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这会还不知道有人在替她打抱不平, 她这会儿正跟着刘爱国他们, 一起去镇上参加林红玉的婚礼。

林红玉上次问过刘爱国他们的身份之后，有点抹不开面，就直接离开了知青点。之后一直没出现, 半个月后，突然又冒出来, 说要结婚，请知青点的人一起出席。

前进村依着万集镇, 就算是走路去, 最多二十分钟也就到了。出了村子上了大路，通到镇上的全都是石子路。这路虽然粗糙了些，可在下雨天, 这路却不知让多人羡慕嫉妒。

住在知青点的知青这会儿全都在, 一起往镇上去。

许四美跟徐山走在一起，经过一段时间的二人小灶吃着, 他们的感情似乎有所突破。现在走在路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一拳一相隔了。这距离，她就在夫妻同行时见到过。关系远一点的，最少都是一臂。

“咱们到镇上，给林同志准备件礼物吧！”万红军突然大声说道, “她是从咱们知青点出去的，咱们知青点就是她的娘家……”

“红军同志说得对。”李志先摸了摸耳朵，又抵了下他的眼镜, “咱们知青是一家，林同志愿意扎根在万集镇，觉悟很高，我们应该支持。”

许四美嗤笑一声：“你们想做她的娘家人，人家可未必愿意承认。”许四美跟林红玉在一起住了几年，对她再了解不过。林红许是什么人，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红玉的父亲是一名政府干事，母亲是他们县妇联里的副主任。据说，本来林红玉是不应该下乡的。可她在城里惹了事，得罪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如果她再待在家里，她父母兄弟都得受影响。没办法，家里人才把她送到乡下来。虽然下了乡，可也给找关系，放到前进村这样不十分辛苦的村子来。

虽然是下乡，可林红玉的眼光可高的很。以前的那些知青，村里的小伙，都想追求她，可她从来都不给那些人半个好脸色。认真讲，许四美一直觉得，林红玉会跟那个镇长家儿子好上这事，有点不对劲。

林红玉根本不可能看上那个镇长儿子！

但话又说回来，她看上也好，看不上也好，都跟她没关系。她瞅了下身边的徐山，她现在就想着，他什么时候跟她谈婚事的事。她来这里五年了，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徐山十在三年前过来的，那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他。后面虽然暗暗的表达过自己的意思，他一直都这副样子，不拒绝，却从来不进一步。

这一次，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更进一步了。可她依旧觉得还不够，这种感觉，不对。

眼看着他们两人离着其他人的距离远了，她突然问道：“徐山，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徐山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她。对上她期待的眼睛，眼神幌了一下：“这事我考虑考虑。”

许四美心一下子就凉了。听他这意思，这分明就是推脱。

心里涩的难受。

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她的脚步突的快了几分。

于是接下来路上，季颜敏锐的发现，许四美跟徐山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

到了镇上，他们并没有直接去林红玉的婆家，而是一起先在镇上转了转。

“季颜，你跟我一起吧。”意外的，当说到要分开走时，许四美突然开口，对她发出邀请：“我们都是女生，有些事不方便跟着你们一起。再说了，如今知青点就我跟她两个女生，有些你们男生不懂的，都该我这个年长的教导她。”这话却是对刘爱国和刘爱党说的。

刘爱党本来还想开口怼回去，可被刘爱国一把抓住，阻止了。

“那行，小颜你跟着许同志先逛逛，九点半的时候，我们还在这里集合。”说完就拖着刘爱党走了。刘爱党临了还满是不愿：“哥，干嘛让小颜跟许四美一起走？”

“闭嘴。”刘爱国瞪了他一眼，“走吧，我们先把给家里的信寄出去。另外，再去买点肉……”来到这里这么久，就没正经吃过肉，心里想的慌。

镇子不大，现在可没有什么自由集市，总共就一条街，书店，邮局，供销社，畜牧站，粮站，镇政府，公安局，学校……所有的一切部门，都在这条街上。

因此，虽是分开手，其实也就是走的快，走的慢，进不同的门罢了。

许四美虽然是借着季颜，跟徐山分开走。可她说的话还是作数的，离那些人远一些了，就拉着她小声道：“你之前不是有一张布票么？别乱买别的，我带你去买点必须品。”

布票是孙志兵送来的。

季颜不知道什么必须品，但见她说得认真，还是点了点头。

到了供销社，听她报出要买的东西，她才知道，竟是月事带……这东西……季颜窘的不要不要的。看到这玩意，她第一次发现年纪小的好处，不用面对每个月的那几天。

这年头，女人当不起，每个月的那几天，简直能要命。工分不管你是男是女，有没有不舒服。贫穷也不会在那向天另眼相看，别说红糖水，营养品了，能有口热乎的就不错了。很多女人那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在河边洗衣洗菜。

至于必须品？月事带需要布票，卫生纸也需要用票……

“你今年十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得上。这东西有备无患，不然真到用的时候，就得抓瞎。”许四美还觉得，她在知青点未必还能待多长时间。真要跟徐山结婚了，也得另找个住处。如果不跟徐山……她也要尽快把自己嫁出去。她二十二了，拖不起了。

季颜买了，按着她的建议，买了两条。一个女人有两条，轮换着用，也就够了。当然也只是够，想要多一些，好一些，那也是她的自由。只要她有布票，有钱。

买了这个，许四美又让她买了两件小背心。像是男人的汉衫，便更小巧，也贴身。

许四美告诉她：“女孩子大了，不能再敞着穿了。尤其是夏天，一件外衫太丑，里面什么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穿背心了。”

季颜的胸还没发育，暂时还没这样的烦恼。但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跟她初到这里不一样。她的身体在快速的恢复，一旦后面营养跟得上，发育是迟早的事。

所以，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真是正需要的。

她之前跟许四美关系并不怎么好，年纪的差距摆在这里，共同话题本就少。两人又分两屋住着，吃饭分两处，交流的机会更少。再加上，许四美有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奇怪的事，让人弄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对于这样的人，季颜唯一的念头就是敬而远之。

可这一会儿下来，季颜便觉得，许四美挺不坏。

其实大家都是一样，人的性格本就不是单一不变的，心境品性，亦会随着时间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谢谢你，四美同志。”

许四美却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我不是想借着你，离徐山远一点。”

季颜眨了下眼，“哦”了一声。

许四美瞪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就不问为什么？”

季颜只好问道：“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许四美大概真的很需要一个倾听的人，带着她离开供销售，来到附近的学校里。她领着她到操场上，四周空荡荡的，没别人。“我今年二十二了，就算现在结婚，也已经晚婚了。”再拖下去，找不到好男人不说，说不定人家都要怀疑她有问题了。

“我家在h省，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姐姐全都下乡了，前些年有消息过来，她们全都嫁人了，就嫁给她们下乡的村子里，她们也催着我嫁人……”

季颜知道，对方根本没指望她有多懂这些，更没想她会回答。

“是该嫁人啊，再不嫁就说不过去了啊。”如果徐山这次还想不了了之，那她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她承认她对徐山有好感，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跟别人组建家庭。可如果……她也不是不能舍弃这份感情。

终于，许四美心里的垃圾吐光了，收起了之前文艺忧伤的表情，立刻就变得凶巴巴的：“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一定要全都忘掉，绝对不许对旁人说一个字。”

季颜没被吓到，反而被她逗乐了。

“不许笑。”

季颜抬手捂着嘴：“好，我不笑。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许四美反而好奇：“你为什么要答应我？之前林红玉还说……”

“林红玉那事是关刘大哥刘小哥。可你的就只是私事，我又不是长舌妇人，才不会告诉别人。”

许四美哼了一声，脸上表情却松了下来：“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要是再不回去，刘家那兄弟两还不知道会想到什么，没准以为我把你拐去卖掉了。”

出了学校，很快就跟刘家兄弟碰到。他们果然找来了，看到她们，刘爱党就瞪了许四美一眼，然后才问季颜：“小颜，你们怎么这么慢？”

“我刚才跟许四美同志去学校里转了转。”季颜眨着眼睛：“我这辈子还没上过学呢，最近虽然爱国哥和爱党哥有教我读书，可我还是想知道，学校里的学生是什么样的。”

刘爱党立刻心软了，安慰道：“学校里也没什么好的，那么多学生，才一个老师教。而且小学里的教师大半都是初中毕业的。哪像小颜你，一个人有两个老师，而且个个全都是高中生。”

季颜笑着点头：“爱党哥说的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比他们更厉害。”

“小颜一定会的。”

“好了，该走了，再晚就错过婚礼了。”

于是一行人跟其他人碰头，所有人凑一起，买了点东西当作礼物，这才一起去镇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