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看过王伯庸的资料, 他那个弟弟一家之死, 说起来就是个悬案。虽然凶手全都被他找出来了，且个个伏法，家家都没得好下场。但显然, 他们并不是真的幕后凶手。

玄术界的仇人，就算有也是王伯庸自己招来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报了仇, 但显然，这位的恨意还没消散。直到现在, 他还想以一已之力, 毁了整个玄术界。

“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啊！”季颜想了想，才道：“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没什么影响。在阵成之后的一年里, 大概……会有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但之后, 却会越来越好。老天爷受了这份祭品，总要给些好处的。只是以后, 那些玄术师, 将慢慢失去他们的能力。直到这世间再也没有玄术师……”顿了一下，又看向宫九：“另外，你受的影响大概是最大的。”

没有了灵气，静室里的阵法，便无法运行下去。阵法运行不下去, 他身上的龙气就不受控制，寿命必将大大缩短：“你将活不过五十岁。”她伸开手，搂了他的腰。

她想让这个阵法成功。这个世界活不长久没关系, 她会陪他，生或死，都会陪着。但他任务完成了，这对他才更重要。

“对颜儿有影响吗？”

“除了没有灵气，其他的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她的重心，从来不在玄术上。

他抬手摸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的，半晌才道：“颜儿说过，来世还会跟我一起的，是不是？我们的灵魂相契，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是不是？”

“今生来世，生生世世，我们总会在一起的。”

“那颜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看得出来，她想让这阵法成功。

季颜靠在他怀里，半晌才道：“你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那只金色的海东青，是你的智能系统。它带着你来到这个世界做任务……我之前出手对付的那些人，也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跟你有仇，之前对我们进行了围杀。结果你把我藏了起来，你自己却差一点就死了。来到这个世界，你本该拥有所有的记忆，却因为他们，记忆才会封印。所幸，你很厉害，最后一刻，把他们全都坑了，让他们也失去了记忆和能力。才能让我这么轻松的消灭他们……而你原来的任务，是让这世界不再有玄术。”

从她说第一个字开始，他的手就不再动弹，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更是僵了一下。直到她说完，他才笑道：“我就说么，原来颜儿还是为我。颜儿是不是很爱我？所以，这次是知道我有难，来救我的？”

是啊，为了他。不然，她自己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有什么不好？

“是啊，我们很相爱，很相爱。”

“这样的话……那就让他成功吧。”秦鹤年想了想，直接道。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他虽然没记起什么，可心里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再想到这阵法时，他也有让他成功的渴望。“不过，这件事，咱们还得先跟爷爷说一声。”

季颜猛的抬头，“老爷子不会同意的。”

秦鹤年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所以，我们需要换一个说法。”

怎么个换个说法？

然后，季颜就听着秦鹤年给老爷子打电话了。

“……是的，那些人还在吵，可颜儿细细看过，据她说，那人所布的阵法其实已经成了。”

“……”

“听颜儿的语气，这阵法应该无人能破。除非……以身证道。”

“……”

“我不同意……爷爷，她是孙子的妻子，我绝不愿，绝不愿。爷爷，就当孙儿自私，如果没有了颜儿，孙儿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

“您要过来？”

季颜听得目瞪口呆，以身证道什么的是什么玩意？

秦鹤年一挂断电话，抱着她就亲了一口：“爷爷马上会过来。等他来了，咱们这样这样……”

季颜眨了眨眼，半晌才点头。这个家伙，不管是几辈子，玩弄人心都是好手。

老爷子来得很快，电话晚上打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爷子就到了。也顾不得休息，就来见他们。

“小颜啊，跟爷爷说说，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阵法已成。”顿了一下，又道：“那人是要将整个华夏大地，一起献祭了……两天后，正是良辰吉日，到时上天会取它的祭品。”

“……”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声：“能阻止么？”

季颜看了一眼秦鹤年，才点头：“可以的。”

“不行。”秦鹤年急促道。

“很难？”

“很难。”

“很危险？”

“九死一生。”

“不行。”秦鹤年再一次开口。同时将季颜拉到怀里，急切道：“你若死了，我决不独活。”

老爷子一瞬间颓废了，连腰都弯了几分。

“爷爷。您别说了。”

老爷子看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又拍了拍季颜的肩：“爷爷去看看他们。”

一人生死，与整个国家的存亡。如果不是至亲，任何人都好选择。可如果这个需要牺牲的人是自己的家人，又关系到自己的亲孙子，这心里便不是滋味了。

等老爷子离开，季颜便看向秦鹤年。

他们这样算计老爷子，是不是不太好？

秦鹤年却比她来得心硬：“爷爷什么样的风雨没经过，这点小事，还打不倒他。”可不管怎么样，总要让人知道，他的颜儿为此付出了什么。最主要的是，如果将来，他只能活到五十岁，那总要给家人一个说法。

此时，他还不知道，在他死的同一时间，季颜也会跟他一起死去。他只以为他会先死，而她还如此年轻，到时还有些年头可活。到时，她要面临失去家人的秦家人。人在悲恸下会做什么，真的不好说。到时，会不会将他的死怪在她头上？他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危险。所以，到不如趁现在，将一切问题，全都解决掉。

他会失去一部份寿命，而她将失去所有能力。

到时，谁又还能说什么？谁也不能怪她丝毫。

季颜不知道他想这么多，只以为他是想为五十岁这件事，给家人一个说法。

老爷子见过那些人之后，心就彻底凉了。那些一个个高人，到现在根本就没发现阵法已经成功了。还在琢磨着他们说的那个所谓大阵，派人去他们发现的各个阵眼去探察……

这种情况下，又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稍作休息之后，他又单独见了季颜。

“小颜啊，你跟爷爷好好说说，如果真的要破那个阵，到底，到底会怎么样？有没有办法，能，能让你也好好的。”

“爷爷，那人将整个世界都放在上天的餐盘里。想要破阵，就要将它抢回来。是真正的跟天斗……”这是实话，如果真想破坏这个阵法的话，确实是如此：“没有人，没有人在抢了老天的东西之后，还能活着。甚至别说这辈子，就算是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是身死，列是魂飞魄散。”

老爷子的脸色也随之一变：“我……”

“颜儿。”

秦鹤年直接闯了进来，一把将季颜拉起来。他用悲痛的目光看着老爷子，半晌才对季颜道：“颜儿，你先出去。”

季颜犹豫了一下，对老爷子点了点头，这才出去。只剩下祖孙两人，秦鹤年在老爷子的对面坐下：“爷爷，您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吧。”

“如果要破阵……”

“颜儿会，会……”秦鹤年眼睛立刻就红了，“爷爷，我不能没有颜儿。”

“爷爷也舍不得。”老爷子眼眶也红了，“就没有一点别的办法？”

秦鹤年摇头，“我也是秦家子孙，若是有办法，我也不会阻止她。”

“事关这天下十几亿的百姓……爷爷也不想，若是可以，爷爷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小颜的命……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啊！”

看着老爷子这样，秦鹤年心里难得升起一抹愧疚，一时间，到也有些不好再说话。

祖孙两之间陷入压抑的沉默，而另一边，季颜站在山巅上。郭絮跟陆霄并肩走过来，看到她，一起走了过来。

“咦？小颜，你家秦鹤年呢？他居然没有陪在你身边。啧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颜笑道：“他也不是时时陪着我的。”她收回视线，看向郭絮：“絮絮，如果不当玄术师，你想做什么？”

郭絮怔了一下：“没想过，我从小就学这个，不当玄术师，我干什么？”

“想想么，我记得你大学是学的文学不是吗？”

“是啊，可惜我学的不怎么样……”

季颜又一次沉默了。玄术师虽然是小众，可也着实有不少人。如果他们都没有灵力了，他们要如何适应这个世界，要如何生存？

“不过，如果哪天我真不干玄术师了，我就当一个自由撰稿人。到时，把我的经历，写成故事，一定能大火……”

看着她说得开心，似乎满是期待，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是啊，总是会有办法的。

虽然开始时会艰难些，但也不是没有后路的。而对她来说，最最重要的，始终都是宫九啊。转头又看向山间，看着那阵速旋转，吸引着天地间的灵气，直待到了时间，一起被献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