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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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该想到的,这人当年能狠心摔死幼子,那再死一个嫡长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咬咬牙的事。吴濂水冷哼一声,下令:“盾兵顶上,弓箭手,射!”

射谁?没有人有异议。皇上亲临前线是对御林军极大的鼓舞,可是对于吴家军来说,他们又多了一个大靶子。还有什么能比将“昏君”直接斩下马来得立竿见影?银甲军的盔甲并不是真金白银,但其坚韧、刀枪不入的程度也不是寻常盔甲能比拟的。皇宫门说高不高,说矮不矮,比一般城墙当然是比不了,但吴家带的这几千人,也跟一般攻城的排场没法比。吴濂水久经沙场,自然明白守城人在高处,箭雨一落,他们这么近的距离,难免伤亡惨重,因而盾兵甚至不待听到施令,就以弧线散开,牢牢护住队伍头顶,早有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在盾兵掩护下,向高墙之上瞄准,另有一支队伍一直在筑云梯,试图攀上墙丁,更有二十几个精壮士兵,扛着重木冲撞宫门。

“陛下,宫内守卫不够,当点燃烽火,引城墙卫兵来救驾!”卫驸马几箭下去,未见吴家军败退,前来请示。

皇帝沉吟道:“天津不是无缘无故乱了的!马卿等到底带的人不多,能守住天津多久还是两说,精兵死守城门,此处.....!”

“父皇,儿臣请战!”韩王一咬牙,请缨上阵。

“你念过几本兵书?别添乱子。”皇帝一口回绝,“长守宫门不是办法,外城的御林军也进不来,卫卿你看,是开门迎战,还是?”

卫驸马赶忙道:“陛下,宫内守卫不多,且缺乏悍将。开门迎战,若是一时未能抵抗叛贼攻势,情况不堪设想。”卫驸马也带了好几年兵了,九门提督这么个位子,也不是是个驸马就能当的,他这么些年来镇守京师,督阵宫廷安全,从未出过差错,别的不说,将来当个大学士是不成问题了,然而,这人也却是从不曾在外带兵过的,纵然外派过两年,也是作为别人的副手。倒不是忌讳,实在是他有些谨慎有余而冲劲不足。

此刻京师纵然不算人才凋零,然而和吴濂水比起来,镇守京师的几个武将,确实不够看。

皇帝有些焦急地等待着。他知道几个儿子试图请战,自然是有几分建功立业的真心,可是更多的,还是对战局的紧张,兵临城下了,他们是天子之子,改朝换代了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是哪里有需要这些皇子上阵的地方?他们是精通阵型,还是力大无穷?不过是起个身先士卒稳定军心的作用。而这些,他这个皇帝已经在做了。城门底下,他曾经寄托厚望的嫡长子正在吴濂水手上为质,父子连心,方才吴家盾兵未上,皇城箭矢先发,仓皇之中父子连心,他也看到吴濂水伸手就捞起水浮给自己挡箭,浮之像是受了些伤,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儿子这几天没少受他的埋怨,甚至皇后也因此委屈了几日。但到底是他的嫡长子,即使犯过天大的过错,做父亲的盛怒之下,也还是会不自觉地替他开脱。水浮当年冤杀吴敏峰之事,被作为吴濂水的抨击手段大肆宣扬,的确有损皇家名声,可据林沫所说,吴敏峰难道真是清白干净的官儿?只要找出吴敏峰当年的罪证来,这事也是能大事化小的。做皇帝的,更是生气他不长脑子,擅入险境,害得天津守兵畏畏缩缩,耽误了压制虞斌等叛贼的大好时机。可是若他那所谓的“儿臣有苦衷”是指替他这个当父亲的掩埋曾与亲妹妹成婚生女的丑闻……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宜德殿的大臣早已是从起初的惊惶无措变成了议论纷纷。有资格来上朝的,都是文武重臣中的佼佼者,一时地慌乱后,自然也渐渐有了主心骨。见陛下亲自去鼓舞军心,自然也不敢拖沓。甭管是真的担心战况,还是要拍皇帝马屁,自己也不敢吓得屁滚尿流地显怯的。

只是他们被困在宫里,自然也不会猜到,天津失守了。

宫门口内乱,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放火抢掠的,然而城门口的羽林军精锐却恪守军令,死守城门。这自然不是见死不救,而是因为,天津那里,马尚书同孙平丹,已经被虞斌、王镛等人联手击溃。

林沫曾天真地想要“死守天津”,然而天津真正的守方应当是虞斌等人,他们兵强马壮,粮草充裕,根基深厚,纵然只有五年,也不是马尚书这样领一万不到人就能扛得住的。水溶的优势倒是明显,他也不往人家的小巷子里头钻,知道这些人反而是天津土著,比他熟悉得多,他只命自己的人占着地势的高低,放放冷箭。好在他的人手不多走势灵活得很,只是这么一来,到底能伤的人也少。林沫倒是没离他多远,也射了几箭,发现自己手上实在是虚软无力,倒是能瞄准,可惜实在是射不到,便索性放宽了心,一心琢磨眼下的情况。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他看不到,听不到,眼前一抹黑,又不似他舅舅等人经验丰富能猜到外头的境况,如今活生生成了瞎子聋子,才晓得话本里头那些运筹帷幄的文人纯属虚构。

日头渐高,帝都城门牢不可破。虞斌身负重伤,节节败退。

皇宫铁门岌岌可危,已有吴家军爬到了高墙之上。

“陛下——”卫驸马又来谏,“城门形势已经基本稳定,宫门口再不来援,随时要出大乱子!”

“离正午不远了。”皇帝抬头看天,忽然道:“擂鼓,开门,迎敌!”

“陛下——”

卫驸马阻挡不及,宫门大开,守兵鱼贯而出,杀声震天。

必败无疑!他这么想着,也无可奈何,命人保护陛下,自己抽出腰刀,要上马出宫迎战。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阳光越发地耀眼,银甲军身上的盔甲盾牌折射出的光色已经足以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睛,这对他们的对手来说是个不小的刺激,但对于他们身后的战友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渐渐升温的盔甲让他们也有些行动不便。吴濂水当机立断:“银甲军撤!轻骑队上!”

银甲军依令而退,盾甲一撤退,要挡住来自上方的箭雨就有些不易,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加大了箭阵。吴濂水正要命银甲军掩护,就见一阵银光飘过,这群人竟然向吴家的轻骑兵动起手来!

梅珏手上一杆长矛舞得虎虎生威,心里忍不住冒起了报复似的快感。他们现如今占尽了装备的优势,身上银甲裹得对手无从下手,脸上面具威严,虽然的确又重又热,但亏得是如此,才叫他一矛一盾之下显得那么坚不可摧。

不过才得意忘形了一会儿,他见到仍旧被挟持着的三殿下,还是起了去营救的心思。当初白时越已经探听得了水浮的所在,然而为了不暴露他们这群人,一直没有行动。作为臣子,他一直因此对水浮充满愧疚。如今近在咫尺,自然要勉力一救。然而还没等他近身,吴濂水已经反应过来,短兵相接的瞬间,高下立见,吴濂水几乎是要把他的配件直接捅进梅珏的铠甲缝隙里去了。

一杆长枪从身后以极其妖谲的角度凌空而现。

“白时越!”吴濂水咬牙切齿地喝道。

来人摘了头盔,剑眉星目,不是白时越是哪个?只见他歪嘴一笑,长枪霍霍,竟是他先前从未展示过的一套刁钻的枪法,枪来剑往间,竟然占了上风。

一寸长一寸强,难得的是即便重甲在身,他的动作依旧利落灵活,吴濂水见长枪过来,竟是毫不犹豫地抓起水浮一挡——

血光冲天。

白时越倒是勉强地躲开了要刺到水浮的角度,然而就在吴濂水格挡的一瞬间,城上万箭齐发,竟是将吴濂水的战马惊到仰天长嘶,吴濂水一个躲闪不及,连带着水浮一起摔下马去。地上刀尖枪头,他目光一沉,把水浮当成肉垫压了上去。

这突入起来的变故让梅珏等目瞪口呆,几乎忘了手上的动作。却见身边银光闪过,白时越像是没看到水浮的处境似的,一个箭步上前,长枪呼啸而落,竟是踩着水浮的尸体,将吴濂水的头颅收入囊中。

“吴濂水已死!”他长啸道。

“吴濂水已死——”

“吴濂水已死——”

“吴濂水已死——”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响渐渐包围了整个战场,皇帝呆呆地看着局势颠倒过来,瘫软在座上。他这一生共有八子,嫡长与嫡末一个被寄予深切期盼,一个则是他喜欢得恨不得捧在手上的。然而为了自己的千秋大业,这两个孩子都被他亲手赶向了地狱。

白时越联系过他,说是探得了三殿下被关押的所在。然而他的指令是“依计划行事,莫要分心,打草惊蛇”。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这个指令。白时越设计在狭小的地下巷道口埋伏,借着地势狭窄,银甲军只能几人一行通过的便利,放火散烟,活活地烫死了那些精锐兵士,用他亲手俘虏的马恪江等人取而代之——这是除了他,没人敢想,也没人敢动的险棋。

也是一步好棋,今天的战况能够逆转,全靠他们这措手不及地反水。

只是付出了错过营救水浮的最好时机的代价,让未来的太子爷命丧黄沙场。

“陛下……”日头已落,胜负已分,戴权小心翼翼地凑近,想跟皇帝说两句话。

他从凌晨上朝起就一直没吃过东西,自水浮丧命后,便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

“朕今日,丧父丧子。”皇帝颤抖着,“命兵部马尚书孙侍郎,清扫天津,宣户部林侍郎即刻回朝。”他站起来,握紧了拳头,“朕去见皇后……和秦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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