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墨之前的家族被人称为暴发户,其中多少是因为真的鄙薄,多少是因为羡慕嫉妒恨,本就是无法分清的事。三百多年后可是和今日不同,岁月的流逝间,又积攒出了许多流传数百年的大世家,相比之下,朱家真正发家尚不足百年,自然不如那些家族有底蕴。
但好歹朱家也传了四代了,家中豪富,又向来不吝啬培养下一代,即使朱子墨这样的‘寄生虫’,也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强大的师资,再加上耳濡目染,朱子墨本人只是懒、且胸无大志,又不是蠢才,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一举手一投足,所会的东西随便漏出来一点,放在这个年代,就是真正贵气、真正有品位的世家公子做派。
他亲自参与设计的别墅内部装修,就很好的体现了这一点。
并非奢华,所有的纹饰、摆设……都一点都不带烟火气,说的装逼一点,就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哪怕一个屁都不懂的大老粗进来参观,都得承认,人家这屋子,就是有那么一种特别的感觉!顺便还特别的人性化,不像有些房子装修得也很精致,但却让人觉得冷冰冰的,更像一个艺术品,而不是‘家’,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了,真住进去,就纯属自虐!可朱子墨的房子不同,一句话——随便哪处都太舒服了!那沙发!那床!那灯光!简直让人乐不思蜀!
跟人家一比,自己家的房子就是一狗窝啊!
这些预备役技术宅们,个个都星星眼了。
……然后朱子墨就把他们全体赶进工作室里去了。
私人领地,看看就行了,以后都不接受外人的染指!
人干事啊!
我们是外人吗?墨墨哥你这么小气真的好吗?
但再怎么抗议也没用,技术宅们的战力都是战五渣,朱子墨作为开了挂的前辈,很轻松的就将他们集体镇压了。
他凉凉的提醒他们:“叫你们过来可不是为了享受的,时间所剩不多,还不抓紧时间干活?!谁敢开小差,技术跟不上来,拖了大家的后腿,别怪我狠心让他出局!咱们可是要打造国内最顶尖的特效工作室的,吊儿郎当的样子,最后做出一坨狗屎,是想被国内外的同行笑死吗?!”
这番话算是一顿杀威棒。
接下来,还有一颗甜枣。
朱子墨拿出一台电脑,里面已经装好了几种外挂级别的后期处理程序,他坐在那里,双手翻飞,手速快到可以看到残影的地步——建模,构置出精细的三维立体图骨架,然后一层层的填充各种细节,就像一双正在□□的上帝之手,电脑显示屏中的画面每一秒都在变化,最后,终于从空白一片中,变出了一艘酷炫到没朋友的宇宙飞船。
这艘飞船有着惊人的真实质感,它根本就不像是人工绘制出来的,若非这一过程是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完成的,他们非要以为这世界上肯定真有这么一艘宇宙飞船,墨墨哥神通广大,走了特殊的路子,拿着一台极高清晰度的相机,去咔嚓一声的拍回了张照片来……
这是启明号!
这当然是启明号!
这艘幻想中的飞船,在场的所有人都烂熟于心,他们每个人都能立时描述出启明号的每个细节。
跟着剧组忙活了一个多月,他们都没有闲着,不知道讨论出了多少个后期特效方案,正在一腔热血的筹备着,务必不能让墨墨哥小看他们……
然后,他们等来的,就是墨墨哥最直白的一记精神攻击波。
这才是神技啊!
和这一比,他们全都是渣渣!
但羞愧啊自卑啊都只是一闪而过的小情绪,当理智回笼之后,这些人就全都眼睛亮晶晶的了!这是甜枣啊!绝对是墨墨哥奖励给他们的甜枣!说起来,在技术上完败给墨墨哥不是一定的吗?但支持才能后勇,墨墨哥这是打算栽培他们了啊!
天呐,怎么会这么走运?
这个时候,几个技术宅已经将所有杂七杂八的心思抛诸九天之外,他们几乎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死死的盯着朱子墨的每一个动作,调动起所有能用的脑细胞,拼命地记忆着——机会来之不易,浪费事最大的可耻!此时,在他们的内心中,基本上已经开始视朱子墨为师长了。
等朱子墨绘制完启明号的外型图,他脚尖一蹬,舒适的转轮工作椅原地转圈一百八十度,抬起头来,迎接他的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双散发着狼光的眼睛。
苏里的声音有点微微的颤抖,他的喉结抖动了几下,咽了咽唾沫,这才问道:“墨墨哥,您是打算教我们……”
朱子墨点了点头,他先是看着打头的苏里,接着又慢慢的环视一圈,这才说道:“当然,所谓独木难成林,我只有一双手,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一个人干了,就算累死我也干不成。目前国内还没有非常专业的特效工作室,这是我们的短板,但我既然打算好好的拍电影了,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任着短板一直是短板——既然没有,我们就自己建一个!说实话,咱们也接触了一个多月了,诸位的性情我已经大致了解,相信诸位对我本人也有了一个基本的看法了。那么——”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压低,让自己的气势显得更加凝重一点,然后接着说道:“现在到我问你们了,你们是不是真的有心和我一起干?别的不敢说,我朱子墨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只要你们接下来的表现,能够配得上元老的身份,我保证,你们的收获会比自己能想象的极限还要更多……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们到底喜不喜欢做这个?有没有信心、恒心、毅力做到最好的程度?”
朱子墨现在的态度,是相当慎重的。
因为如果这七个人点了头,他们就会是自己团队的第一批元老,他其实对看人并不算十分擅长,还停留在看表面的程度上。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这七个人的品性好像都很不错,踏实而有灵性,是做技术人员的好苗子。朱子墨用他们,绝不仅仅是想搞什么特效工作室,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借助这个小小的班底,搭建出自己构想中的计算机王国。
这是一块现在说出来,能将人震傻的大蛋糕。
巨大的利益当头,朱子墨不能保证这七个人的品性会始终如一,有些人本来就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这是人之常情,他不是神仙,看不到未来的模样,所以多想无益,总之他能够保证一点,谁走了岔路,都是谁的损失,只要他在开始定好了规矩,以后吃亏的就绝对不会是他。
朱子墨其实是个急性子。
那么重要的决定,就取决于这场临时起意的问话……哪怕他实际上再怎么慎重,被那些老奸巨猾的真正商人们知道了,肯定都会觉得他这简直儿戏!问那种话有个屁用哟,胡萝卜吊在前面,哪头驴子不会想吃?莫非你就真能鉴定出来这群驴子里,哪个是挫货,哪个是精英?
而这群‘驴子’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个观点——他们就如同被朱子墨打了一针鸡血,整个人都燃起来了,全都郑重的点了点头,纷纷表示自己太喜欢太有兴趣了,有决心有毅力,绝对不会后悔,墨墨哥赶紧开始教学吧不要浪费时间啦么么哒!
于是,朱子墨连带着七头小伙伴,就这么开始了愉♂快的教学之旅。
教学的进度条在持续缓慢的增长着,与此同时,电影后期特效的进度也在持续缓慢的增长着。
在拍摄之前,朱子墨曾经跟韩四平提起过,他想要快速的拍完,争取抢滩国内的贺岁黄金档期。
当时电影还没有开拍,连剧组都没有组建起来,但‘两个多月搞定一部电影’这个目标,对朱子墨来说,并不算大夸海口。
……前提是,他能合理的利用自身优势,比如说在空间里合成电影配乐、独立搞定绝大部分后期特效、加班加点的剪辑、配音等等。
但还是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作死的杜老板,朱子墨现如今改主意了!
他要利用这部电影,做一次‘练兵’。当然,这也算是最后的一场考验吧!
考验这七个人,到底是不是有那个悟性、有那份潜力、有那种专注。
虽然是大练兵,但他可不是就那么放任自流了,这部电影是他的心血,也是他心爱的沈平章的成名之作——绝对会是成名之作——他没理由任凭它被一群菜鸟搞砸。于是,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边鬼.畜的教学,一边苦逼的当着救火员……他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这日子,过得简直太酸爽了!
所以,虽然忙活的人多了,电影完成的速度反而放慢了,眼瞅着就拖了两个多月的功夫。
后期做这么长时间,比拍摄的功夫还要长了!
但,很值得!
两个多月的时间,对那七个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技术宅来说,不亚于一场浴火重生。
既然这么重要的特效都放出去供人练手了,其他方面,朱子墨也懒得再小气。
他又挖掘出了一个非常有灵性的电影配乐人,还有一个非常合他口味的剪辑师。
那个电影配乐人今年才二十八岁,名叫李竹声,长得很斯文,性格很腼腆。但非常出人意料的是,他的配乐风格却十分的大气磅礴,并且在这种大气磅礴中,还蕴藏着十分感触人心的感情!虽然细节处还有一些青涩,但只要好好的磨练几年,绝对有成为宗师级配乐大师的潜力!
能挖掘出他来,还是因为朱子墨在报纸上发布了一个消息,寻找一段电影配乐,主题就是‘战斗、友谊和死亡’,广告发出之后,他接二连三的收到了几十盘录音带,最后从中挖到了这么一块珍宝。
至于那个剪辑师,则是在他某天看电影放松的时候发现的。
一部电影,导演自然很重要,但如果导演并没有拿到最终剪辑权的话,决定一个故事讲述方式的,就是剪辑师了。
他们能够把一堆优秀的拍摄素材,整合成一团垃圾,也能把一些普通的拍摄素材,巧妙地剪切、拼合,最后呈现出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
那天,朱子墨忙完之后,一边泡澡,一边打开电视机,打算看部轻松的电影,来放松一下精神。
他挑中了一部封面上写着‘治愈,温暖的爱情’字样的电影。
出于职业习惯,他剥离了那个故事,分层次的分析着演员的演技表现、导演的镜头语言、配乐合不合适、甚至调色和灯光做的到不到位、剧本质量如何等等,一部电影差不多看完,他的澡也泡好了。
盯着最后定格的那个画面,他若有所思起来。
迷迷瞪瞪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只能先去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去刷牙洗脸,就飞奔着去电视机旁,将那部电影又看了一遍。
他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剪辑!
这部电影,演员演的差强人意,剧本质量也就一般般,配乐、灯光、调色等等都不算出色,导演的镜头语言也没什么深度,但整部电影看完,他却仍然觉得挺有意思,并不觉得太乏味而中途切断,就那么饶有兴趣的看完了,然后他还在心中给这部电影打了一个不算低的分数!
等再看完一遍,朱子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心里赞叹道:这部电影的剪辑师,真是神了!
然后,去查名字,查履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又挖到了一块宝。
其实,如果导演能对自己的电影有着绝对的权威,绝对是所有导演都梦寐以求的!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一个导演,还有着绝对的最终剪辑权,如果他能确保自己绝对不会出错的话还好,一旦稍有含糊,就会犯一种‘身在局中不自知’的毛病,然后很可能努力半天,最后剪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