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鱼用两只前爪抱住了章鱼甲递过来的海星爬上了潭中的浮岛, 又用一只后爪把黑鱼蹬进了水底。

他张大嘴, 露出两对倒勾状的大犬牙, 啃住了海星的一条腕足。

章鱼甲莫名觉得自己的八条腕足也跟着一疼。

小怪鱼吃海星就像蓝星人吃螃蟹, 时不时会把一些细小的棘刺和骨片吐出来。海星的肉很少, 吃起来麻烦, 活体又含有皂苷成分，带小毒，因此成年海星一般不在其他生物的食谱上。反观这条小怪鱼, 吃海星吃得非常熟练，似乎从小就在吃的样子。

它把海星的五条腕足一一啃掉，仔细地啃剩中间的一个核, 把海星放回了浅水里。

章鱼甲眼尖地发现，那只海星还在动弹, 腕足有重新开始生长的迹象。

桀不久前在仓库对章鱼们的威胁还萦绕在耳。

听说你们的腕足可以再生的。不知道全吃完留一个脑袋还能不能再长出来。

章鱼甲盯着水里的海星，抖了起来。

难、难道面前这位其实是死后世界的神明，因为生前犯下的罪孽来惩罚他的么0口0！？

小怪鱼爬回了吐出食物残渣的地方，用背上长长的鱼鳍去蹭那些散落的骨片和棘刺。

鱼鳍微微上扬, 露出下方密密匝匝的白鳞, 随着他磨蹭背部的动作, 一些鳞片脱落了下来。

细细的鱼身在岩石上不停扭动, 时不时用爪子挠一下地, 似乎蹭得非常舒服。

他磨蹭了一会儿，翻过身来试探着打开背上的鱼鳍。鳍下顺帖的鳞片随着鱼鳍展开的动作竖了起来，随着小怪鱼的扇动柔软起伏, 看起来就像一片密密的小羽，非常有韧性。

他开始尝试加大扇动的力度，上半鱼身慢慢离地抬起，鱼尾还拖在地上。

爪子在空中刨了几下，拖着尾巴的小怪鱼鱼向前飞了一小段，随后噗通掉进了水里。

唔，对新手宝宝来说，也算是不错的飞行记录了。

小怪鱼重新爬回浮岛上，把自己脱落的鳞片收集起来，对着吓懵的章鱼甲露出尖利的犬齿。

“多谢款待，此为回礼。”

哦？哦！章鱼甲稀里糊涂地甩甩腕足。

小怪鱼看他好像还没有明白，把鳞片又推过去一些。

“请用。”它张大嘴做了一个吃鳞片的动作。

0-0 所以是在互相比赛着吃对方么。

吃你一条腕足，还你一堆鳞片？

章鱼甲战战兢兢地卷起鳞片塞进嘴里。虽然他吃鱼，可他不太敢吃极有可能吃章鱼的鱼……！

他一哆嗦，一小部分鳞片就掉进了水里，水下的黑鱼迅速浮了上来，争抢着把鱼鳞瓜分了。

小怪鱼紧盯着章鱼甲把鳞片卷进大脑袋下的口腔里。

章鱼甲不好意思在他的视线把礼物吐出来，只好真的咽了。

本以为会像贝壳那样需要用颚片嚼碎，没想到那鱼鳞进嘴之后很快就融化掉了。

两只生物大眼对小眼了好一阵，小怪鱼似乎在确认什么。

“那个……”

“交换！”

尴尬的气氛中，两只生物同时开口了。

章鱼甲停下来让对方先说。

小怪鱼指着章鱼甲头顶打了个圆结的腕足说，“吾用更多鳞片，交换此物。”

什么此物？章鱼甲摸了摸头顶，这才想起来他一直缠着老大断掉的腕足作为护身符。

这这这孩子果然吃章鱼！

“不能换……这个不能吃！”章鱼甲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小怪鱼张大嘴，露出令他胆寒的锋利勾牙。

“鳞片越多，效果越大。不换，就算了。”

章鱼甲松一口气，往旁边游开，几乎贴在了离浮岛最远的岩壁上。

他还举起两条腕足把“护身符”正了正，戴得更牢了一些。

小怪鱼似乎不再注意他这边的动静，又练习了一会儿飞翔，试着朝最低的一个水道口进发。奈何他的飞行高度始终无法达到洞口的高度，一次又一次被瀑布冲下水里。

章鱼甲发挥了拟态章鱼的伪装功力，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过了好久，确定小怪鱼已经完全把他遗忘了，他才开始寻思下一步怎么办。

如果，老大在这里会怎么办呢？

唔……肚子好像又饿了。

思考问题时，章鱼甲习惯性地搓了搓腕足。

要么……先吃完再想？

他的目光下意识追逐着身边游过的鱼群。

卷一个……卷……

咦，腕足突然没有反应了。

对于头足纲的章鱼来说，头脑和腕足是最最重要的两个部分。

不像我们蓝星人，感受和决策都会经过神经中枢，章鱼的每条腕足都可以独立做出反应。腕足具有极高的自由度，能做出复杂操作而不会打结，或被彼此的吸盘吸成一团。

章鱼甲从来没有在想要动用腕足的时候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就好像你坐在了餐桌边，突然不知道怎么举起手拿餐具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黑鱼在不远处游来游去，却动弹不得。

甚至自然地踩水动作都停下来，慢慢往水底沉下去。

他努力想要动一动，却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指挥自己，体内慢慢憋起一股劲，却无处释放。

动一动！

动一动！

老大救命！

唔不对……我明明已经死了！

t^t 还是想喊救命！

由于章鱼甲的挣扎，水面上泛起了巨大的水花。

一只白皙的手短暂地露出了水面。

片刻后水花渐渐变小，恢复平静。

沉迷飞行的小怪鱼回头看了一眼。

此人不是会游泳么？为甚如此恐惧，怪哉。

他老气横秋地回过头来，继续盯着头顶的洞口。

再一点点就够到了，再试一次！

忽然，洞口响起了动静。

辨别声音和气味，确定不是他的兄弟们。

又来一位怪客？

小怪鱼快速沉入水中。

同时，一只泛着着金属光泽的大立方盒从水道里冲了出来。滚进瀑布下方。

依稀听到了唧唧咕咕的惨叫声。

——

“看我干什么？”雪牙不明所以。

“你刚刚是不是叫了？”小天鹅喃喃，“怪吓人的。以后千万不要随便叫啊我的脑袋现在还嗡嗡的。”

“……”，雪牙憋气，“我是为了谁！”

四处盘旋的怪鱼中，一条体型稍大的鱼落了下来，停在雪牙跟前，“……”

雪牙其实听不太懂对方在说什么。

小怪鱼假哭，他也假哭，只是单纯的模仿恶心下对方罢了，并不代表彼此真的能够交流。

“嘤。”他试探着回应。

大怪鱼愣了一下，忽然侧身在岩石上磨起了自己的鱼鳍，刮下来一堆白色的鳞片，用爪子拢好推到他面前。

小怪鱼立刻不干了！他先是在水里抗议，见抗议无人理睬，一下子从乌喆的金属板上飞起来，扇动鱼鳍扑到雪牙面前，一口把鳞片吞下去一半。

这下完全触了雪牙的逆鳞。

他从破壳起就有非常强烈的领地意识与独占欲，为此没少和其它小鸟打架。唯一碰壁的就是在白乐游面前，抢地盘不成被莫名修理了一顿。现在他内心已经承认白乐游为哥哥了，这种旧账就不会再提了。

但像此时此刻这样的行为，在雪牙看来完全是一种挑衅！（他当然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先挑衅欺负对方的。）

送到面前的东西没捂热乎就被小鬼抢了，雪牙老大怎么能够干休！

他不但快速把鳞片啄进了肚子里，还和小怪鱼斗成了一团，仗着最近吃胖的身材压着对方狠狠啄去。小怪鱼咬他的翅膀，他就去撕人家的背鳍。双双惨叫一声。

几条大怪鱼被突如其来的战斗弄得猝不及防，白乐游也赶忙上前想分开两只小的。

怪鱼对他的靠近十分警惕，乌喆趁没人注意收回了板子和激光小刀，小天鹅亦步亦趋的他身后。

水潭一片混乱中。一时羽毛与鳞片齐飞。

雪牙很快占了上风。一者他打架经验充分，二者他的觉得今天打架翅膀用得格外顺手。

除了以往拿手的扇、压，还能这样……抓！

他一手一个抓住人家的鱼鳍，往下啄去，却嘭地撞上了鼻子。

“叽嗷！”柔软的鼻子撞在硬物上的感觉非常酸爽，他的眼泪一下子飙出来了。不知怎么的，忽然放弃了啄的行为，张口咔吧含在了人家背上。

雪牙的本意是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咬”的念头。明明他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真正“咬”过什么东西，最多是啄和撕。

但是咬的行为最终也没有达成，只能是留着口水含着……因为他现在并没有牙齿！

各位看官会说，鸟类除了鸟喙两侧的齿突，本来就是没有牙齿的。

嗯……但是雪牙他已经不是鸟了！

威风凛凛把屁股怼在小怪鱼身上，两手捏着鱼鳍，用没牙的嘴凶狠地啃着对方的雪牙，现在是一个光溜溜的小孩子……

乌喆停下挥板子偷袭的动作，含蓄地看了白乐游一眼。

这种没毛的形象，有点像那时候的哥哥。

他一停步，背后的小天鹅就撞上来绊倒了。

——

雪牙从小怪鱼身上下来，不是自己自愿的。

雪牙老大的威风还没抖完就被迫终止了。

他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刮下来的，掀得他和哥哥们在浮台上溜溜滚了一圈，滚进了水里。

耳边响起了可怖的威吓声。

岩洞最大的一个水道口被巨大的黑影笼罩，赤红的眼眸凶悍地瞪着下方的水潭。

如果有任何一个懂得蓝鲸星系一万千前的用语习惯，就能理解这个吼声的意思。

“谁敢动我崽子！”

几乎是下一刻，饱含着同样怒意的语句，用黑鹰星系的通用语也嘶吼了出来。

“谁给你的胆子！”

自上而下被巨鱼掀起的狂风，现在转了个势头向上卷了回去。

小怪鱼和大怪鱼们也这阵飓风卷了起来。

小怪鱼发现自己轻易超过了努力想要达到的那个洞口，还在继续往上，越来越接近岩顶。

一道炫目的电弧光从某个水道口闪出，越来越长，电光形成的长鞭将所有怪鱼笼罩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生物蛋白的焦香味。

尾随大怪鱼而来的凶禽，终于赶到了。

桀专心控制着力量，把被电麻的怪鱼从空中抽了下来。

白禹则直接跃出了瀑布，跳进了潭中，疯狂搜寻刚才落水的雏鸟。其它战士和死皮赖脸跟来的章鱼老大紧随其后。

没等他们把深潭掀个遍，雏鸟们忽然被抱着浮出了水面。

圆圆脸的陌生青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爬上了浮岛，把雏鸟放下。

他出水后根本不会走路，手脚拐来拐去，眼看就要跌倒下去。

离得最近的章鱼老大腕足一卷，把这个冒冒失失的陌生人带开一些，没有直接扑到在雏鸟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笑言、麒麟x5、从没胖过的钱包、luckx10、斑、禾雀x10的营养液！

不出意外，还有一章左右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