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敢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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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两天两夜之后,外婆总算醒了过来。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尹嘉华的手,抹着眼泪求他能与张露结婚。

她虚弱却很坚持地说完一番话,“这、这一遭让外婆知道,是真的不中用了，不、不一定哪一天,也许睡着睡着就走了,这次能醒过来，这是运气，下、下一次也许就直接死掉了，小嘉,外婆撑了这么多年,为、为的就是等结婚，看生小孩,到那时候，就、就算阎罗王收走，也心甘情愿了！”

尹嘉华听得心乱如麻。为了能让外婆高兴，此后他每次去医院都会带着张露。

张露哄的本事也真不是一般的好，外婆一看到她就会很高兴，连不爱吃的药也会大口大口地吞。尹嘉华有时觉得很奇怪，外婆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张露。但无论如何，外婆是他最意的，也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只要她高兴，他现什么都肯做。

哪怕，为了她和一个女结婚。

※※※※※※

几天下来，经过悉心照顾，外婆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尹嘉华驱车去医院陪外婆。进门时，他看到张露也，她正喂外婆喝粥。

外婆坐轮椅上，看样子刚刚出去晒过太阳。她本来脸上是带着笑的，一副怎么看身边女孩怎么满意的神色，可是看到尹嘉华时，她却一下沉了脸。

尹嘉华有些怔忪起来，外婆从来不会跟他闹别扭给他脸色看，她是舍不得和他说一句重话的。只除了几年前那一次，他非要和那个女一起，外婆不同意，几天不理他。外婆只和他生过那一次气。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走近外婆，接过张露的粥碗，喂向外婆嘴边。外婆却不肯喝下去，只是睨着他，很生气的样子，冷冰冰硬邦邦地问：“那个叫关晓的女回来了，是不是？”

尹嘉华怔了怔，向张露望过去，挑着眉，一脸询问。

——说的？

张露瞪大了眼睛，眼底蓄起泪，用力摇头，无辜得简直像有欺负了她。

——没有！

外婆的气一下发得更大了，“觉得是露露和说的吗？就这么看露露的吗？她什么也没跟说过，是自己看到的！露露这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今天亲眼见到那女了，露露她真不知道还要这里受多少的委屈！”

张露半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仿佛外婆说得不错，她真的受了好多委屈似的。

尹嘉华一旁看得不由有些心烦。以前总觉得她单纯，现才渐渐明白她其实很攻于心计。

这女孩实太会抓的心思，对他是，对外婆更是。

他抬手去顺外婆后背，想安抚她的情绪，外婆却挡开他的手，不领他的好意。

医生说过，外婆不能生气，一旦激动会很危险。他不敢有所动作，静静地等外婆平和下来。

终于半晌后，外婆又再开口。

“小嘉，这真不关露露的事，刚才露露推去外面晒太阳，是走廊里看到那女的，她窗口给一个男的交费，让露露去问过了，家大夫说，那男的是她丈夫！”说到这，外婆忍不住又激动起来，“小嘉，六年前就被这个有夫之妇骗过一次，六年后难道还想被她再骗一次吗？！”她拉住尹嘉华的手，开始急促地喘起气来，“、没几天好活了！如果、如果心里真有外婆，、就答应，跟那个女再也不要有瓜葛！、就答应，立刻和露露结婚！”

外婆急喘着等待尹嘉华的回答。

尹嘉华迟疑着，犹豫着，挣扎着。他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决定与张露分手了，可是现外婆却叫他们结婚。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外婆终于发起怒来，一把推开他，气喘着说了两声“、”，便晕厥了过去。

尹嘉华一下慌了手脚，大声叫着医生，并把外婆抱去床上。张露一旁哭出声音来。

把外婆救醒后，医生撤出病房前责备尹嘉华：“怎么照看老的？不是说过不要让她生气吗！这样的情况如果再出现一次，老会很危险的！”

尹嘉华自责不已。

外婆躺床上，闭着眼睛，嘴唇乌紫，奄奄一息。

张露一旁哭得厉害，简直叫他心烦，“嘉华，结婚吧！就算为了外婆，们结婚吧！”

她哭诉得殷殷切切，任谁听了都要动容一下。他看到外婆眼角有泪水滑下来。

他的心一下就软了，一刹间所有心防全都坍塌。

是啊，结婚吧，哪怕是和一个自己并不深爱的女，就当是为了外婆吧。

他不顾外婆的抵触，坚持去握她的手，“外婆，求求您别生气了，答应您，和露露结婚！好不好？”

外婆终于肯把眼睛张开来看向他。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大滴大滴地滑落，浸润着她脸上那些干枯的皱纹，她无力地抬手伸向张露，张露反应很快立刻伸手过去握住她，老吃力地把两的手叠一起，握住，气若游丝地笑着：“、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一刻，尹嘉华说不出自己心头是苦是涩还是痛。

※※※※※※

隔了一会儿，外婆忽然拉住尹嘉华，“小、小嘉，答应外婆，不、不要再和那个女有瓜葛！”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尹嘉华脑海里蓦地闪现出从前一幕。

那时他还是小混混，她花钱要给他交学费让他学习软件编程。他当时说什么也不肯用她的钱。她就柔声哄着他，说：“有骨气有志气，很好，但它们不能当饭吃！没说这钱是白花的是不是？这钱算投资，是借给的，等有了出息那一天挣了大钱，必须连本加利还给！”

想起这一幕，他心里酸涩得几乎发了麻。

他对外婆说：“外婆，曾经欠那个女一笔学费，等算清了钱还给她，就再也不跟她有瓜葛！”

外婆对他的这番说辞显然觉得太缺乏说服力，她迟疑着，“、这是不是借口？想、想要敷衍？”她又拉过张露的手，放尹嘉华手里，“、刚刚答应了，小、小嘉，不能辜负露露！”

尹嘉华安抚她：“不是借口，外婆，相信，这一次算清了从前的账，就真的跟她一刀两断！”

尹嘉华既是安慰外婆也是警告自己。

事后他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一个时刻，想起从前的事，又提出那样一个还钱的事由？他想或许自己是想用这样一种方式，与过去，与那女，与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情与恨，做一次彻底的、决绝的了断吧。

※※※※※※

到了晚饭时分，尹嘉华先打发了张露回家。张露本来不愿意自己先走，但是看到尹嘉华发青发白的脸色，她知道这一个下午所发生的事给他的冲击很大，这个时候她应该给他一些空间，让他理顺他体内那些纷乱情绪。这会是最明智的决定。

她一个先回了家。

尹嘉华病房里等外婆打完针睡熟了，到病房外给杨辉打电话，叫他马上想办法找到一个经验丰富让放心的看护。

电话刚挂断，他就听到身后有喊他的名字。那么熟悉的声音，喊得他的心都为之一震。

他缓缓转过头，动作显得缓慢而疏冷。

他看到关晓。

他有些意外，她额角上竟贴着绷带。明明恨透了这个女，明明说过还她一笔钱后，就从此一刀两断再不牵连，可是看到她额头上有了伤，他还是无法控制的心头一紧。

她怎么会受伤呢？

她对他笑着，笑容带着怯怯的小心，他看得心里发酸，干脆扭过头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假装没有瞧见。

以前外婆反对他们一起，他却执意要和她好，他跟外婆起了争执，负气地跑出家门，跑到她那里去，一连几天都不回家。她那时就像现这样，对他怯怯地小心地笑着，哄着他，亲着他，说着无数温柔的好听的话，叫他回家去看看外婆，她说外婆一手把他带大，就算再不开心，他也不该顶撞老家。

那时候他多么年轻气盛，起初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去。她就收了那怯怯的小心的笑，很忧伤地对着他叹气。她说：“嘉华，外婆已经很不喜欢了，如果再这样，因为和她一直对着干，外婆会更加讨厌的！”

他细想了想，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赶紧奔回家去。

他从她那里离开时，她站门口送他。她踮起脚尖很温柔很温柔地吻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怯怯的小心的笑容，声音媚得几乎酥了他的骨头。她告诉他，好好和外婆说话，不许再闹别扭。

他那时并没有领悟她的声音里是含着一种祈求的，祈求他不要和外婆硬来，因为他越和外婆硬碰硬，外婆就会越讨厌她。等他能咂摸出她的这种祈求时，她已经不他身边了。

※※※※※※

此刻他不想看着她脸上那怯怯的小心的笑，把头扭向了一边。

她却再一次叫住了他：“嘉华！”

他几乎有些怨恼起来。她今天怎么会这样执着。

他只好把眼神调回来再看她一眼。

她赶紧抓住机会迎视着他的眼睛，轻轻问：“嘉华，们不能这辈子就跟仇一样，是不是？”她说着说着，似乎有些激动起来，眼底氤氲起一抹忧伤，“嘉华，们……们能不能不要这么仇视对方呢？如果，如果说有不得已的苦衷，并不是祈求原谅，但这起码会不会令好过一些？”

※※※※※※

孟东飞又来找关晓。他说自己浑身都痛，必须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伤了脏器。

关晓额头上的伤，她一直疏于护理，这几天已经有了红肿化脓的迹象，甚至也有些发起烧来。她不想离开这里之前再生出其他枝节，决定和孟东飞一起到医院处理下伤口。

到了医院，孟东飞从脑袋查到脚跟，从内科查到外科，验血验尿验便，ct、x光核磁共振，所有能做的检查他几乎都做了，直到所有报告上都显示他只是皮肉程度的淤青，健康绝无大碍，他才不再折磨关晓。

而这一串的化验检查，费用当然要由关晓来出。

关晓整个晕晕沉沉的，浑身也热得厉害，她已经懒得去跟孟东飞计较。直到孟东飞终于相信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她才有机会去看额头的伤口。

大夫说由于她处理不当，她已经感染了破伤风，应该住院观察几天。她不肯，只让大夫开了几**水给她挂。

她不能住院。钱被孟东飞刚才的各项化验败坏得差不多了，她还得留一些给自己新的地方落脚使用。

她包扎完伤口，孟东飞嚷着要开些养气安神的药来吃，她只想快点打发他，就答应去划价，让他原地等着。

可走到一半时，她竟走廊里看见了尹嘉华。

她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着自己马上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她再也不能看到他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疼与难过。她知道他一直不能释怀他们的过去——他以为是她耍够了他觉得没意思了才甩了他。

他那么要强的一个，当年连给他交学费他都不愿意，怎么会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她想也许自己临走前该给他一个解脱，告诉他，当年她的离开是有苦衷的，她不求他的原谅，只求他知道这些以后能让自己快乐一点。她不是因为耍倦了他才离开的！

她一点也没有想过，如果他问她，这番话六年前为什么不说，偏要等到六年后才讲出来，她该要怎么回答。所以当她听到他这样问时，她只能呆呆地听着，除了心如刀割，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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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关晓的话，尹嘉华忍不住“嗤”的一声冷笑出来：“关晓，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说什么就是什么，六年前说过不了苦日子，挥挥手就走了，六年后却又跑来和说，们不该彼此仇恨，是有苦衷的！可既然是有苦衷的，为什么六年前不能说而现又能说？当是什么？又算是的什么？哦对了，有件事得告诉，就要结婚了，有什么话跟这说不着，还是去找丈夫说吧！”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讲不出。

是啊，为什么六年前不说现又要说？她该怎么告诉他，从前她那么做，是以为经过六年他会过得很好，会忘记她，会放下从前一切，会过上新的幸福的生活。可是事实上，他却过得这样不好，从前一切就像枷锁一样套他身上，令他一点都不快乐。看到他不快乐，她觉得自己像坠入了十八层地狱，身上负满了深重的罪恶。她想让他解脱，她以为她告诉他，她并不是存心耍弄他的，他就会从自尊被践踏之中得到解脱，不会再那么难过。

她该怎样告诉他这番话？有太多的东西她不能说，而这些东西会形成无数千疮百孔的漏洞，它们会让他对她的话无法相信，让他对她的嗤之以鼻。

她眼底聚起了泪雾。她并不想这样子的，她讨厌自己现总是懦弱得哭。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看到他不耐烦地抬起起手，指着自己身后，“有什么话还是去找丈夫说吧！丈夫来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干脆得令她心碎。

她站他身后，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一动也不能动。

她贪婪地望着他。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他的背影了。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的踢踏声显示出来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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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去开药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搞定？”孟东飞走近关晓，没好气地问。

他看到关晓怔怔地望着前面，就也跟着往前看，看到尹嘉华的背影后，不由若有所思起来。

“他是当年养的那个小白脸吧？”他忽然问关晓，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样子混得很不错啊！”因着六年前那一天他喝了酒，思绪便有些模糊混乱，他始终也没能记起，当年被他自家捉奸的小白脸，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尹嘉华。样子虽没记住，可他的鬼心思却一点不少，看着关晓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一下联想到前面渐渐走远的那个男也许就是她从前的相好。他试探着问出来，果然看到关晓瞬时变了脸色。

关晓一下警惕起来，充满戒备地看着孟东飞，“想要做什么？”

“哟呵，还真是！看他现穿得那么体面，想必是混出了名堂，既然拿不出钱来，只好自己想办法喽！这也是应该的，毕竟当年养了他那么久，现讨一些钱回来花也是天经地义！”孟东飞说完便迈步向前，作势要去追赶前面的。

关晓脚步错乱地跟上他，拼命扯住他的衣服，“孟东飞，敢！”她叫了出来，声音里透着丝惊悚的尖刻。

孟东飞愤愤不平地甩开她的手，歪着头一脸流气地问：“怎么着，就敢了，还能杀了吗？”

关晓冷冷地看着他，一眨不眨。孟东飞从没看过她有这样凛冽肃杀的眼神，他不由停住脚步。

关晓看着他，很平静地说：“要是敢找他，就拉着一起死！”

孟东飞被她不寻常的平静震慑到，一时萎了念头，讷讷地叫：“、他妈神经病！还找什么找，这么一耽搁，他早走没影了！就会坏老子好事！扫把星！”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关晓一下泄了劲，刚刚所有力气都花了与孟东飞的对峙上，此刻她浑身又麻又软，几乎站都站不住。她走到角落靠着墙角蹲下来，把头埋膝盖上，慢慢积蓄着体力。

一定有很多看她吧？

她刚刚和孟东飞吵得那么大声，一定有很多看笑话。

她安慰自己，再过几天就好了，再过几天等她离开a市，这些看笑话的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再也不必担心曾这么多面前丢过脸。

等再过几个月过了年，和孟东飞算清最后一笔账，她就再也不用和他纠缠不休了。

这多好，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领导给了个任务，要求十天完成，截止日期是19号，所以九哥每天在加班加点快马加鞭中……

于是明天再跟大家请一天假，后天更新，抱歉哇么么哒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