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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嫂子劈头盖脸将罗头两口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罗头身上挨了她好几下擀面杖,裴东明见势不妙,早远远的躲开,只嘴里虚应着:“郭嫂子你消消火吧……”
上赶着找打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
罗头最后被她媳妇儿护着夺门而逃,郭嫂子跺着大脚板又骂了几句,便提着擀面杖直奔厅堂。
书香本来在门缝里偷偷观望,为这位大嫂子的泼辣暗暗喝彩,见她直奔自己而来,顿时吓得呆住――她几时与这等泼辣的妇人短兵相接过啊?
说时迟哪时快,不等郭嫂子奔进门来,裴东明已经一个箭步飞窜进来,铁臂一揽,将自家媳妇儿搂进了怀里,朝门后一缩,郭嫂子已经挟雷霆之怒冲了进来,站在不大的厅堂里,放眼四顾:“老郭头你给我出来!”
燕檀贺黑子皆瞧着她满脸戾气,莲香下意识的往贺黑子身边靠,被他拢在怀里差点哆嗦起来。
裴家厅堂不大,一目了然,郭嫂子乍一进来,但见酒桌上只坐着个燕檀,桌上杯盘狼藉,旁边站着个铁塔般的贺黑子,贺黑子身旁一个白净丰腴的媳妇儿,除了裴家小两口儿,竟然再无旁人,她只当自己今日闯错了门,提着擀面杖扭身便往房门外走,房内众人顿时齐齐暗道:好险!
哪料得郭嫂子到得门口,猛然又奔回来,吃力的弯下身子去,与桌子下面阴影里缩着的一个人四目正正相对!
“老郭头你这个天杀的,居然敢背着老娘偷酒喝?!”
书香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郭嫂子声域宽广,堪称当代的帕瓦罗蒂,其音之高世所罕见,其音之威,势如奔雷闪电,裴东明搂着媳妇儿的小身板,心里暗暗庆幸,这河东狮吼乃是隔壁邻居家的,偶尔来自己家吼上一回,他大约还扛得住。
不过桌子下面的老郭头此刻却有些扛不住了,他怀中抱着半坛子酒,哆哆嗦嗦隅顽抗:“娘……娘子……你休想让我出来!”
贺黑子也搂着自家小媳妇儿,半天咋舌不已,心中比较来去,得出个结论:他只当书香那干扁的小丫头难缠,如今放眼去瞧,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虽说裴东明比较可怜,如今瞧着,老郭头可比裴东明可怜数倍。
平常军中早听闻郭家嫂子厉害,没想到今日初次见到她大展雌威,竟然比左迁上战场还威风的紧,所过之处无人能敌。
婚姻的幸福原来是比较才能发现,有了这样鲜明的对比,贺黑子搂着自家温顺乖巧的媳妇儿,心内甜的如饮蜜浆,说不出的甘美。
郭嫂子见桌上尚有残羹冷炙,裴家今晚正是安家的开伙饭,要是掀了桌子着实不吉利,她自忖自己很讲道理,不能像在自家一般随着性子收拾这男人,只想把他揪出来拖回家里好好收拾,颤抖着身上的肥肉弯下腰去吼:“老郭头你有种的给我出来!”
老郭头心头生怯,抱起酒坛子灌下两口酒去,酒壮怂人胆,拿袖子一抹嘴,吼了回去:“我……我有种没种你不知道啊?家里那三丫头是从树上结下来的?”
书香笑的肠子都快要断了,又生怕惹恼了郭大嫂子,将整个脑袋埋进裴东明的怀里,手边死死拧着他腰间一块软肉……不行了快扛不住了!
裴东明心道:媳妇儿你轻点行不行?这一招难道也是跟郭大嫂子学的?
不过鉴于旁边围观的人太多了,他也只能咬牙忍着。
郭嫂子气的肝疼,她又肥胖,这样弯着腰与老郭头争,实在艰难,于是拿着擀面杖伸进桌子下面乱捅一气,只听得老郭头“哎哟”乱叫,燕檀与贺黑子忙忙往一边避了过去,老郭头瞅准空子,从燕檀那边猫着腰钻了出来,等郭嫂子发现,他已经绕过贺黑子,没命狂奔……
郭嫂子后知后觉,直起身来撒开大脚丫子便追,口里兀自吼着:“死鬼,你这是战场上逃命呢?”
远远的听到老郭头大吼一声:“你个臭婆娘比蛮夷还吓人……”
屋内众人大眼瞪小眼,紧跟着只听得一声爽脆的笑声,书香从裴东明怀里伸出头来,捂着肚子笑的弯下腰去,莲香强抿着嘴儿笑,脸儿憋的通红,贺黑子一张黑脸喝的紫红,笑声朗朗,连抑郁了两日的燕檀也与裴东明相视而笑,房内一时气氛说不出的和乐。
因着郭嫂子这一闹,酒场提早散了,燕檀回家去看怀香,贺黑子等着莲香帮书香将碗筷收拾了,也相偕离去。
书香烧了水,与裴东明各洗了一个热水澡,二人身子挨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时候,还笑意不减。
这时候,隔壁院子里还能听到老郭头的阵阵惨叫。
书香听着英勇的郭大嫂子夜半训夫,不由感慨:“夫君,郭大嫂子敢打老郭头也就算了,我偷瞧着,她竟然连老罗头也没放过,打了好几下。”
那个人固然该打,不过一般的妇人想来拉不下脸面去。
“你这才来,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老罗头就喜欢吃喝赌钱找女人,一个月军饷下来,常常罗家嫂子不及买米,便被他拿去赌了花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老子拿命赚来的银了,不花到自个儿身上,难道花到乌龟王八蛋身上?”
……
书香暗道:原来每一个包子背后,都站着一只恶狗啊。
罗大嫂子这只皮薄馅多的大包子后面站着的这只恶狗尤其与众不同,连媳妇孩子都是乌龟王八蛋啊?
裴东明大掌在媳妇背后纤瘦的蝴蝶骨上抚摸,“其实如果只是这样,郭大嫂子也不会打他的。不过后来罗头自己的饷银输光了,就会鼓动着老郭头去赌场或者去找女人,被郭大嫂子在赌场抓了两回,又在妓院里抓住了一回,自此以后,只要老罗头跟老郭头在一起,郭大嫂子教训老郭头的时候总会捎把手的把老罗头也教训两回。”
书香“噗哧”一声乐了,“郭大嫂子真是爱憎分明的性子。”
这爽利的性子真招人喜欢。
裴东明在自家小媳妇儿脸上使劲香了一口,似想起什么后怕的事一般心有余悸道:“媳妇儿你可别学她。”
书香假装为难的沉吟一回:“其实让我不要学郭大嫂子,也不难……”
黑暗之中,裴东明大掌已经沿着她中衣胸前摸索了进来,被她一巴掌拍飞,声音里带着些刁蛮又娇嗔的味道:“只要你不学老罗头去吃喝嫖赌,我自然不必学郭嫂子。不过你若是学老罗头……哼哼……”
裴东明不甘的翻身压了上来,庞然大物一般的身子压着媳妇儿小小的身板儿,听得她似乎连喘气都有些不顺了,压低了声音笑着威胁:“我若是学老罗头,你待如何?”
黑暗之中,小姑娘的声音一点笑意也无,听起来很是认真:“你若是学老罗头吃喝嫖赌,我便会走的远远的……这辈子你我都不必相见了!”
不知道为何,裴东明只觉心中极不舒服。
或者,他是希望小媳妇儿能像郭大嫂子一样,无论男人做了何事,犯了何种错误,哪怕是她提着擀面杖撵过十条八条街去,将他追回来好生修理一番,也要不离不弃。
可是,他娶的小媳妇儿,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泼辣的女子。
对人对事,她心里自有筹谋,与旁的女子似乎完全不同。
贺黑子说的对,识字的媳妇儿肚里弯弯绕绕比较多。
正是这样的弯弯绕绕,让他无形之中觉得,有时候与她似乎有着难以解释的疏离感。
他不喜欢这样的疏离感,也不喜欢媳妇儿那种超然的态度,说起自己走的远远的,似乎并无一丝伤感……他的大掌扒拉开她身上的衣物,将她剥了个精光,与他滚烫的肌肤紧紧相贴,两个人的心脏隔着两个腔子,一同欢快的跳着。
――这样,还不够。
完全不够。
哪怕两个人靠的紧的喘不上气来,仿佛还不够紧密一般。
他将自己送进了她的身体里,听着她细细的喘息声,两个纠结在一起的身体,撞击的床板吱吱作响,和着这样的乐声,他一颗燥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无论如何,怀里的这个身子,这个人,此刻就是他的。
他身上毛孔渐舒,有汗渐渐漫上后背,在最后最激烈的那一刹,他忽然想到,反过来说,假如自己不会如罗头一般,那么这个媳妇儿对自己岂不是永远不离不弃?
“媳妇儿,你放心,我不会学老罗头的,你就少给为夫敲边鼓了!”
这一句话,他是笑着说的。
半晌,手心捏着一把冷汗的书香轻轻的挪了挪身子,男人将她搂的死紧,哪怕身子出了汗,粘粘的,就是不肯撒手。
那一句话,不过是她的试探之语。
她到底是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