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消息?”
“还是没有消息。”
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却是不同的语气。问话的是中辰的负责艺人这一块的总经理孙凯文,公司里小艺人小助理一般都叫他karen哥。
回话的是陈子昂,这个名字可是响当当,不光是因为和那个写“前不见古人”的家伙同名,更是因为在圈子里,他属于手段特别硬,特别厉害的那种。出了名的不能讨价还价。因此不少跟过他的艺人恨他,但更多的是爱他,恨他的那些大都是因为自身种种原因没红起来的。而另外的那一部分,无不是在短时间内迅速窜起,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不过即使是爱他的那些,在有了一定地位之后,十有八九要和他结束合作。主要还是因为陈子昂手段太硬了,还特不讲情面。就比如,说是不许谈恋爱,你非要谈,那好!马上排通告排到密不透风,同时放出绯闻,快速有效的让你恋情破灭。一般没多少艺人受得了他这种管束,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愿意出来拼事业身边还带着个封建大家长?虽说陈子昂手上资源多,背景也深厚,但背景深厚的人多了,毕竟不差他这一个不是?更何况,有时候别人想走条捷径,陈子昂就很是一个阻碍。
因此这么多年来,不论是在中辰还是在业内,陈子昂都是颇有名气,手上更是带过不少如今的一线明星,却偏偏留不住人。
一个留不住人的经纪人就没有和大公司谈判的筹码,更没有自立门户的可能,只能依靠着公司。这大概也是中辰对他比较信任,比较看重,比较优待的原因。
不过私底下不少人都戏称他为陈营长,说是艺人送到他这里几年,出来身价就能翻几番,简直堪称业界最良心明星培训营。就比如近几年上升势头迅猛的厉荣泽,就是中辰旗下,交给陈子昂带的。
而现在,问题也就出在厉荣泽身上。
就在不久之前,厉荣泽刚刚拿到了星耀奖最佳男主角,虽然星耀奖在国内算不上最有分量的那个,厉荣泽也不是第一次拿到最佳男主角。他的这个第三个奖杯,仍旧吸引了不少注意,就比如说,那些雪花般飞来的邀约。
作为经纪人的陈子昂当然是乐见其成,快速拍板给厉荣泽签下了一部历史古装剧和一部小成本电影。厉荣泽如今实力和人气都在高涨,也到了要往电影方面转型的时候了。只是这种转型并不是那么简单,就比如他手上这个剧本,如果换成电视剧,陈子昂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但是正因为是电影,才显得非常难得。
厉荣泽本人也一直有转型的想法,只是一直欠缺时机,而现在,时机到了,人却不见了!
就在这么个关头,厉荣泽失踪了?
陈子昂气得鼻子都要歪掉,一边不停打电话道歉,将通告什么的通通推后,只说是zonger最近太累,想要休息,一通道歉解释才算作罢。大部分还都表示理解,有的甚至直接表示他们可以加高薪酬,不过还是有人十分不满,直接取消了要签的合同……等等暂且不提,对陈子昂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
关键还在于,厉荣泽到底哪里去了?
拜托你一个当红明星偶像少女杀手大众情人,到哪里都很容易被一拥而上扒光衣服扒光裤子扒光全身上下最后一块布,能不能不随便出去玩?
半个月前那天晚上,一切还都好好的,晚上还回复了他发过去剧本的邮件。结果第二天助理段松去接人的时候,发现屋门半开着,里面东西一切完好,但是人却不见了。看起来像是自己走出去的,小区录像也证明是这样。他们就没敢报警,先这么压着,一边私下请了私家侦探。从目前势头来看,不出几年厉荣泽就会是中辰的一哥,公司也对他抱有不少期望。因此知情人都紧张忙碌起来。毕竟,事情已经快要压不下去了。
早上,就在中辰上上下下已经忙碌了几个小时之后。方婪头痛不已的从床上睁开眼,翻了个身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快要十点了。心里就是一声咯噔,如果一个人无视公司制度请了半个月假之后还在收假第一天无故迟到……哦不,旷工。他还有希望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吗?
看来答案已经很否定了。结果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直接跳出来。告诉他让他抽时间去收拾他的桌子――要留给公司刚刚招到的毕业妹用。
彻底否定。
看来他可以考虑去逛一逛招聘网站了。
方婪重生的时间刚好是他刚刚大学毕业这一年,名牌大学法学毕业,并且居然毕业前就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这妥妥是逼死人的节奏。
按道理说他顺顺利利找个工作应该不成问题,是的,完全不成问题,基本hr看到方婪简历再看到真人就毫不犹豫了。但问题是,作为一个上班族,方婪实在太不敬业了。上班没多久就用各种理由请假,时不时早退旷工,简直……不能忍。
方婪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因为这已经是他从大四下半学期正式实习到现在的第六份工作。因为修炼万象天海图上的功法,他不得不偶尔的跑到深山老林里吐纳日月精华,浸入识海之中静心修炼几十个小时。又或是顺着灵气指引,寻找什么有可能提升自己的花草植物,虫鸟石木。总之这半年来方婪是够忙的。
真忙,一点都不掺假的那种。
其实他也想一心修道,但求长生什么的,但是看看自己钱包里仅存的几张票子,还有马上就要交的房租,水费,电费……
方婪顿时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笔电,连网,熟门熟路的登上了国内最大的招聘网站。
找到合适公司,发送了几分简历之后,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方婪正要出门,突然想起来,回头看了眼那个被压在厚厚字典堆下面的木匣子,感觉有点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尤其是他看过去的时候,木匣子还似有所觉的动了一动。
方婪已经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果断又加上两本书,并且毫不留情的用两条宽胶带牢牢固定在桌子上,然后才出门去。
方婪住的地方属于一片比较老旧的小区,无论到市区哪里都远,需要转几趟车的那种。幸好s市交通发达,昨晚半夜从那家酒吧出来还能搭上公交。
不过也可能是交通原因,这个老社区周围经年累月下来,已经形成了一个自居自足生活娱乐一体化圈子。就比如,他现在想吃炒河粉,只要步行五分钟就能走到那家熟悉的摊子。
但是今天却出了点意外。方婪刚刚走了不到百米,就被一个人拦住了脚步。
说是被拦住或许有些不恰当,这个瘸着腿,披头散发,衣服污旧不堪的流浪汉,基本已经没有多少“拦”他的余力了。看他拖着腿勉强靠近,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周围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形成一片空地。
毕竟住在这附近的人,都没有管这个闲事的能力。而且,除了方婪自己,其他人都看出这个流浪汉分明就是冲着方婪走去的。
等方婪后知后觉的时候,那流浪汉已经“走”到他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了。参差不齐,看起来折断过多次的指甲正朝着自己伸过来。
方婪的同情心还来不及窜出苗头就先被惊得后退了几步。这时他忽然发现,这个流浪汉有点眼熟。
蓬头垢面之下,那双精亮精亮的眼睛……
是昨天那个人!
事情有点不对劲。
这两个念头不分先后的窜了出来。因为他昨天遇到这个流浪汉的小巷子,距离现在这个地方,光是坐公交就要两个多小时。方婪实在想不出来,对方是怎么拖着一条瘸腿,跨越三分之一个s市到这里的。
而身为一个腿脚不便的流浪汉,寻找食物应该比实行步行横跨s市的壮举更有意义吧?毕竟方婪想不出什么情况下他这个样子能够搭载上地铁公交,并且有没有钱乘车还是两说。
方婪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
见到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远了,流浪汉脸上竟然显露出十分着急的神色,顿时急切的要追上去。然而他却忘记自己的腿,现在已经站立都很困难了,哪里能允许他完成“抢步上前”这种高难度动作。手臂挥舞了下也没能保持平衡,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方婪心中微微一动。
没想到即使已经重重扑倒在地,那个流浪汉痛呼了一声仍旧伸着手朝着他的方向够去。还因为触碰不到方婪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简直像是要哭出来。
原来是个傻子。
方婪想。
原来是个哑巴,周围人想。
顿时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而看向方婪的目光,则带上了猜测和指责,毕竟看起来,他们两人分明是相识的。不少人已经猜测方婪和这个流浪汉之间的关系,相比于流浪汉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外套,方婪的打扮简直称得上衣冠楚楚。
方婪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样子,即使流浪汉的容貌掩盖在污脏之下,方婪也十分肯定,自己和对方过去,现在,以及将来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流浪汉,即使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七十块,他也愿意买一份和自己一样的午饭给他。但是这个人……他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流浪汉。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不对劲。
这种行为,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尤其联想到家里那个木匣子,不知跑到哪里去的无花草,还有半月前自己造成的天倾大阵,他更是不想和对方接近。于是脚下匆匆一转,直接走开。
原来是个人渣!
不少人已经在后面指指点点了,毕竟在他们看来,方婪和这个哑巴流浪汉绝对有关系,不论是兄弟还是叔侄,说不定那人就是被方婪抛弃的。现在人找上来了,竟然就这么视若无睹直接走了开去?真是心够硬的。住在这一片的虽说大都是社会底层,常常自扫门前雪,但也大多心底尚存良善。
那流浪汉眼看方婪越走越远,顿时着急起来,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没两下又摔了回去,有人看不下去,干脆过来要扶他一把,结果竟然被毫不留情躲开了。
流浪汉,或者说傻子,双眼一直紧紧盯着方婪越走越远的背影,一下一下仅凭自己的力量,又重新站了起来,慢慢拖着腿追了上去。
这大概是方婪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食不下咽的炒河粉了。那傻子大概是明白了方婪不想和他接近的意思。拖着腿远远追上来之后,就窝在十几米远处的一个墙角下面,蜷成一团。但是那双尤其精亮的眼睛,就这么隔着十几米,直勾勾盯着方婪。明明隔了这么远,那目光却偏偏像是如有实质。
方婪皱着眉头吃完最后一口,马上站起来结账走人。
又一次路过那个傻子,那人仰着头,一边一瞬不瞬看着他,一边扶着墙要站起来,大概是要接着跟着他。
还真是执着!
方婪想的倒不是怎么甩开对方的问题,毕竟就光是从速度上,他就占据压倒性优势。他目光余光落在了对方的嘴巴上,沾着污渍,干瘪,裂开的地方一丝又一丝血红。还有脚,只有一只脚上套有鞋子,另一只□□的脚已经被磨的不成样子。
尽管压根不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一路追随自己,他还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动。方婪掏出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票子,抽出一张二十的放进对方手里,然后慢慢说,“去买点吃的,别跟着我了,知道?”
他还真是大方,毕竟这是他目前全身资产三分之一。
这下身后真的没有动静了,方婪没想到对方真的就没跟上来,走了几十米,方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表情冷了下来。
那个傻子正被一群本地的流浪汉围住拳打脚踢。方婪立刻跑过去,脚步声惊动了那些围住的人,零零碎碎跑掉不少。剩下两个人仍旧围在已经缩着身子蜷成一团的傻子旁边,伸手从他手里抢着什么。傻子已经将胳膊牢牢锁在怀里了,却还是差点被抢过去。对方那只手刚好就在眼前,他想都没想就咬了上去。那人吃痛,顺手一巴掌就要抽上去。
却被架在半空。
方婪一把甩开手中的胳膊,那流浪汉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趔趄了一下骂骂咧咧跑开了,另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掉。
方婪把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掏出来,脚下犹豫了一下。又折回去买了份炒面打包提过来,放在那个傻子面前。傻子也不知道是被打痛了还是别的什么,一直蜷着身不动弹。
那个摊主也跟了过来,碎碎说着最近治安有多乱什么什么。方婪摇头,掏出手机准备有困难找警/察。已经按下了三个数字,却又手指一顿,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然后抻了下裤子蹲下。
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