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莫名其妙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林沫往常受了气,或是如何,总是要告个三四天的假的,这趟遇刺,皇上又没多追究,水浮料想着他指不定得在家里歇个十天半月的,想到堆积成山的事务就脑仁疼,结果一进户部,却看到林家的马车安安分分地停在那儿,林沫身边换了个小厮,低眉顺眼的,模样十分清秀,只是他看了一会儿才发觉眼熟,仔细瞅瞅,很是吃了一惊——竟是他六弟水淯的亲兵。

楚王水淯,在几个皇子里头算得上特殊。

他母族显赫,生母德妃,那算得上是皇帝后宫里皇后之下的第一人,德妃之祖父宋致远,乃是太宗皇帝时期的大司马,德妃之父、水淯之外祖,是太上皇的少傅,公认的帝师,而水淯的舅舅,又是金紫光禄大夫,宋家之名望,即便是承恩侯,也不敢遮其光辉。

然而水淯这个人,又十分地低调。他四平八稳地过着他的日子,从不因外祖家的权势争夺什么,封王建府后,更是内敛得没什么动静。皇帝给他指了个家世并不如何的王妃,他也不气不恼,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而现如今,这样的楚王,给了林沫他自己的亲兵。

水浮心思转了十几个弯,也想不出点门道来。他昨儿个得知了这事,就亲自教训了水沉一顿,想先去北静王府探探口风,谁知派了人过去,说北静王在林家歇下了,他倒是放宽了心。水溶这人,重利也重情,早年有过心思,如今也不会要他不好看。

谁料到水淯竟会送了人给林沫。这个一贯羞涩又怯懦的弟弟,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他陷入了沉思。

然而不仅如此,到了午膳时候,林沫被水淯派了人,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外头。欣然应约的林沫瞅见水浮不自在的脸色,笑道:“殿下宽心,肃清盐政,清算账务本就是沫毕生追求,自然不会因小失大,忘了本分。”

水浮听明白他是说这次清账他不会动什么手脚,却又有些疑心,难道言下之意,除了这事外,他其他方面要收回场子来不成?昨儿那事,水沉办得确实一点都不厚道,但是他可一丁点都没沾手,这林沫平日里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这次怎么这么计较?他都觉得自个儿有些倒霉了。

水淯找上林沫,倒不全是自作主张。

林沫下午还要当差,不肯多喝酒,先谢过了水淯的亲兵,又道:“六殿下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我从不能替您做决定,帮忙也得知道您想要什么。”

水淯沉默了半晌,道:“若我只想平安顺遂呢?”

“只怕宋大人并不想。”林沫低声笑道。

水淯叹了口气:“哪里只外祖父舅舅不想,便是王妃,也镇日里说我心思太简薄了,只是心思多的人,又有几个活得长久。”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很不愿意为了妻子的一两句话就多做打算。

“若是要绝了宋家的心思,又断了其他皇子对您的猜忌,不是很简单吗?就看王爷舍不舍得了。”林沫把玩着手里的杯盏,轻声笑道。水淯奇道:“如何?”

“连后宫都不得干涉朝政,何况一个王妃。”林沫道,“王爷总得树树自己在王府里头的地位。”

这话说得容易。王妃家世的确不行,但却是皇上赐婚,水淯若是休妻,那便是对皇上赐婚的不满意,虽不至于受罚,但却叫皇上丢了面子。而宋家,也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只怕会立时倒戈。谁都明白,一个休了妻子的王子,是上不了那个台面的,其他殿下,自然也不至于继续视他做眼中钉。

水淯看着他,苦笑道:“若本王想争上一争呢?”

他知道林沫是三哥的人,决不至于真心与他出谋划策,果然听林沫道:“下官以为,王爷若是放手一搏,胜算并不大。”他笑道:“为何?”

“王爷成在外家势大,亦败在此处。”林沫指出,“陛下英明神武,精于掌控局势,他不会允许新君未来的母族过分强势的。王爷若是依靠宋家的名望威势成了太子,那日后,这天下姓水还是姓宋?”

他这话说得大胆,水淯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屋里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门外守着的都是他的亲信,隔壁屋子也都清了场,这才干咳一声:“这么说,本王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倒也不是。”林沫笑道,“看王爷狠不狠得下心了。”

水淯紧张得捏紧了手里的暖炉:“你愿不愿意帮我?”

林沫却摇头问道:“王爷敢信我?”

他是公认的三爷党,虽然任性妄为,但是给三殿下谋名声的事儿没少干,而多了他以后,三殿下的确顺遂不少。要水淯真信他,倒也不可能——只是……

水淯一咬牙:“我信你。”

“那王爷先告诉我,谁告诉你我能帮您的?”林沫凑近了,悄声问道,“允郡王?”果不其然,见到水淯连耳朵根都泛了红色。

六殿下生得很是平凡,他又向来胆小谨慎,没有其余皇子那股子所谓的王霸之气,真真是丢到人群里也揪不出来那种。林沫看着他,心里泛起了对水汲的不满——这样一个殿下,又有什么好利用的?眼光忒差了些。难道以为人人都是水溶,好那龙阳之道,能叫他用上?

水淯看着他,觉得有些郁闷。对面的人明明是笑着,什么也没做,他却觉着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接涌了上来,叫他发抖。

“你个傻的。”林沫道,“允郡王能允你什么呢?”

水淯道:“堂兄不过离京师的时候多了,有些不通消息,他却是比我强的多。更何况,以靖远侯与堂兄的渊源,不该如此诋毁他的。”

林沫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心想这六殿下还真是消息不够灵通,水浮之流早就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利用得如鱼得水,水淯却还以为他是义忠血脉,要来套近乎。但仔细想想,他的身份,水浮也没告诉给水沉知道,可见是个心思深的,若无水溶在旁指点,只怕也猜不到他是谁。

水溶……

他不禁笑了起来。

水淯疑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笑王爷妄自菲薄。”林沫道,“有句话叫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同允郡王就是这个状态。王爷既然相信允郡王,不如就直接听着他的话做事就罢了。何苦来问我?我这人,脾气又不好,性子还倔强,跟我一起共事的,也就三殿下有这个耐心听我说话了。”

水淯忙道:“侯爷何必……”

“你又要我帮你拿主意,又要听允郡王的,到时候,你到底是挺谁的呢?”林沫笑道,“我这儿就是一言堂,你爱听不听,我时候紧,回户部去——对了,我同三殿下,没什么不好,允郡王猜错了。”

水浮这种主子,既宽和又听得进话,除了要提防他日后飞鸟尽藏良弓外,简直没什么不好。

他可能确实有必要找个新主子,却不是水淯这种没本事又信错了人的。水汲这人,野心同脑子不搭界,又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水淯信他,那就是糊涂透顶了。

对于争权夺势这种事,林沫向来是无师自通的,他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以皇帝的气色,便是有谁当上了太子,也得熬个几十年,几十年后,这朝堂是什么格局,做太子的还是不是太子,上朝的还是不是现在这伙人还难说呢。

出了酒楼,林沫先跟水淯的亲兵说道:“行了,你回去罢,同你主子说,我这儿没什么消息好打探的,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那人是个精明的,道:“侯爷这是什么话,侯爷如今为国效力,劳苦功高,王爷担心侯爷安全,派卑职来护送王爷,实在没什么可求的。”

林沫笑道:“行,那你就跟着吧。不过既然来了我这儿,把父母家人的身契也带过来重新签一份的好。”

那人一愣,表情像是噎着了似的。

林沫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罢,你主子不是个能干这事的人,做的这般明目张胆的,小心惹事。跟以前似的倒还行,现在这样,不知道他图什么。允郡王的口才就这么伶俐,能叫他忘了初衷?”

他返身,也不要人跟着,自己拄着拐杖就往户部去了。大庭广众的,倒不怕有什么人再来行刺。再来一趟,别的不说,水淯水沉两个就得背黑锅。

户部里头倒是人挤人的,还来了不速之客。

“舅舅来这儿做什么?”林沫讶异地盯着白时越。

白时越瞅了他的拐杖一眼:“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还拄着这玩意做什么?真要别人以为你是瘸子了你就高兴了?”又提了提手里的篮子,“你媳妇说,义子也是子,要送红鸡蛋的。”

林沫反应了过来:“哦。是,我昨儿个当父亲了。”便顺势邀人,“再过二十几天小儿满月,到时候年关事儿多,各位可得空出个当来,来我家喝满月酒。”说罢拉了一把白时越,到一旁小声道,“舅舅来。”

能送红鸡蛋的多了,孔静娴并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就算要人来也有林澈在家里,怎么会叫一个长辈来做这事

白时越见左右无人,悄声道:“我今儿个去面了圣,该回漠河去了。”

林沫也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急?”

“我得悄悄地回去,就不在家里摆酒了,一会儿去二姐夫家一趟,你心里有数。”白时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义子也是子,这话说得一点不差,你如今也是当父亲的人了,行事说话得有些数,我不多说了,你注意安全。”

“舅舅才是。”林沫忙道,“一切小心。”

白时越奉旨进京,说是押个贪官,谁信?满京师的人都在观望着,他如今面了圣,又匆匆地回去,为了什么?

林沫是个心思活络的,却也猜不透彻。

散了红鸡蛋,白时越不顾曹尚书水浮等人的挽留,茶也没喝多少,便走了,临了倒留了个人下来:“沫儿的申宝不是没了?叫齐三陪着你。他会点拳脚功夫,再有人想杀你,也能拦上一拦。要我说,你当年就不该放下拳脚功夫,省得跟昨天似的,什么用都顶不上。”

林沫脸一红,推着他道:“舅舅快走。”

白时越走了,曹尚书才道:“林侍郎,本官新得了些好茶,不若来尝一尝?”

林沫点头应了,低声先把自己这儿要看的账吩咐了下去,又给水浮报备了一遍,才抽身去见曹尚书。

水浮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曹尚书年纪挺大了,当年也是世家子弟,科考入仕,没林沫这么一鸣惊人,倒也是稳扎稳打地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封妻荫子,颇是自在。他原先一直以为,林沫杏林出身,没什么背景,又自己把荣国府给得罪了,算得上是赤条条一个人,若无了三殿下与北静王看重,他也就什么都不是,只是今儿个他才意识到,林沫还真不能算是孤苦伶仃。他虽过继给了林海,可是跟山东本家的关系一直挺好,白家、容家,都算得上是他的靠山。

曹尚书觉着应该好好地跟他谈一谈。

“北静王伤势如何?”他想法子找话。

“箭伤不碍事,箭上有毒,倒是要好好调养几天。”林沫自然是明白上司想要说什么,笑眯眯地回道,“尚书大人找下官所为何事?”

曹尚书斟酌着词句:“忠武将军这趟来京里……不只是押解一个御史吧?”

林沫笑微微地看着他。

曹尚书道:“今年北狄的收成不好,蛮夷之地,本来就不怎么开化,少不得要来中原烧杀抢掠一番,忠武将军是守边大将,在这个时节来京里,不怕边关那儿出什么篓子?”

“大人,舅舅是奉旨进京的。”林沫提醒道。

曹尚书道:“这个自然,自然。”他道,“只怕别人不这么想。”

林沫道:“大人且放宽了心罢。舅舅为人虽然乖张,行事倒是有分寸的。何况陛下的念头,咱们做臣子的哪能胡思乱想?”

曹尚书又打探了几回,只是林沫口风着实是紧,半点也没流露出什么来。他不禁有些泄气:“林大人倒是滴水不漏。”

林沫叹了口气:“下官也不知道尚书大人想要知道些什么。您已经算得上是位极人臣了,谁见了您不用叫声相爷?有些事知道了再多又能怎么样?您还想当第二个北静王不成?”

他这话倒是算得上真心,曹尚书一时也无话可说。

安安静静地从曹尚书屋里头出来,又见着了水浮,水浮倒也没说什么,递了盏茶给他,便扭头走了。林沫狐疑地看了看手里的茶盏,忽然也没了话说。

水沉这人,做的这事,委实没脑子。

即使林沫说了不计较,水浮难道会真信?何况,申宝从小跟在他身边,这份情谊,林沫不计较,还真不好说。

本来好好的,除了添乱让人离心外,昨天那一出,真的算得上是莫名其妙。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她的4.3亿年命之奇书嫡女娇妃女配她天生好命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恣意风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至高降临
相关阅读
穿越市井田园笑春风快穿之宠爱遗爱记听说我命犯桃花彪悍夺舍手札农家女[快穿]我的开挂人生要有盐职业扮演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