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项沐休时, 专门来庄子上, 给季颜带来这个消息。

“许家来提亲？”季颜被炸懵了，半晌才问道：“母亲没同意吧？”

“没有。”说到这事，季项的脸色并不太好。他妹妹虽然眼盲, 可好歹也是相国之女。岂是许家那个人能配得上的？并非他势力，家世他们到不乎, 可那许鲸只因断了一条腿，就连门也不敢说, 在家里打打骂骂, 对着父母也是恶声恶气。一点不如意，整个人就毁了。跌倒了就再爬不起来……就这样的心性，如何配得上他妹妹。

“没同意就好。”季颜就怕季母想着, 自己女儿也不全乎, 找个差不多的也凑和。认真讲，两人家世相当, 一个文官一个武官, 全都是一品。一个嫡子一个嫡女。连身上残缺都是差不多的……凑到一起，谁也不嫌谁……这么一算，可不就是个不错的姻缘？

幸好，季母并不是这样的俗人。

“那样的人，如何配得上我的妹妹。妹妹只管放心, 你若想嫁人，家里也定替你找个四角俱全的夫家。若你不想嫁，哥哥养你一辈子。将来, 让你侄子孝顺你。”

季颜便笑了起来：“如此，就多谢哥哥了。”

少了一个季顷，兄妹两的感情，反比以前更亲密些。

复又聊了些家事，父母身体俱好，嫂子身体也好，就是总念着她，希望她早些回去云云。

临了，季项又说起一件闲事，太子的婚期定了，就定在腊月里。哪怕是皇家，也讲究个娶个媳妇好过年。只是季项似乎并不怎么看好这门亲事：“那新的太子妃你嫂子旧年曾见过，听说性子很些不古怪。有太子在，想来并没什么。只是那孩子，以后怕是不好过。”

季颜一下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孩子指的是前太子妃难产时生下的孩子。可就算反应过来，她也没什么感觉。别人家的孩子，她何必操心。但看季项，却似乎很在意。

“那孩子虽然没有母亲，可到底有父亲和祖父在。且太子一家生活在宫里，宫里的石头都能说话，太子妃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敢做什么。”

皇家的人向来护短，这个社会又是男尊女卑。嫡太孙乃是太子嫡长子，在皇帝眼里，也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太子妃就算嫁进皇家，对于皇室子弟来说，她也是外人。她若是敢虐待皇室子孙，这边做了，那边就能被“病故”。能被选上做太子妃，想来不会太蠢。

“但愿吧！”

当天，季项还要赶回去。季颜将之前的酒又挖了几坛出来，让他带回去。

天一天天的冷下来，季颜又找了件事做。

起初的原因，是桌上的蔬菜越来越少。到没屈着她，只是种类越来越少。好几天就只吃那么几样，翻来倒去的吃，她便觉得厌了。虽然她不挑食，但也不愿委屈自己。

于是干脆让人备了大量的大花盆，放在暖房里，不种花种菜。

可惜，她种花还能找到书籍来研究。种菜，却是真正的从未种过。种了几次不成，便让人找了庄子里，经常侍弄菜园子的妇人过来，一点点的请教，有的时候还得对方手把手的教。

她的花盆虽大，可跟人家侍弄田地到底不同。每一盆都是精心养护。种出来的效果，着实不错。

后来她又将百纳格里装的灵泉拿了些出来，稀释的很稀，偶尔浇上一些，那些小菜便蹭蹭的长。

她身边侍候的那些人，虽然都是奴仆出身，可却全都没种过地，竟全没觉得情况有什么不对。便是长出来的菜特别好，特别水灵。她们也只会觉得，自家姑娘精细种出来的，自然跟那些野地里找的不同。个个除了骄傲，竟无一人觉得不对。

不过十来天，第一波小菜便上了桌。季颜尝了之后，心中十分满意。口感比外面买的要更好不说，里面还有少许灵气。这灵气对她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可普通人吃了，对身体却大有好处。长期吃下去，百病不生，健康长寿却是必定的。

“将能上桌的菜全都收了，送府里去，给父亲母亲尝尝。”心中对父母有愧，此时有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他们。“如今能上桌的还少，以后多了，每天都让人送。”

“是。”春香立刻应道。

连送了五天，季项又来了：“小妹，这冬天种菜的法子，可能教给别人？”

“大哥想教给谁？”

“昨天太子到府上，中午留下用膳，知道咱们府里还有新鲜的蔬菜吃。便想着，若是能大量的种植……”

“我种这些，跟种花一样，种在暖房里。技术方面并无特别，我自己都是跟庄子上的妇人学的。若是人手多，地方大，种出来的自然多。”至于种在地上，或是大棚什么的，她可没心情去整那些。

当然，让她多种，提供给别人，也是绝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季项点头：“不过，太子那边应该还会派人过来，到时……”

季颜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第二天，太子派的人就过来了。范先生带着他们来的，他们到暖房里看了一回，又问了些问题。这些菜除了长的好些，他们看不出任何问题。而它们之所以长得好，他们也不会怀疑。像花木一般精心侍候的东西，自然要比地里长得更好些。

到是范先生又给她把了回脉，可惜跟以前一样。临走的时候，他只说：“若是这件事能成，明举明年应该能升一级。”

季项，字明举。

“太快了些。”季颜却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季项最开始，就比旁人站的高，上面又有相国父亲给他做靠山。再快，就怕虚浮。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不是她该担心的事情。她相信，她父亲比她更懂这些。

至于会不会成功？季颜一点也不怀疑。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差就差在，缺少一点想象力。

转眼到了年底，季颜回府。这个年比去年要热闹些，不但多添了人口，大嫂还有了身孕。这让父母十分高兴，这才是季家真正的添丁进口，季家的血脉。

季颜给家人准备的礼物依旧还是果酿，半天的窑藏，使得那些酒更加香醇，却是真正拿得出手了。

过年自然是要拜年的，季家或去别人家，或别人来季家。整个年忙忙碌碌。季父让她在家里多住几天，别再尽想着去庄子上待着。季颜听了，自然乖乖点头。

转眼到了十五，季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许鲸。而且这客人一来，就直言，是来见她的。

季母让人问她是否要见，她犹豫了片刻，便将人请了进来。

许鲸是让人抬着进来的，到了她的院子，便将身边的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季姑娘，近来可好？”

“挺好。”季颜客气的应着：“不知许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季姑娘可知，去年许家向季家提亲之事？”不愧是武人出身，直肠子，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季颜点头：“知道。”

“季姑娘对这件事怎么看？”

季颜失笑：“我以为，家母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许鲸却依旧追问：“我是问季姑娘对这件事如何看。”为人父母者，自然有他们的想法。他也知道，对方定然不会愿意。哪怕自己的孩子有所不足，却也希望他们能找到十全十美的另一半。而不是找一个更不足的人来凑和！

“我并不愿意。”

“因为我的腿？”

“并不是。就像我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眼睛一样，你的腿在我看来，亦没什么大不了的。”季颜摇头。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愿？”

“因为我不愿意。”季颜虽然看不见，却依旧望着他的方向：“目前为止，任何人我都是不愿意的。”

许鲸沉默一会，才道：“我能理解，当初我因为腿的原因被退亲时。也是恨极了天下女子，只觉得她们全都是虚伪无耻之辈。但在见过姑娘之后，才发现，这世上还有如姑娘这般，让人心折之人。”

“也许许公子只是觉得同病相怜。”

“我颓废了这么多年，看惯了人情冷暖。却又怎么会分不清同病相怜，还是心动？诚如姑娘所说，天下可怜人那么多，莫说断了一条腿，便是双腿俱无的也不知多少，我却从未有过那样的感觉。”许鲸看着她无视的眼睛，“在下心悦姑娘。”

季颜微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惹了不该惹的桃花。

“抱歉。”她道：“我对公子，并无这样的感情。”

“我知了。”许鲸苦笑，“我早该知道，如你这样的女子，怕是瞧不上我这样的人。”不是因为他腿残，而是因为他的懦弱。至今为止，他出门依旧还是让人抬着，不敢拄拐，生怕别人看他行走间的不堪。

季颜不想过多解释，便任由他这么想了。

“打扰姑娘了。”

“不碍。”

“若是将来……不知姑娘可愿意？”

季颜摇头：“许公子请回吧。”

“当真半点可能也无？”

除非宫九进入他的身体，否则，他们总是不可能的。

“是我妄想了。”

季颜刚要开口，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望向院门方向，人却未动。

不一刻，来人进院，到了他们身边。

“表妹，许公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