许方氏觉得他状态不对,还担心的问过几次,但许青柏又不能跟人说自己胆小被许青山给吓坏了,那不就承认自己比不上许青山了吗?人家亲身经历都没怎么样,他只是听听就成了这副德性,这也太丢人了,他说不出口。最后许方氏只能当他在书院着了凉,去请李郎中来给看看。许青柏不知怎么阻止,也没心情和人说话,干脆就随他去了。
村里的准秀才病倒了,谁不担心?大家伙儿还等着许青柏给村里挣荣誉呢。于是待李郎中诊完脉,许青柏心理压力太大,惊惧过甚的病情就传遍了全村,引起一片哗然!
许青柏心理压力大?惊惧过甚?他天天读书,好吃好喝啥也不用干,有啥压力?有有啥可惊惧的?这些问题一经抛出,得来的就是一片嘲笑。这小子平日里颇有些傲气,好像读了书就高人一等似的,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别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有所察觉。但这次是咋回事?吓得?怕考不上秀才?这可真是个大笑话,号称书院读书最好的人在考前吓得起不来床,这许青柏也太没用了吧?
许青山在村里溜达完刚要回家,就听到了这些闲话。正好有几个汉子闲坐着,看见他就喊他过去一起坐,好奇地询问许青柏到底有多怕考试。许青山想了想,疑惑道:“我今日才见着三弟,听他说准备得挺好啊。”
接着他恍然大悟道:“你们不提我还没想到,似乎刚才我俩聊战场上的事儿时,他脸色就不大好了,然后他回屋去,我出来溜达,还不知道他是病了。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们聊着,我先走了。”说完他就起身跟大家告辞,快步往家里走去。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许青柏畏惧考试这事儿可能是真的了。说了几句,突然有人“咦”了一声,对他们道:“你们注意没?刚刚许青山说的是他们聊战场上的事儿啊,然后许青柏就病了。你们说……他这惊惧过甚,到底怕的是考试还是战场?该不会,他这金娃娃养久了,一听到战场就吓尿了吧?”
“哟!这还真说不准,看他一个男的细皮嫩肉的,能不怕吗?他都没有他二哥壮实,跟他大哥更不能比了,你瞧瞧许青山在战场上待了五年,回来咋也没咋,不愧是常常打猎的,胆子贼大!”
“哈哈哈,原来咱们的秀才公是个胆小鼠辈,你们说这读书好有啥用?遇着事儿了先吓得腿软了,弄不好就是个拖后腿的货。”
“对对,你看那张家的张耀祖,任凭他老娘把媳妇换来换去的,结果换了个阮家三丫,没看出比别人强来,倒把阮姑娘那个真能干的给丢掉了。要换成许青山这样的性子,谁敢胡乱给他换媳妇试试,保管一个铁拳就上去了!”
几个大男人说话无所顾忌,嘻嘻哈哈的把许青柏和张耀祖贬了个痛快。而跟他们最强烈的对比就是许青山,莫名其妙被他们贴上了“真男人”、“铁汉子”的标签,等许青山知道以后真是哭笑不得。
许青柏还不知道自己在村民们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塌,也根本没心情关注外面的动静。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夜里连觉都不敢睡,一睡就能梦见那些可怕的场景,有如修罗地狱,让他屡次颤栗着醒来,头痛欲裂。而稍微冷静一些之后,他又发现他并没有找到许青山变化的原因,反而是他在和许青山聊天的时候,不知不觉把自己的事全说了,连他同谁交好、同谁不和都告诉了许青山!
这个发现让许青柏瞬间清醒,呆怔着忘了动弹。他想套许青山的话,一句有用的都没套到,还把自己吓得半死。而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底都泄露给了许青山,他甚至记不清他到底都说过什么,是不是一点都没保留,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什么时候泄露的。
回过神时,许青柏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是冷的,而是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份恐惧来自许青山。他深吸一口气,真的后悔当初让许青山去送死了,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许青山该娶媳妇了,加上当兵的名额,至少得花七两银子。而许青山又受了伤,不能打猎,就算能养好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花多少药钱。他怎么算都觉得很亏,很可能占用他读书需要用的钱。所以他干脆挑拨许方氏,用一种不损害名声的方式让许青山去当兵了。
可如果他知道这人不但不会死,反而还会变得这么难对付,他绝对不会让许青山去当兵的!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许青柏自己做的孽,终于是等来了受害人的回报。有来有往,谁都落不下。等他心态好些,起床恢复正常的时候,才发现别人敬重崇拜的目光全都变成了嘲笑,他从一个高不可攀的秀才公变成了胆小如鼠的娘娘腔!许青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可他毫无办法,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躲回屋子里不再出门,日夜苦读,若说从前他只是有信心觉得这次能考上,那如今他就是立下毒誓一定要考上。不仅要考秀才,他还要考举人,考状元!到时候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叫他们永远只能仰望他,再也不能嘲笑他!
许家因此陷入了低气压,许方氏、许姚氏甚至许桃花都在外跟人争吵过,就因为他们提及许青柏有些过于轻慢,仿佛他真是是一个胆小鼠辈,不值一提。这样下去许家的名声也快毁了,幸而许青柏及时发现,跟许方氏谈了许久,分析利弊,许方氏才压下家里几个人,再次维持住淡然不同人计较的形象。
许青山也没再做什么,只是同许青柏的努力用功相比,他两天进山打只野鸡,实在是太游手好闲了。许家三个女人每天都要明示暗示的让他干活儿,说不动就开始冷嘲热讽。许青柏跟她们说过许青山不好惹,让她们收敛点,可每当她们辛辛苦苦干活儿,而许青山却出去闲逛的时候,她们就忍不住要说上几句。之后许青柏见许青山没什么反击,便也不管了,心里还觉得那三个女人帮他出了一口气。殊不知,那三人说许青山不但没出气,反而还天天让自己憋一肚子气,任谁对着一块石头得不到回应,能不生气的?许青山就跟石头一样,完全不理会她们,气得她们一天不诅咒许青山都睡不着觉!
许青柏回家是因为考试在即,书院给他们放假了,让他们回家自己巩固一下弱项,也让他们稍稍放松一下。许青柏回来了,张耀祖自然也回来了。同许青柏闭门不出不同,张耀祖反而常常出门,对疑惑不解的爹娘说他想要放松放松,保持个好心态。有了惊惧病倒的许青柏为例子,张老爹和张母哪敢约束他?只当书院老师是真的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对他放纵得很。
结果阮玉娇就被膈应到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有多晦气,只要出门,十次有八次能撞见张耀祖。单是撞见也就算了,反正他们又不熟。可张耀祖偏偏每次见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她是负心的那个似的。最恶心的是有几次阮香兰还跟在张耀祖身边,他们两个自然不是躲在一边纯聊天,而是亲亲热热如胶似漆。有一次阮玉娇居然还看到张耀祖压在阮香兰身上,手都伸她衣服里去了,回家连饭都没吃进去。
许青山冷静几天,觉得心里没那么浮躁不会对妹妹胡思乱想之后,才重新到阮玉娇这边吃饭。没想到却看到阮玉娇不太好的脸色和骤然变小的胃口,顿时担忧起来,“怎么了?是锦绣坊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阮玉娇摇摇头,“没什么,可能天太热了吧。”
阮老太太和庄婆婆一脸的不赞同,庄婆婆皱眉道:“娇娇啊,有心事可不能不说啊,你要是不好跟我们俩老太太说,跟你表哥说也一样。受了啥委屈就叫你表哥给你出气,讲道理、打架都行,只要不惹出大事儿就行啊。”
阮老太太点点头,跟许青山道:“娇娇都这样好几天了,我们俩问也没问出啥来,你帮着看看吧,别叫外头的人把娇娇欺负了去。”
许青山认真地应了,回头只剩他们俩的时候,他就试探着问道:“不是锦绣坊的事,难道村里真有人欺负你?还是……想招婿没挑到合适的人?”
阮玉娇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要招婿?”
“呃,我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了你和几个婶子说话,而且这几天好像也有人上门给你说亲,没有合适的吗?”许青山用余光注意着她的表情,明明只是随口一问想知道她不开心的原因,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有点紧张,怕会听到不喜欢的答案。
阮玉娇噗嗤一笑,摇头道:“表哥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怪你偷听,只是碰到而已,再说又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这件事我都没上心,奶奶和庄奶奶两个人说了,没有合适的。姻缘要讲缘分,顺其自然就好了。”
许青山笑了笑,“我这不是怕破坏了你心里好哥哥的形象吗。”
阮玉娇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不会,表哥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哥哥。”
这句话让许青山心里一暖,高兴之余却又有点酸酸的,永远都只能是哥哥吗?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不过这么好的妹妹把他当亲哥哥,他开心还来不及,这又是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
许青山甩开凌乱的思绪,跟阮玉娇闲聊起来。套话是他最擅长的事,一旦他认真起来,对方是绝对不会发现自己被套话的。而没一会儿,他就知道了阮玉娇烦躁的原因,竟是那不要脸的臭书生在纠缠表妹!
他可不像阮玉娇那么单纯,这出门就能遇见人的几率有多低,他最清楚。能这么频繁的偶遇,绝对有一方是故意的,不是阮玉娇,自然是那张耀祖了。而张耀祖的心思更是好猜,谁都知道阮玉娇比阮香兰要强上百倍,阮家的人他都见过,阮玉娇不止本事气度比阮香兰强,连容貌身段都比阮香兰强太多了,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且村里如今不少人都在嘲笑张家有眼无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错把鱼目当明珠。张耀祖必然也听说了一些,想必是后悔了,又想来哄骗表妹,真是个人渣!
许青山不小心掰断了筷子,阮玉娇诧异地看向他,疑惑道:“表哥?怎么了?”
许青山淡定地将筷子丢掉,说道:“没事,没怎么洗过碗筷,力道没掌握好。”
阮玉娇将信将疑地扫了眼地上的筷子,不明白洗个筷子有人会用力吗?迟疑道:“表哥你别弄这些了,我自己洗就行了。”
“多洗几次就会了,表妹去一边歇会儿吧,我听外婆说你绣花得好好保护手呢,这些粗活儿能不做就不做吧。”
阮玉娇没想到他还能这么细心,笑道:“表哥放心,我知道怎么保养手,每天晚上都会好好保养,不影响绣花的。”
“嗯,那你也别做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等阮玉娇真去休息之后,许青山出了门就专挑不引人注意的小路走。走到张家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等到张耀祖出门,接着就在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从背后掀起他的衣服兜到头上,一拳一拳专打他身上最痛的地方,打得张耀祖吱哇乱叫。
许青山变了个声音,边打边说:“老子不打女人,你就代你娘受过吧!告诉你娘,往后少气我奶奶,再敢跟我奶奶吵架,我就打得你爬不起来,叫你连秀才也考不成!”
“不敢了!不敢了!我肯定管着我娘,你别打我,别打我啊!”
“哼,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再让我看见你娘使唤我奶奶,你就等着瞧吧!”许青山最后又踹了他一脚,在他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时候迅速消失。
张耀祖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四下查看,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他浑身痛得一迈步就要摔倒,强忍着痛苦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中。张秀儿一看见他就尖叫起来,“哥!你咋被打成这样了?谁打的你?到底是谁啊?”
张老爹和张母被叫声喊出来,看见张耀祖鼻青脸肿的样子立刻变了脸色,“耀祖!耀祖你被谁打了?出啥事儿了?”
“赶紧的,秀儿叫李郎中去!这要是打坏了就麻烦了,我的儿啊,是谁这么狠心?你告诉娘,娘去找他!”
张母撸胳膊挽袖子的,抬腿就要去找人算帐。张耀祖却怒喝一声,瞪着她道:“谁?你说谁?我这样都是你害的!我早跟你说过别跟那些村妇一样肤浅,你就是不听,见天儿的跟人争这个吵那个,挑剔个没完。你问我是谁打我?我还要问你又跟谁吵架了!”
张母被他吓了一跳,结巴道:“这、这跟我有啥关系啊?不是说你的事儿呢吗?你惹着谁了啊?”
“我都不回家我能惹着谁?你还不懂吗?是你惹的祸!人家是替自己奶奶出气来了,不好打你这个女人,才让我母债子偿!那人说了,你使唤他奶奶,还跟他奶奶吵架,把他奶奶气得够呛。到底是谁,该问你到底得罪了谁!”张耀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这不仅是疼痛,更是侮辱。他即将成为全村仰望的秀才,居然有人敢打他!而这份侮辱是亲娘带给他的,他就更加反感,他为什么有个这样粗鄙的娘?简直就是他的污点!
张老爹也生气地推了张母一把,质问道:“要你贤淑一点,你就是不听,如今好了,害了儿子了!若是皮外伤还好,若伤到了筋骨,你叫他怎么考试?你怎么对得起我老张家的列祖列宗?!”
这爷俩给她扣的帽子越来越大了,张母脸色发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没、没得罪谁啊……”
“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最近跟哪个老太太吵架了?”
“我、我……”张母惶然地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来瞪大双眼,“难道是她?李婆子?怎么可能?她怎么敢?”
张耀祖急忙问:“你说的李婆子有没有孙子?劲儿大不大?”
张母看着他莫名心虚,“她、她有,有个孙子跟你一边大,不过他不学好,是个混子……”
“混子?混子的奶奶你也敢惹?”张耀祖一听就确认了,气愤道,“就因为他不学好他才敢打我!我那么拼命的读书,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下子张母彻底理亏了,因为她和李婆子的一次争吵,居然连累儿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她不止为了儿子的伤心疼,还为了儿子的态度揪心啊!在李郎中赶到为张耀祖诊治之后,他那虽然是皮外伤但必须补身体好好养的结果彻底点燃了张母的怒火。
张耀祖没来得及阻拦,看到张母冲出去吓得直接跌下了床,拽住张老爹急道:“快去!快去把她找回来啊!那人说下次要打得我爬不起来,不让我考秀才!”
张老爹急急忙忙地追出去,但他一个读书人哪里能跑得过张母?等他赶到李家,张母已经跟李婆子在地上打起来了!两人你揪我的头发,我撕你的衣服,左挠一把,又掐一把,打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那叫一个激烈!看热闹的村民围了两大圈!
张老爹拉不动张母,反而被她们波及,挠破了脸,被踹倒在一边。更不妙的是,这时李婆子的孙子回来了,他真是个混子,平时就不做好事,经常打架。这会儿见有人到他家里闹事,自然不能忍,冲上去就大耳刮子扇在张母脸上,用力一扯直接将张母扔出五米远!再看到自家奶奶被人打得都爬不起来,这人对着张母和张老爹是一顿打,直打得他们哭喊求饶才罢休。
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正也听着信赶过来了,一到场就喝令李家的孙子住手。可虽说人家是个混子,但不干好事也多是在镇上,里正没抓住哪能管呢?这次又是在李家闹事,是张家两口子跑来打人家奶奶,所以就算张家两口子受伤更重,他也没法教训李家的孙子啊。
里正头痛地质问道:“你们俩到底发什么疯呢这是?跑来打一个老太太,你们有能耐了啊!你家儿子就要考秀才了,你们不说安生点给他长长脸,还能干出这种事儿?你们是怕他闲得慌故意惹事儿呢?赶紧说!到底是因为啥事儿!”
张母披头散发,被打得什么形象都没有了,索性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来,“里正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李婆子的孙子不是个东西,他把耀祖给打了啊!李婆子平时就不要脸地巴结我,是她上杆子给我帮忙,哪是我使唤她呀?她孙子就说我欺负他奶奶,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婆子当即就不干了,“啥玩意?我孙子打了你儿子?咋可能呢?我根本没跟他说你骂我的事儿!”
“我骂你啥了?我不就说你是没用的老太太给家里添累赘了吗?你还听不得实话耍上脾气了,我说的是假的吗?谁不知道你天天东窜西窜净说别人坏话?你背着我说我眼瞎,我凭啥不骂你?”
“呸!你不眼瞎?不眼瞎你能退了阮玉娇的亲把阮三丫讨回去?全村都说你瞎,你还当就我说过呢?”
眼看两人互相揭短又吵了起来,里正厉喝一声,“够了!都给我住口!”他指着她们两个皱眉斥道,“你们都是当人娘、当人奶奶的人了,居然还能这样闹,叫你们的晚辈脸往哪放?”
见两人都老实点了,他才看向李婆子的孙子,板着脸问:“你去打张耀祖了?给你奶奶报仇?”
李婆子的孙子掏掏耳朵,吊儿郎当地道:“有毛病?上来就冤枉我?我刚从镇上回来,谁稀罕去打他家的宝贝疙瘩?那软蛋玩意儿看见我不得尿裤子?还用我动手?”
张母怒气冲天,“你闭嘴!你敢羞辱我儿子?你个……”
“闭嘴!”张老爹一把捂住张母的嘴怒斥一声,低声道,“你疯了!你想让他找人打死耀祖吗?蠢货!”
张母一个激灵吓得不敢说话了,却还是很不甘心,盯着里正想让里正主持公道。只要里正把那混蛋赶出村子,他还能跑回来打耀祖不成?
可里正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却说没证据证明是李家的孙子所为,连张耀祖本人都没看见是谁打他,只听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能判断什么?反而李家指责张家诬陷他们,证据确凿,张家被里正当着全村的面严厉斥责了一番,并勒令所有人不得在村子里打架斗殴,再发现这种事定然严惩。
事情不了了之,张母吵闹着不公平,最后也只能被张老爹硬拽了回去。人群散去的时候,许青山双手环胸勾了勾唇角。看看,这不就得了?那膈应人的玩意儿考试之前是出不了门了,再也不能纠缠表妹。而曾经欺负过表妹的张母、张老爹、李婆子全都挨了一顿揍,名誉扫地,挺好,这下表妹能高兴了吧?
他特地打了一只野兔去阮玉娇家,把这些事跟她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的笑容,问道:“怎么样?觉得痛快吗?”
阮玉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笑容明媚,“当然痛快了!虽然我平时常说不跟他们计较,但是看他们倒霉,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她看看许青山,小声问道,“表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眼儿小,不够善良啊?”
“不会啊,我也觉得痛快,你这样很好。”许青山心道这事儿就是他干的,他怎么可能觉得阮玉娇心眼儿小?他的心眼儿比阮玉娇更小。
阮玉娇听他这么说更高兴了,低头一看他把兔子皮剥了正在处理,便问道:“表哥你会鞣制兔皮?”
许青山点点头,“阮奶奶不是说你怕冷吗?趁如今热乎的时候多弄点兔皮,等你有空了做褥子、做大衣、做手闷子,多做些,这东西保暖,等冬天的时候你就不会冷了。”
阮玉娇想象了一下用柔软的兔毛做出的那些东西,立马感觉浑身都暖融融的,好像心都要化了一般,兴奋地凑过去蹲在许青山身边,盯着兔皮道:“谢谢表哥!表哥你真好!”
阮玉娇的声音一向软软糯糯的,许青山只觉耳朵痒了一下,浑身发软。他扭头想跟她说别靠这么近,却不想距离太近了,他这一扭头,滚烫的嘴唇直接贴在了她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断在这里是搞事情啊!小仙女们么么哒,求收藏求评论什么都求~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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