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参加一些志愿者工作,在世贸中心废墟外围的几个避难所。想着奥黛丽不顾危险在废墟不远处工作, 分分钟都想把她拖出来。但又实在佩服的不行。他隐约猜到为什么她跟吉米都要在现场工作。无人机的重要内容是芯片及其附带挂件, 他们在利用这个现场,实地检验芯片的适用性、挂件的可用性、随时修改代码算法之类。
好莱坞虽然隔三差五的就要拍几部反战片宣扬立场, 但人人都明白, 国家具有强大的军事力量, 国民才能活得更惬意。所以现在,恐怖组织把战场开到美国国内了,这会给国民带来多么巨大的恐慌!不管之后美国政府和军队会采取什么样的报复打击行动,袭击本身已经达到目的。
奥黛丽是个很奇怪的人。飞机失事几乎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心理损害,没有什么应激创伤综合征(ptsd)。目击了恐怖袭击、双子塔的倒下,可能在她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异样。
对无辜平民的死亡呢?
似乎也不存在什么同情心之类。但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是“悲剧”, 所以做出的反应就是开出支票,用钱解决。
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没什么不好的。
理性一点看待,她很好的扮演了自己的社会角色, 必要的时候她也会表演伤心欲绝,好让自己跟正常人一样, 有“正常的”喜怒哀乐。
她的迷人之处在哪里?除了美貌和性感可爱之外。
她够聪明。他们能很愉快的沟通, 有什么都可以开诚布公的摊开来谈。当然, 免不了会被她伤害, 因为她不会考虑到他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人只能走开。
她很勇敢。虽然是在做项目,但她不是灾难救援的专业人员,完全可以离的更远一点。虽然她说已经是在安全地带远离废墟,但还是不想让她出现在那边。
还有那些在旁人眼中的缺点, 那些虚荣心、坏脾气、不经意的残忍、明知的自私,他居然都觉得很可爱。不太能接受,但因为是她,所以还是无条件的妥协了。
或许就像她说的,他太理智,他把什么都拿出来分析,一条一条,一项一项。所以就不要多想,用心,用真心来打动她。
是不是真心,她本能知道。
能跟她在一起为了同一件事情奋斗,这也是难得的体验。
不谈什么爱国主义热情,就是简单的、默默的陪着她、守着她。
9月14日,美国开放领空,开始正常通航。
基努·里维斯立即要求奥黛丽飞往悉尼。但不行。
“我有工作。但是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是什么工作。我得再留几天。”
“你结束工作就过来,我得看到你才能放心。你买的18号的机票吗?要是18号你还没离开纽约,我就过去,把你带走。”
她微笑,“好,我知道了。”
redstar pany的无人机项目在9月15日晚上结束了世贸中心废墟的搜索,共标注出16名幸存者的位置,都在废墟的外围,废墟的中心只有无数遇难者的尸体。
吉米去住酒店,奥黛丽跟他告别,回了公寓。
她推开门。
“princess。”海登从沙发上跳起来,飞奔过来,“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等急了,又不能打电话给你。”委屈兮兮的小脸。
“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军队还能不给我饭吃?”她笑,“我去洗澡。哎呀!终于不用再穿防护服了!闷了几天,可把我闷坏了!”
洗澡洗了很长时间,海登都以为她睡着了。偷偷开了浴室门,见她泡在浴缸里,一手烟一手酒,惬意的很。
“海登。”她喊他,“过来。”
他脸红红的过去了。
对他勾勾手指,海登在浴缸边蹲下。
指了指浴缸里面,海登甩了拖鞋,穿着沙滩短裤和短袖衬衫进了浴缸。
奥黛丽甜甜的笑,问他,“要这个,还是这个?”
“都要。”拿过她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又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so cute。”她嘀咕。凑过去吻了他。
“今天在家做什么了?”
“看书,看电视。”
“真乖。”轻轻咬他下唇。
“一整天我都在担心你。”他低语。
“都说了没事了。”
“没法不担心。”
“明天就不用担心了,明天不去了,我们的工作结束了。”她叹气,“所以今晚忙到现在。”
“真辛苦。”吻她的耳朵,脖子、锁骨。
“你还敢坐飞机吗?你要是想留在纽约也可以。这间公寓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想去长岛住一阵子,还想回一趟马克哈姆。”
“没问题。你自己考虑。”
海登叹气,“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10月初回来。”
那还好,不是很久。
他知道她去悉尼做什么:去看基努。
要说一点都不嫉妒,那是假话。当然嫉妒得要命了!男人就是这样,对维护交-配权会全力奋斗,但他面对的女人是奥黛丽,这个掌握了他的生命的女人。他还没搞懂现在的状况,这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成长的背景完全是两码事,他没有前例可循,没有人可以咨询,也不能问奥黛丽。
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很对。奥黛丽能不能说“爱”他是一回事,他其实都不很在意,他想要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只对着他甜甜的笑,只对他甜言蜜语,只跟他调情,也只跟他滚床单。
当然,他又不笨,那些对她无法忘怀的前男友们统统都是这么想的。
独占欲这种东西是每个人必然会有的念头,诺顿先生会有,里维斯先生当然也会有。
所以他就很奇怪了,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一想到奥黛丽会喜欢别的男人,他心里就很不自在。
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
他甚至接受了她会同时跟乔纳森·杰克逊约会,很多时候还挺高兴,诡异的高兴,觉得奥黛丽这种花花公主的画风挺有趣,她会看上他说明她眼光好,说明自己很有魅力,颇为沾沾自喜。
但后来,他的想法变了。
“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去悉尼——”腼腆的笑了笑,似乎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
轻轻抬起他下巴,“在想我回来以后还要不要你吗?”
点点头,又慌乱的摇摇头。
“you fool。”轻笑,“不要想太多,那样就不可爱了哦。”
9月16日,在公寓里待了一整天。
冰箱里的食物都吃完了,还有点果酱之类。打电话叫艾娃过来的时候带点食物和牛奶。
“好饿。”海登可怜兮兮的小脸。20岁大男孩的胃像无底洞,每餐都要吃很多还不会热量过剩。
“吃这个吧。”奥黛丽从地板上的军用行李袋里拿出一个锡箔包装袋。
“那是什么?”
“美国陆军单兵口粮。”
海登睁大眼睛:“你这几天吃的就是这个?单兵口粮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吃。”
“就第一天中午吃的这个,我偷偷找他们要了几份,好像热量不一样,主食也不一样。以前没吃过嘛,其实还不错的。你自己看喜欢吃哪一种。”
海登随便挑了一包,拆开,里面有独立包装的面包、饼干、巧克力杏仁蛋糕、盐酥玉米粒、花生酱,主食是奶油鸡肉。
有人敲门。海登嘴里含着饼干去开门,是莱昂纳多和卢卡斯。
“奥黛丽,”莱昂纳多直接无视了海登,“我买了点食物,分一半给你。”怀里抱着两个纸袋,都塞得满满的。
卢卡斯跟海登打了声招呼。他也抱着两个纸袋,走到厨房,开了冰箱,往里面塞。
生食熟食都有,还有一袋橙子和苹果。
“没有浆果,这附近有卖食物的店差不多都被抢购一空,这是我们去长岛那边买的。”莱昂纳多从刀架上抽了一把刀,在流理台上切了一只橙子。顿时房间里充满了橙子的香味。
奥黛丽看着他手里的刀子,又看了看他的脸。
莱昂纳多很快放下刀。“奥黛丽,对不起。你别怕,我再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了。”
“我知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杀了你。”她冷静的说:“谢谢你想着我。”
他没有什么异样表情,“那我上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洛杉矶?”
“暂时不回去。”
他看着她,“我和卢卡斯明天回洛杉矶。”
奥黛丽点了点头。
他很快走了。
卢卡斯说:“奥黛丽,注意安全。”
“我会的。你也注意安全。”互相吻了脸颊。
卢卡斯直笑,“我会的。”他也很快出去了。
海登有点困惑:他俩的对话有点奇怪,像是莱昂纳多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但不是偷吃那件。
奥黛丽走过去,拧开水龙头,冲洗了刀刃,放回刀架。又用抹布擦了流理台上的橙汁。拿了一瓣橙子,慢慢吃了。
艾娃11点多来了,跟利亚姆抱上来几大袋食物,牛奶酸奶果汁都有。
冰箱又塞满了。
下午2点,科特从洛杉矶飞到纽约。重新安排了值班,待在楼下的suv里。
一切似乎又恢复原样,又回到911之前。
“想出去吗?”奥黛丽问。
海登点头,“这几天……我下午都会去联合广场。太惨了……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照片,那么多鲜花、那么多蜡烛、那么多眼泪。奥黛丽!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悲痛会这么深重!”他眼圈红了,“我想做点什么,但他们说,政府的人说,需要的是有专业技能的志愿者,需要医护人员和专业的搜救人员。我什么都不会,我能做些什么呢?”他表情痛苦。
“每个人都有他的位置,你不用成为专业的医护人员也能为社会做出贡献。你捐款了吗?”
海登点点头,“捐了。”
“你没有去废墟附近吧?”
“没有。杰克不让我过去。”
“不要过去,不能过去。你看我在工作的时候一定会穿防护服,每天都换一套新的防护服。那边有不明的放射性物质和有毒气体有毒粉尘。很可怕。”
海登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担忧的说:“你就不该去那边工作!要是万一——”
“没办法。国家叫你去,你就必须得去。”她耸肩,“我每天都会抽血化验,数值稍微不对我肯定就不会进去了。我的命很值钱,不能随便就死了。”
奥黛丽又戴了黑色假发、小圆框眼镜;海登也戴了眼镜。
他嘀咕:“这样真的不会被认出吗?太克拉克·肯特了。”
“我给你贴一撇小胡子吧,这样更好一点。”
海登都不想问为什么她的化妆桌里会有男人的假胡子。
“才不要!”坚决拒绝。
她把装着假胡子的小盒子扔回抽屉。
在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衬衫给他,“穿长袖吧。”
她自己也穿了一件长袖的真丝衬衣。
“还有这个,”找出一盒工业用防尘口罩,“我的喉咙才好,不想再来一次了。”
阿历克斯和利亚姆开车送他们去了联合广场。
联合广场上人潮涌动。
广场的一角摆放着成堆的鲜花、蜡烛、照片,人们在那儿停驻,表情哀伤悲痛。几千人失踪,被压在成吨的钢筋水泥下面,每个人都希望他们的亲人、好友还活着,能够获救。但随着时间的逝去,希望越来越渺茫。
海登拿出蜡烛,点燃,小心的放在蜡烛堆里。
奥黛丽也照着他的样子做。
她悄悄问:“这有什么含义吗?我是说,蜡烛。”
“我也不是很懂,但别人都这么做。”他看了一圈,“今天还是这么多人。”
“因为是周末吧。”除了世贸中心周边地区和百老汇,很多地方还得照常上班,有些机构还得加班加点。
“奥黛丽,”海登轻声说:“你看,那些人。”他指着照片墙。那些年龄不同肤色不同性别不同的人,都曾经那么意气风发。双子塔里有很多家银行、投行等大公司,很多公司将总部设在这里,有的公司几乎全部职员都遇难了。
奥黛丽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看过去。
内心毫无波动。
就是看着那些一脸悲痛欲绝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触。好像确实因为都是陌生人的缘故吧。
海登也默默流泪了。
奥黛丽好奇的盯着他看,还用手指去抹他泪水。
“你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为陌生人流泪?”她悄悄问。
“我不知道。这很难解释清楚。你不会哭吗?”
她摇摇头,“我会为了自己、为了辛西娅哭,当然,拍电影有需要也会哭。别的人或者事情,好像我还没有哭过。我的心理医生说我没有移情能力。”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我会捐款给消防局、警察局,包括洛杉矶的那些妇女儿童庇护所,是因为我知道他们需要钱,我愿意帮助那些人。我不需要具有移情能力也愿意捐款给他们。”她想了想,“但我也不会因为捐款而觉得有心理上的满足感,或是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什么的,我不是那种赚了昧心钱然后捐款求心安的那种人。”
“你确实有些地方很奇怪。”
“你也觉察到了?”她挑眉,“凯文说我没有移情能力是很难成为一个好演员的,但这一点我也不是很在乎。”
“那不重要。你对拿奖很执着吗?”
“拿奖固然好,但没有也没什么。不重要。”
“你觉得什么比较重要呢?”他们离开了照片墙。
“赚钱吧。虽然赚钱是个永无止境的概念。”
“你已经很会赚钱了。”
“确实。但我花钱更厉害。”
“除了赚钱呢?”
“那太多了。吃喝玩乐都很重要,我应该算是个享乐主义者,但由于活动范围不大,我还算是个挺节省的有钱人。这有点矛盾,我得改进一下。不过这儿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好地方。”他们手拉着手,走进了联合广场附近的教堂。
教堂里有很多人,一些教徒,也热烈欢迎非教徒。
海登拉着她在座椅上坐下,随即双手握住她的手,举在胸前,开始默念主祷文。
奥黛丽有些惊异的看了看他。
走出教堂的时候,爱德华·诺顿从台阶下面走上来。
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但还是对奥黛丽微笑,“真的是你,奥黛丽。”
“你刚才看到我了吗?”
爱德华转身指了一下,“在广场那边就看到你了。其实,是看到了海登。”即使戴着眼镜也很难掩饰他的可爱脸蛋好吗。虽然奥黛丽做了伪装,但他那么熟悉她,她的身形、背影,包括她走路的姿态,很容易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