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
桀带着晚饭回到桌边, 挤开站在两个孩子身后的蓝思, 把站在儿子身侧的小乌鸦抱起来放到对面。
自己拉着白禹一左一右夹着儿子坐下了。
“喂!”蓝思本来想说什么, 忽然主意一转, 又咽下了。他笑眯眯地拉过伴侣, 朝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白禹拜托道, “我们先去做饭啦,请帮忙照看一下宝宝吧。”
桀拧起眉看着他。
蓝思朝儿子眨眨眼,拖着伴侣毫不留恋地走了。
“吃饭。”桀把小碗推到白乐游面前, 言简意赅地说。
三人开始吃饭,小乌鸦就默默站在对面的条凳上,露出个眼睛朝着这边看。不声不响的, 也不喊饿。
白乐游捧着碗一瞧,这怎么行?照顾弟弟的惯性又冒出来了。
晚饭有烤大虾。白乐游费力地拧头去尾, 剥壳抽筋。把剥出来的虾仁远远地往对面一递。
原本乖乖蹲在条凳上只露出个脑袋观望的小乌鸦随着他这个动作跳到了桌上,走了几步过来把虾叼走了。
白乐游又剥了一个塞进自己嘴里。
“……”桀不太高兴地看着站在白乐游盘子边上的乌喆。
所以蓝思打的是这个主意了?难怪走得那么潇洒。
剥第三个的时候,白乐游的手已经有红痕了。乌喆把脖子上的太阳坠子的边缘化掉一部分,拉成一把薄薄的小刀, 虾头一刀, 虾腹两刀, 轻松把虾肉拆了出来, 放到哥哥碗里。
桀拉过白乐游的手, 轻轻揉了揉。把儿子剥下来的虾壳随手扔到自己嘴里。伴着“嘎吱嘎吱”几声,硬得几乎能伤手的虾壳轻松被嚼碎吃掉了。
“宝宝,虾壳其实可以吃的呢。要不要试下?”白禹嘴上这么建议, 手上却帮儿子利落地把虾仁都剥了出来,虾仁放一堆,虾壳放一堆。
“张嘴——”白禹将擦干净的手指伸进白乐游的颚部小心摸了摸,“应该可以的,新牙挺全的呢。”
他是看到了白乐游嘴里的牙,才决定在以往的半流质里加上精肉和硬壳类食物的。
黑鹰星人到了化形年龄都有一口好牙。一开始发现儿子人形一颗牙都没有,只能囫囵吞食的时候,白禹还挺担心的。好在这次重新化形后体型大了一些,牙齿已经长全了。
白乐游试探着拿起一片虾壳放进嘴里,磨了半天,狠下心用力咬下去。
“喀”的一声,吐出一颗牙。
在座的都惊了!
桀瞳孔一缩,左手抬起儿子下颚,右手轻捏他的两腮,往张开的嘴里看去。
左侧磨牙掉了。嘴里有点血。
星战瞬息几万人灰飞烟灭他都面不改色,这会儿却有点手足无措。
儿子牙掉了!
怎么会这样?新生牙这么脆弱吗?其它牙还会不会掉?掉光了怎么办?宝宝会不会有心理阴影?会不会在同龄人面前自卑?牙掉光的话,难道以后每次吃东西都要化成鸟形?
桀并起两指小心地把那片没有咬碎的虾壳捏了出来。
白禹看到虾壳上的血,也懵了!
他断断想不到一个简单提议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是之前实验的后遗症吗?
“宝宝别怕,我这就去找医疗组来看看!”他霍然起身。
白乐游把脸从父亲手里挣出来,捏起吐在桌上的那颗牙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腔。抱起旁边的水杯漱了漱口。
“我换牙了。”他宣布。把脱落的牙齿郑重地放在桀的掌心里。
一个“换”字叫停了白禹的步伐。
原来除了换羽之外,牙也是可以换的么?难道是正常现象?
从来没有经历过乳牙更换的大人们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爸爸摸摸看,恒牙已经快冒出来了。”白乐游朝向白禹张大嘴。
果然,缺了牙的位置可以摸到一点点硬硬的小尖。是正在萌生的新牙。
“怎么了?”附近有几家余光瞥到这边的动静,前来询问。
“没事,宝宝换、换牙了。”白禹按耐住震惊担忧,尽量镇定地说。
“哥哥没事吗?”小天鹅骑在家长肩膀上,很担心地俯身问。他自己和雪牙一样,目前一颗牙都没有呢!
“没关系的。没牙先长牙,长完第一轮牙再换牙。第二轮牙就是永久的了。”白乐游安慰道。前世蓝星灵长目好像都要换牙的嘛,没什么好怕的。
他笃定的样子几乎唬住了周围所有的人。
“换牙吗?”从玻璃窗里看到骚动,匆匆赶回来的乌天南佐证道,“目前没有观察到我们星系人有换牙行为,不过也没有你们这么小就化形的案例,或许真的有两套牙齿也说不定。隔壁蓝鲸星系就有公民终生换牙的例子(注1),就和我们换羽一样寻常。”
他瞥了一眼桀攥紧的拳头。桀手里应该有一颗刚才脱落的牙齿,但他攥得太严了,似乎不想给人看到。
乌天南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白隼,咽下了心中的疑惑。
换牙这件事是谁告诉他的呢?难道是生而知之吗?
“爸爸,”白乐游拍了拍桀的手。“下面那排的牙齿掉了,往上扔。据说寓意比较好。”他迷迷糊糊记得前世好像有这样的说法。下牙往上扔,上牙往下扔。
“擦一擦血吧。”灰发管家及时地递过来一卷厨房纸巾。
桀看了他一眼,随手把血迹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屈动手指一弹,那颗牙用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嵌入了天花板,凿出一个深洞。
众人仰头感叹了一番,又各自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
“吃虾仁吧。”桀把装虾壳的盘子取过来,用一盘沙拉和儿子调换了一下。
新牙这么不牢固,看来吃硬食的训练要继续往后了。
白乐游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自己的固有映像致使进化过程中增加了“换牙”的一环,彻底影响了后世。
围观了全事件的雪牙和乐天把“换牙”当成了必然,他们对哥哥的一切总爱盲目信仰和刻意模仿。
史无前例的换牙行为次第发生在了这些雏鸟身上,并被写进了黑鹰星系的生物学教科书,固化成了一种全新的行为模式。
——
吃完晚饭,基地终于收拾出来一个储藏室改装的大型套间。数百个胶囊式房间围绕中间的环形客厅,房门全部打通,每个门口只留半块布帘遮挡,算是保留了一点点的隐私空间。
“哥哥。不睡吗?”小天鹅打着哈欠靠在他身上,身体不住往下滑。他和乌喆跟着哥哥的时间最长,作息比较规律。到点他就犯困了,和几只比较乖的雏鸟一起歪在白乐游身边,不像有些闹腾的小伙伴还能打闹一阵。
白乐游看了看套间结构,心里已经明白了大人的想法。
他把眼皮打架的乐天交给了旁边欲言又止的天鹅妈妈。
“今晚你们和爸爸妈妈睡。”白乐游认真劝道。把犹犹豫豫的几只雏鸟推到各自父母身边。
“可是我想和哥哥睡。”乐天委屈地垮下脸。
“今天的中饭和晚饭好吃吗?”白乐游避开雪牙的方向,向胖大叔家的小胖鸟体提问。
“好吃。”小胖鸟蓝染意犹未尽地咂嘴。
“乐天你呢?好吃吗?爸爸妈妈为你做的饭呢。有感受到爱吗?”
“我想和哥哥睡。”乐天固执地说。
白乐游看向周围的雏鸟们,重复了他的问题。“爸爸妈妈今天对你们好吗?”
雏鸟们大部分在点头,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排斥来抱他们的家长了。但是和乐天一样坚持要和哥哥的睡的家伙仍旧占了一半以上。
白乐游无奈往客厅的大圆沙发上一趴。“那我睡这里。”
乐天连忙爬上沙发,占据了他脚旁的位置。
一些还在犹豫中的雏鸟被乌喆赶到了家长身边,被抱着往自家的胶囊宿舍里去睡了。
剩下不愿离开的雏鸟则跳上了沙发。乌喆是最后一个上沙发的。他远远一挥翅,电路中金属触头通断,厅堂的大灯熄灭了。
黑暗降临,雏鸟们的呼吸声很快平稳缓和了下来。
白乐游勉强睁着眼等着。
第一个家长来到他附近,和他道谢后抱走了自己的孩子。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今天的雏鸟们似乎熟悉了一些家长的气息,在轻缓的动作下并没有从睡梦中直接惊醒。
房间不是封闭的,尽管离开了白乐游身边,他们还是能闻到白乐游的味道。尽管这种味道正在慢慢被各自家长的味道所浸染。
大多数雏鸟只是微动了动,没有醒来。
很快沙发上只剩下白乐游和乌喆了。
白乐游看着蓝思来抱乌喆。
他少有的没有直接把儿子吸过来,而是中规中矩地伸手来抱。
没想到乌喆并没有睡着,反而自己爬了起来,蓝思的手有点尴尬地停在半空。
乌喆看了看白乐游,和他碰了下侧脸颊,默不作声地跳进了蓝思怀里。
等最后一个帘子放下,白乐游这才朝等候多时的白禹伸出手,也被抱走了。
梁平已经在胶囊宿舍里铺好了床。把因为吃撑早早犯困的雪牙放在了床铺里侧。
“少爷,可以睡了。”
“那你睡哪儿呢?”
“我给少爷和小少爷守夜。”
“那好吧。”
肖夜淼慢吞吞地爬上了床,抱着儿子躺好。
“你要是困的话,半夜叫我起来换班呀。不要不好意思的。”
“好的少爷。”梁平温和地回答。并没有揭穿他每一个早上根本怎么叫都叫不醒的赖床现实。
梁平掀起帘子来到了外面的圆沙发上,雏鸟躺过的地方尚有余温,上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灰发管家凭着鸮形目良好的视力看清了对方。
桀嚼着一根提神醒脑的辣味棒棒糖,冷淡地朝他投去一瞥。
“元帅阁下,”梁平轻声说,“您去睡吧。上半夜我来替您守。”
基地戒严状态,夜晚本有警卫巡逻,他们这个大厅门口,也有警卫站岗。
桀透过夜视目镜打量着他,忽然嗤笑一声。
“行,你来。”
他什么都没有问,起身回了房。
——
但今夜注定不太平静。
到了午夜,白天响过一次的警报再次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终生都在换牙的蓝鲸星系公民,以鲨鱼为例,摘录如下:
鲨鱼牙齿只是附着在软组织上,没有强有力的支撑,因此鲨鱼是不能够像人类一样咀嚼食物的,只能用将食物撕裂直接吞下。由于鲨鱼的牙齿极容易脱落,所以鲨鱼一般同时拥有5~6排牙齿,除最外排的牙齿才是真正起到牙齿的功能外,其余几排都是仰卧着为备用,就好像屋顶上的瓦片一样彼此复盖着,一旦在最外一层的牙齿发生一个脱落时,而在里面一排的牙齿马上就会向前面移动,用来补足取代脱落牙齿的空缺的位置。
——
科普一个不久前看到的“义乌”的由来吧。
如今提及“义乌”,往往想起商品批发市场。你们知道“义乌”中的乌,指的正是乌鸦吗?
西汉刘向编著的杂史小说集《说苑》中,曾经记载了一个“颜乌葬父”的故事。
“颜乌,乌伤人。亲亡,负土为大冢,群鸦数千,衔土相助焉。乌既死,群鸦又衔土葬之。”
颜乌曾救助过一只受伤的乌鸦,后来乌鸦为颜乌及颜乌的父亲衔土筑坟,鸟喙受伤后离去。
此地因而得名“乌伤”,后改称“乌孝”,最终定名“义乌”。
白乐游:其实啊,蓝星历史上有不少“乌鸦报恩”的故事呢~
乌喆:(挺起小胸脯)
——
今天又晚了呢。把鸟粮碗放下后默默后撤到灌木丛里观察动静。
晚、碗安呀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