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扭曲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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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说,是谁教你这些话的?”白夫人被搀扶着送入客房,歇了好一会儿才舒了气,可想到家里那点丑事在夏老爷面前透了风,白吟霜又是这么不知耻,怕是东床快婿的美梦成泡影了。那本是握在手中的良机,给白吟霜硬生生的扫了,这骤然失去希望的惆怅,和无法宣泄的恨意,姜氏如何能压下?

“你倒是说啊!刚才你不是很能说吗?什么你就当我是小猫小狗,放在一边好了,不要赶我走。什么你就像我心中的大侠一样,那么英勇,那么厉害,你一定会容纳我这个小女子的。这些话会是好人家的女儿说的吗?”白夫人说着便来气,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起身抄过挂于墙上的晒衣杖,劈头朝跪坐于地的白吟霜打去。

白吟霜疼得龇牙咧嘴,却是还被点着穴道,哪里能说话求饶,只得用湿漉漉的大眼瞅着姜氏身侧的白丰城,企图用他对自己的宠爱抵挡姜氏的毒打。

白丰城虽然因为白吟霜的话有些心灰,但吟霜好歹也是他疼了那么多年的,姜氏刚挥手打了一下,他就心痛的很,这会儿瞧见吟霜楚楚可怜的样子哪里忍得住?丰城往白吟霜身前一站,张开双臂把她罩于身后,恳求道:“娘,你不要打吟霜,全是那个胡一刀勾引她的,不是她的错啊!”

“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你听不懂还是装作不明白,那个胡一刀根本就对这贱人没心思,是这贱人自个儿起了歹念!退一步说,就算她喜欢上胡一刀,也该顾着女儿家的脸面,哪有没耻没羞的说些~淫~娃~荡~妇才说的话!”白夫人恨儿子不开窍,对着他便是一顿痛骂,手里的晒衣杖不停的敲击地面,发泄着她哽在胸腔的怒气。

“在孩子面前说什么□□□□的!”一早跟着管家出门游玩的白胜龄推开房门,便听得姜氏的喝骂,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又徒生不耐。

白夫人听到背后的质问,乍然转身怒视着白胜龄,暗恨他当时不在场,没男人给自己撑腰输了底气,若不是如此方才的事还要两说。姜氏抬起晒衣杖指着白吟霜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女儿今天给你丢了多大的脸?”

“什么事儿要你动手打人!吟霜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不能这么对她。”白胜龄快步扶起吟霜,揉着她红肿的脸轻轻擦去她腮边的泪水,回视姜氏眼中一片冰雪。

白夫人怒极反笑道:“我是不喜欢她,可也从没虐待她。我们白家本就穷,你又没能耐整日坐吃山空。多了儿子,你倒跑出去又带了一张嘴巴回来。好,这些我都不计较,你喜欢就留着,想着孩子养大了也能帮忙做点事。可谁想,你的宝贝女儿吃了我十多年的饭,除了唱些淫词小调,别的什么都不会!”

白胜龄厉声反驳,“吟霜吃的是白家的饭,不是你给的!”

姜氏冷嘲道:“你说自己是读书君子,倒说得出这些亏心话!家里要不是我张罗,你们一家都要喝西北风!”

“哼,我不和你闹,没得在夏家丢人。”白胜龄光顾着和妻子争执,忽略了白吟霜无法动弹的异样。

白夫人摔下晒衣杖,讥笑道:“不和我闹?笑话!你的乖女儿早把你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要不是你教她读书写字,让她看那些不三不四的书,她会说出这些糟心话吗?会害得丰城被人笑话吗?”

“行了,不用你说!”白胜龄挥手打断白夫人的喝骂,抱起白吟霜,冷冷瞥着姜氏道:“今日之事我刚回府,夏老爷已经告诉我了。不过是个误会,你倒把吟霜想得那么不堪!又是打又是骂,有你这么做娘的吗?再说,她害丰城什么?还不是说了实话,丰城确实和吟霜有婚约,她碍了你的富贵,阻了丰城娶夏家小姐是不是?哼!书里说,富贵不能淫,你就是市侩!”

白胜龄也不搭理儿子,抱着吟霜入卧室放床上,为她小心盖上棉被。心道这个乖女儿是吓坏了,被打都不知道躲,连话都不会说了。可见是受了委屈,姜氏下手竟还那么狠,真是不贤不仁!还有丰城,看着吟霜被误会被责打却不帮着拦着,无用至极!白胜龄不愿出去看姜氏母子的脸,干脆躺在一边的卧榻上,回忆着济南城里的风光。哪里晓得厅堂里的姜氏因他的曲解气的仰倒,白丰城正急得不知怎么办好。

白家乱成一团,姜姨太那处也正忙着应对。胡一刀、白吟霜的事闹开,姜姨太还高兴侄儿少了个对手,哪晓得情况急转直下,自己这方爆出亲侄儿和那养女白吟霜定过情,两人还带着兄妹的名头。白丰城的声誉是毁了,这不,事情方落幕,赵姨太急巴巴的赶来,委婉的说着托词,话里话外都透着丰城定了亲,不好拆散他的姻缘,当没有过之前商定的事。

赵姨太还安慰姜姨太,说自己不在意白丰城险些骗嫁的事儿,毕竟人人都爱富贵想攀高枝,姜姨太又非丰城的亲妈,自是不晓得白家内定之事。姜姨太听着赵姨太的推脱和宽慰,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赵姨太说着还故作遗憾,赞叹丰城是个好男儿,要是成了倒是个好女婿,这会儿是可惜了。姜姨太闻言对自己的姐姐和侄儿是又气恨又失望,怎会晓得赵姨太心里有多高兴?白吟霜的事儿一扬,立刻解了她的围,好让外孙女一门心思讨好胡一刀,姜姨太反而对不起她的兰心,哪还能说出什么由头?

赵姨太笑歪了嘴,想着真该跑去庙里烧高香,多亏神灵保佑才叫这事解决的如此顺当。姜姨太瞧着赵姨太离去的脚步,后悔不及。今早,胡一刀和丰城打斗,最终被压着见夏老爷,她本来也是跟着去的。可转眼想到白夫人是她姐姐,自家的亲戚在夏家打闹致使烦劳主人,她还要往前凑,不是给夏老爷找不自在吗?为此,姜姨太只是关照了姐姐两句,便回房了,谁能料到好好的事变成这样?

不提姜姨太纠结于心,单说白夫人接着好些天不给吟霜好脸色,更欲夺下夏家氏送给她的玉镯。白吟霜从未得过这等好物,哪里肯给?白胜龄见两人闹得实在不像话,骂了姜氏不知羞要夺女儿的首饰,又怕自己不在时护不了吟霜,提出镯子他代为保管。姜氏、白吟霜皆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白夫人因吟霜丢了脸,便不让她再出门。原是早该告辞了,可姜氏又不甘心儿子一辈子是个农夫,过苦日子。整日磨着姜姨太再施法,给白丰城一个机会。而白胜龄看不得姜氏的作态,每日大清早出门,晚膳方回,尽量不与妻子照面少些争执。对吟霜的苦难,白胜龄睁一眼闭一眼,他不想在夏家和姜氏闹翻,给他人看了好戏。

“外婆送白吟霜的镯子给白胜龄拿走了?”紫薇挑起眉梢,斜视着鹦哥道。

鹦哥恭敬的躬身回禀,“是,奴婢听小姐的吩咐,已经打点了府内的上下,能拉拢的都已经给了好处。在客房伺候的丫鬟说,白夫人这几天一直责骂白吟霜,不让她出门,还要抢她的手镯。白老爷看不过眼,把手镯拿去保管了。”

听着紫薇的哼笑声,鹦哥儿更是打开了话头,“听说那白吟霜哭死哭活的,拿了她的手镯好像死了她的娘。还真是能哭,从早哭到晚都不停歇,据那丫鬟讲,两只眼睛都像兔子一样红。”

“这么说来,白吟霜极想要首饰?”

“小姐说得是。白吟霜那样的,成天就想着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勾引人!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个镯子,又被白夫人弄得没法戴,自然伤心了。”黄鹂在一旁插口道。

“既然这样,何不成全她。”紫薇想了想,对鹦哥黄鹂吩咐了一通,再次翻开让柳妈去教堂采买的洋文书籍。

黄鹂、鹦哥儿知晓紫薇的厉害,赶紧照着她的话做。偷偷把白氏母女同争一枚玉镯的事,泄漏给夏兰心的婢女。由对方的嘴,把传消息传达给兰心。恰巧,夏丫头、春丫头为紫薇擦拭头面时,遗失了几件,被兰心捡着由她的心腹送到白吟霜手里。

“小姐,你怎么知道夏兰心会把首饰送给白吟霜?”秋丫头不解地问。

紫薇合上书册,淡然解释道:“夏兰心看不起我,哪里会要我的东西?她也不能赏自己的丫鬟,免得这些首饰被人看见,以为是她底下人偷的进而带累了她。她既然听了白吟霜的事,当然会做这个顺水人情。一来显示自己大度,在白吟霜面前高了一等。二来让我吃了亏,就算我知道了,难道问客人讨回来?三者,出了事也好推到白吟霜头上。”

鹦哥摇着头不明所以,“怎么推啊?这首饰明明是她给白吟霜的。”

“夏兰心可以说是她捡到的,以为是白吟霜的,所以拿去还了她。”

“对呀,确实可以这样说。别人也不能说她不对,毕竟白吟霜收下了。他们只会以为白吟霜贪便宜,哪会晓得夏兰心是故意的。何况,白吟霜如今的名声,她就是辩解也无人信她。”黄鹂点头计较着夏兰心的心思,问道:“小姐,你让我们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呢?”

“不用多问,该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紫薇淡淡的看了黄鹂一眼,众丫鬟立刻噤声,纷纷出门不再打搅主子念书。

白吟霜得了首饰,欣喜之余又不敢放在自己身边,都交与白胜龄保管,没想到因此出了件大事。

“老爷,白家客人那里又闹起来了!”夏老爷提拔的新管事夏元方疾步走入正园禀报,搅了夏老爷逗鹦鹉的兴致。

这白家人还真会闹事,怎么都不会看主人的脸色,当真以为住的是自己家么?夏老爷对白氏的厌弃,连带好些天不愿见姜姨太,此时闻白家又滋生事端,不耐烦地问:“出了什么事?”

夏元方脸带不屑的回禀道:“老爷是这么回事。白胜龄这几日一直在东乌坊里听小曲,今儿把个小唱赎了回来,说要纳了她。老爷也晓得,那白夫人是什么脾气,一听这事当场跳了起来,抓起晒衣杖挽了袖子就朝小唱抽打。白胜龄哪里肯叫刚买的小妾受委屈,抱着人替她受了几杖,还扬言说,要是白夫人再动粗不容小妾进门,就休了她。”

夏老爷拍着茶几,骂道:“看白胜龄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玩意儿!春花跟我说过,她姐姐十三岁被卖了嫁进白家,那白胜龄才两岁,她姐姐是又当娘又当妻,到三十六头上才有了儿子。俗话说,糟糠之妻不可弃,何况还是对他有恩的。”

“就是啊!”夏元方赶忙附和道:“白夫人的性子看着确实有些刻薄,可这白胜龄也不能为了找温柔乡,弄个宠妾灭妻啊!再说,白夫人怎么也是姜姨太的姐姐,人还住在我们府上,竟敢纳起小妾,哪里把我们夏府放在眼里?”

“行了,别说些有的没的。现在怎么样了?”夏老爷压抑着恼怒抿着唇,稍嫌烦躁地问。

“奴才来的时候,白夫人已经摔了晒衣杖,哭倒在地上了。”夏元方偷瞧着夏老爷的神色,轻声问:“老爷,你看这事怎么办啊?”

夏老爷摇头道:“不好办啊。这是白家的家务事,哪容我们插手?不过也不能让他们把事闹大,就说我说的,他们要闹就回去闹!”反正他们夏府不会有依靠白家的一天,何必给对方面子。

“是,奴才告退。”夏元方察言观色,知道夏老爷嫌烦,赶紧告辞回了客房,把夏老爷的说辞告知白胜龄。白胜龄闻言犹如风中败絮,抖了好几下才勉强站定身姿,不敢置信的望着夏元方,指责夏府不仁义。哪想过自己在夏府公然纳妾,有没有照顾夏老爷的脸。

“好,好!我们走,用不着你们逼!”白胜龄高傲的昂起头,拉着小妾往院门走,姜氏见状赶忙起身拉住白胜龄的衣袖道:“好啊,你不仅想休了我,连儿子都不要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不走,我不走!”

“走不走随你!”白胜龄甩着衣袖,却哪里争得过姜氏狠命的厮缠,想找人帮手却见两旁皆是鄙夷的嘴脸,心下一怒脱口而出道:“看你这副鬼样子,就知道这夏府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口!我们夏府哪容你说三道四!”

客房起干戈,夏家氏是知道的。要来劝架的当儿,紫薇前来诉苦,说自己的头面首饰不见了。经过夏家氏的询问,得出是被兰心拿走的。夏家氏好久没能在赵姨太处抬头,今儿得知她外孙女干了这出好事,哪肯罢休?立刻找人把赵姨太三人招来,夏兰心解释以为首饰是白吟霜丢的,已经还给她了。一波三折,众人不得不转道客房,谁知刚入园便听得这等不敬之言。夏家氏自是忍不住怒喝而出。

白胜龄仰着头,冷哼道:“是你们夏家不义在前,想赶我们走!”

“笑话!”姜姨太轻蔑的审视着白胜龄道:“以为是个读书人,原来竟是个无耻之徒!你吃夏府的饭菜,睡夏府的客房,那时你倒是享受的很,如今却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白胜龄气红了脖子,恶狠狠怒视着姜姨太道:“谁想来夏府,还不是你的好妹妹!要不是她拉着,你们夏府就是求我也不来!”

“你还知不知道廉耻啊?”姜姨太双臂抱胸,眼底透着一股鄙视,“一个大男人到妻子的亲眷家做客,居然还在亲戚家纳起小妾,还要休了糟糠妻。你想没想过,你娘子和夏家有亲啊?哎,就算是那些个不要脸的,也知道站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要敬着对方,哪有眼前无耻的东西,好吃好待的还要打主家的脸。白胜龄!你不仅不要脸,更是没脑子!难怪啊,考了五次秀才都是落第的份!”

“你,你……难怪孔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娟儿我们走!”白胜龄气急一脚踢开姜氏,揽着小唱冲向院外。

“给我拦下!”夏家氏喝道。

夏家氏难得抖擞精神,众仆听令关上院门堵住出口。白胜龄回身怒视道:“你们还想怎么样?”

姜姨太看不过眼,上前扶起白夫人。紫薇出列解惑道:“我的头面首饰丢了,听说我表姐兰心捡了去,误会首饰是白姑娘的送还给她。我现在想看看那些首饰,到底是姓夏的,还是姓白。”紫薇深深的望着白胜龄,后者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

冬丫头一把揪出躲于人后的白吟霜,笑道:“请白姑娘把首饰拿出来,让我们小姐看一看。”

“好啊!你们这会儿又想诬陷我女儿为贼!吟霜不要理会她们,我们走,这夏府才是个贼窝!”白胜龄跳着脚喝骂。

“只不过让白姑娘把首饰拿出来看一下,你骂什么?难不成是做贼心虚!”跟了紫薇一段时日,春丫头也伶牙俐嘴起来。白胜龄恨的直跺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白吟霜倒清醒过来,飞快的摆着手摇着头道:“不是,不是的。那些首饰是兰心小姐送给我的……”

夏兰心冷笑着打断白吟霜的话,没好气道:“我和你不过是点头之交,为什么要送你首饰?”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说?明明是她送我的,为什么要反口说我贪了首饰?白吟霜委屈极了,眼泪一滴滴的滑落。若不是明白她是什么心性,旁观者多少有些怜惜,可惜名声一坠,那眼泪就不值钱了。

紫薇淡淡笑道:“哭什么?又不是你偷的,只是兰心表姐误会了,而你又误会兰心表姐的用意。”紫薇锐利的视线掠过赵姨太,夏霜芝母女,看得她们心田一窒。“其实,这件事兰心表姐错的多,你不用在意。”

夏兰心瞪着紫薇冷喝:“你什么意思?”

紫薇双眸一转,那转眼间冷厉的风情让人惊讶,“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白姑娘有些什么首饰。表姐在静轩外的花园里捡到钗环,居然取远道还给平日喜欢净脸素装的白姑娘,而不问问就近的紫薇,实出常人预料。表姐关照客人的好心,紫薇敬佩,怪不得白姑娘会错意,表姐哪曾有过这般的殷勤?”

“你……”夏兰心手指紫薇,不知如何言语,想反驳又挑不出什么错。一时间,恨意堵在心口,气得她直捶胸。赵姨太母女也不好随意开口为兰心辩护,反叫别人以为她们心亏。

众人听言,也觉得此事蹊跷。在静轩门外捡到首饰,就该先问问紫薇小姐,若不是她的,再做打算。哪有越过近处,反倒去问偏院客人的?而且,白吟霜一看就是个乡下丫头,哪有什么首饰?兰心小姐究竟是送,还是询问,这里头猫腻可不小。谁都晓得兰心小姐不待见紫薇小姐,可做出这样的事还真是小家子气!

众仆心中各有思量,而一旁心急的白胜龄听到紫薇为吟霜开脱的话,朗声道:“既然不是吟霜的错,那你们还计较什么?”

“此事不怪白姑娘,但丢失的首饰是外婆赐给紫薇的,是紫薇的心爱之物。请白姑娘拿出来还给我,紫薇另选一套头面送给白姑娘,决不让你空欢喜一场。”紫薇言罢,挥手招来手端托盘的秋丫头,掀开木盘上的绸缎露出一整套金镶玉的钗环,其中有步摇、有坠子、有耳环、有手镯……看得白吟霜目不转睛,恨不得立时拥入怀中。

紫薇见白吟霜神色恍惚,轻声问:“先前给你的首饰呢?”

“在爹爹那里,他帮我藏着。”白吟霜不经意回道。

“胡说!”白胜龄暴怒着呵斥吟霜道:“你何时给过我首饰?想不到来了夏家,你竟学会说慌骗人了!”

吟霜被白胜龄的否认吓傻了眼,她没想到和自己最亲的爹爹竟会诬赖她。自己是那么相信他,才把首饰都交给他保管,没想到他竟然不承认。白吟霜心痛的直掉泪,她把首饰交与白胜龄是偷偷的,不敢让姜氏发现,如今连个证人都没有。有谁会信她?有谁会信她!

“哼!既然是你们把首饰送给我女儿,哪有讨回去的理儿?吟霜说把首饰给了我,可我没有拿,想来是你们夏家有人手脚不干净,偷拿了。要是不信,你们只管搜,若是搜不到,别怪我去报官告你们一个诬陷之罪!”白胜龄握着小唱的手,大发狂言。一边缓和了脸色,安慰白吟霜道:“吟霜,你记错了事爹不怪你。这些天你被姜氏这恶女人打狠了,记不清也难免啊!爹不怪你啊,别伤心。”

白胜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倒难住了夏家氏,怕自己逼急了对方一发狠告到县衙,使夏老爷为难。她踌躇着不知怎么说方好,紫薇冷笑着上前一步,冲着小唱道:“这位娘子,你把头上的牡丹钗子取下来,给我把个眼。”

“你想干什么?”白胜龄射向紫薇的目光充满了恶毒,紫薇毫不在意的笑道:“大户之家的首饰怕弄丢了,或是辩不清主子,钗环上都会刻上记号。这娘子头上的牡丹看着很眼熟啊,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帮着小娘子把钗子取下辩个究竟!”

下仆由夏元方带头,上前拉住暴跳怒喝的白胜龄,捉住扭动不止的小唱,拔下她头上的金牡丹,仔细看了看回道:“确实印了夏府的字样,还刻着一朵紫薇花。”

紫薇嘲弄的瞥了夏兰心一眼,兰心懊悔自己的轻率行事。紫薇的首饰她拿着都觉得脏,哪曾细看?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啊,都以为她知道是紫薇的首饰,却还去给了白吟霜。是,她是故意的,但这事不能大白天下,让自己被人看轻啊!夏兰心已知钻入了紫薇的圈套,可惜无法力挽狂澜。

赵姨太、夏霜芝看着兰心青红交替的脸蛋,暗骂她不晓事。叫她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她不仅动了,还不跟自己人通气儿。如今,只能吃下这个亏了。

“夏管事,你把这个小唱送到县衙去。就说她偷了夏府的东西,至于有些什么,我已经一一列出来了。黄鹂。”紫薇冲黄鹂点点下巴,黄鹂会意的掏出衣袖中的单子,交与夏元方。

“不,不是我偷的。”小唱紧紧把住白胜龄的外袍,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哀怨的望着白胜龄,其中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

白胜龄推开欲上前拉下小唱的奴才,冷喝道:“你们不要诬陷好人!”

“好人?好人会戴着我府上失窃的头花?”夏元方嘲讽道:“我来替你说吧。白姑娘让你帮着保管首饰,你为了赎小唱,监守自盗!被人问起,不仅诬赖女儿,还陷我们夏府不义,真是个坏痞子。呸!还是个读书人呢,没有礼义廉耻,听着宝贝女儿,这种时候倒把她往绝路上推!你还要不要脸啊?”

“你……”白胜龄暗骂自己不谨慎,讨好娟儿的时候送了夏府的钗环,之后却忘了处置。

白胜龄刚想反驳,姜氏扯过一旁的白吟霜喝骂:“好啊,我想他怎么有钱赎小唱,原来是你给的钱啊!我养你十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白夫人越想越是气苦,她欲打骂小唱,又怕白胜龄真的休了她,只能冲白吟霜出气。姜氏举起拳头往吟霜身上砸,她的手劲儿是常年种地练出来的,很是有力,此时又下了死命的揍,把白吟霜打的死去活来,不过须臾就背过气去。

夏家氏因白吟霜闹事,喜爱她的心思淡了,可也不愿见她受苦,赶紧叫人拦下姜氏不要闹出了人命。白吟霜虽是疼得避过气,神思却更为清明。她恨打自己的白夫人,但更恨始作俑者的白胜龄。白胜龄往日对她的好,被眼前的举动全抹消了。

白胜龄利用自己对他的信赖,骗取了属于她的首饰。天知道,她有多么想要这些钗环,自己舍不得用,反被白胜龄用去赎了小唱。而且,他得了自己的东西,被苦主找上门,竟把什么事都推给自己。要是这事没弄明白,自己岂不是要被唾沫淹死?

姜氏打她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白胜龄用了她的首饰赎小唱!他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打,说都不说一声,阻都不阻一下,要不是夏奶奶看不过眼,她是不是被打死也没人管?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姜氏对她不好,她恨但也无话可说,终归自己没有讨好过她。可自己对白胜龄百般奉承,千般孝顺,得到的又是什么?前几天明明还对她知疼着热的,为何翻脸这么无情?自己叫了他十几年的爹,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依靠,当作父亲了。不想,原来这些都是假的,一个小唱就让他把父女情分都丢了。

她好恨,好恨啊!她到手的首饰没了,父亲的情意没了,她还有什么?她还能靠什么活着?在白家以往有白胜龄护着,姜氏打骂她还有顾忌,可今后呢?她怕啊,她怨呀!可她能如何,她能怎么做?

不说吟霜对白胜龄的怨憎,夏家氏怕白夫人弄出人命,干脆许诺紫薇几套头面,让她不要再追究。紫薇哪里在意首饰,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自是见好就收。夏家氏赞了紫薇两句大度,命夏元方去客栈定了房,把白夫人吟霜送去。

姜氏本是怎么都不愿走,觉得跟着白胜龄去了,就等同妥协认了那个小唱进门。可是白丰城却在白胜龄、姜氏之间为难,结果还是犹豫的跟着怀抱吟霜的白胜龄走了。姜氏只得擦着眼泪进门收拾了包裹,哭着离开夏府。

姜姨太看着不忍心,悄悄塞了几锭银子。可哪里能弥补姜氏的伤心?她足足伺候了白胜龄三十七年,到今天换来什么?一个冷漠的丈夫,一个不亲近的儿子,一个来讨债的养女……姜氏悔啊,悔当初不听妹妹的话,即便嫁给他人做小,也不会有今日的难堪!姜氏一步步消逝在眼前,众人心底都是一沉。

果然,第二日午时传来客栈的消息,姜氏在当夜和白胜龄大闹了一场,白胜龄挥袖抱着小唱离去。次日小二进门收拾,见姜氏已经吊死在横梁上。白胜龄卖了张破席子把姜氏一卷,到城外就地埋了。吟霜看着白胜龄的举动,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眸,慢慢转为平静无波,冷幽幽的仿若一汪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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