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密一疏,人往往会栽在语言漏洞中。
――心理学笔记
夏礼走出殿外,故意放大了声音道:“小顺子――方才从太医院拿的药呢?”眼角瞧着染黛似是被惊了一下,站直了不再偷听。夏礼在心底一笑,转身,装作刚看到染黛的样子惊讶地道:“染黛姑姑怎么出来了?沁淑妃娘娘睡下了么?”
染黛不安着,她不确定夏礼是否看见脸了她在偷听,故作镇定得答道:“沁淑妃娘娘已然睡下了。公公这里有什么事要奴婢帮忙么?”
夏礼道:“这儿没什么事,皇上在里面问话呢,染黛姑姑不便进去,还是回去伺候着沁淑妃娘娘吧,可别娘娘醒来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万一龙嗣有什么意外就不好了。对了,染黛姑姑若是有空,给娘娘备一碗安胎药吧,今日事多,奴才恐娘娘有些惊悸呢。”
染黛道:“这……公公说得有理,那奴婢先回侧殿候着,还劳烦公公给我一个宫女帮沁淑妃娘娘熬药。”
“好说好说。”夏礼笑着招来一个宫女道:“你去给沁淑妃娘娘熬一碗安胎药热着。”
染黛看着那宫女恭敬地熬药去了,对着夏礼道:“那奴婢也回沁淑妃娘娘身边去了。”说罢便走了。
夏礼似笑非笑地看着染黛离开的身影,招手对着一个小太监道:“在这儿守着,无关的人不可靠近。”
“是。”小太监低头应道。夏礼便接过小顺子手中的药进正殿去了。
正殿内。
晔成帝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看着把头埋得低低的魏太医。
“皇上,太医院药童宏儿带到。”夏礼走进正殿,又把手中的东西举起示意,“这便是林嫔娘娘的那副药了,奴才已检查过后来的那副药,没有问题,但这副药中却加了很多藏红花。”
“嗯,朕知道了。”晔成帝颔首,“魏太医,你来仔细检查一下这副药。”
“微臣遵旨。”魏太医起身查看药包,先粗略观察了一下,只是看到了几片藏红花,皱了皱眉,魏太医拿起旁边的棍子翻看了一下,等到把表层的药材挑开,赫然发现底层是满满的藏红花!
魏太医起身到晔成帝跟前跪下,“皇上,这服药被人包的极是巧妙,底部放上了藏红花,上部则是由正常药材覆盖,单单是解开药包是完全看不出来的,而这样包裹,一旦浸了水,水经由药包底部流下,就完全是藏红花的药汁了!此人用心之毒可以想见啊皇上!”
晔成帝眯着眼,瞪了魏太医一眼,魏太医连忙低下头不再开口。晔成帝又看向药童宏儿,见他听见藏红花三字,身子不住地颤抖,问道:“药中的藏红花,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说!”晔成帝厉喝一声,只见那药童不住地磕着头,“皇上!皇上明鉴啊皇上!奴才真的没有做过啊皇上!”
晔成帝道:“若不是你做的,又是谁做的?药,是你抓的,也是你叫流云苑的宫女把林嫔的药与沁淑妃的药放在一起,使得沁淑妃的药沾染上藏红花的,不是你,还有谁!?”
药童磕着头,“皇上明鉴!皇上细想,太医院的药房不只奴才一人,林嫔娘娘药中的藏红花量非常多,奴才就是想做手脚,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放上这么多的藏红花啊!更何况太医院的药都是有严格的出入记录的,皇上只要去查一查就知道是不是在药房被人混进藏红花的啊!”
“更何况,就算是奴才做的,奴才也不知道林嫔娘娘的宫女会和熙晴姑姑一起再来换药,更不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把藏红花混入沁淑妃娘娘的药中啊皇上!皇上,皇上恕奴才直言,从太医院后就只有林嫔娘娘的宫女一人碰过这药,也是她跟熙晴姑姑撞上的,才会有机会让两包药接触啊!”
晔成帝眯着眼,“那么依你之见,这一切都是林嫔的宫女做的喽……”
药童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晔成帝,“……是!奴才就是这样以为的……”
“是吗?”晔成帝突然冷笑着,站起身走到药童的前方,“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林嫔的药中是‘大量’的藏红花呢?方才……魏太医只是说了药包底层有藏红花啊……”
药童猛然一惊,抬头看到晔成帝冰冷的表情,又低下头,“……是……是奴才见魏太医看了一眼林嫔娘娘的药就匆匆跑出去,心中觉得奇怪,就把林嫔娘娘的药拿来看了一眼。”
晔成帝笑容更加幽深,“是么?魏太医,这药可有翻看过得痕迹?”
魏太医恭敬地回答:“回禀皇上,微臣方才已说过了,不是细细翻开上层药材是不可能发觉底部有大量藏红花的……而,此药完好,没有人翻看过得痕迹。”
夏礼也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方才奴才到太医院将相关人员带来准备皇上问话的时候,药童宏儿是一问三不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药童听着魏太医和夏礼的话,身子渐渐瘫软在了地上,眼神开始害怕和呆滞。
“是么……”晔成帝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把茶杯往药童身上掷去,滚烫的茶水浇到药童身上,茶杯摔的粉碎,溅起的碎片划破了药童的手和脸,几滴血从药童手上和脸上滴下。
“你不是在太医院查看了药么?怎么会毫不知情?怎么会没有翻看的痕迹?你跟本就是在药中动手脚的人!所有事都是你做的,所以你才会知道有大量的藏红花被放进去,所以你才会提前配好沁淑妃的药,好让林嫔药中的藏红花有机会混入沁淑妃的药中去……”
“朕不用让人查也知道,太医院中的藏红花绝对是分毫不差,你的藏红花是从哪里来的?是谁……给你的!?是谁……要害的沁淑妃流产的!?”
药童抬头看着晔成帝冰冷的表情,眼神一凝嘴巴一动,牙齿狠狠地向自己的舌根咬去。晔成帝注意到药童的动作,猛然起身朝着药童踢去,药童顿时被踢翻。夏礼叫道:“来人啊,快!拿下!”
晔成帝复又坐下,“夏礼,把其他人暂且先放回去,好好拷问那个药童,他背后必定还有其他人。”又转头对昭和宫的宫女道:“告诉你们娘娘,朕先回去了,这件事朕会处理,让她放宽心。”
“是――奴婢恭送皇上――”宫女躬身行礼。
昭和宫终于安静下来,而此时侧殿内,沁淑妃听着大宫女染黛的回报,道:“哼!能让熙晴和那个宫女凑巧撞上的人,除了那个贱人还有谁!贱人就是贱人,给本宫下麝香不成,还敢来算计本宫的孩子!贱人!你给本宫等着!本宫这次定然要你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
回到了承乾宫的晔成帝端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道:“可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大殿中闪出影卫跪着的身影,“回禀皇上,属下仔细查过了此事有关人员。那个流云阁宫女身家清白,也不是任何人的钉子,没有可疑;药童宏儿则是安皇贵妃的人……除此之外,昭和宫的一个二等宫女也是安皇贵妃的人,她在药房外面催促熙晴,使得熙晴没有仔细检查那副药……”
“还有呢?”晔成帝看着影卫犹豫的样子,开口问道,“还查到了什么?一并说出来。”
“是。”影卫道:“还有那个魏太医……明面上他是沁淑妃的人……可是实际上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并不是忠于沁淑妃的……而他身后的人……属下无能,没能查出来……请皇上责罚。”
“是么。”晔成帝淡淡地笑了,“明面上是沁淑妃的人啊……是收买的吧,只是……商人就是商人,她还是不明白,钱,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这宫里……地位和权势比钱更重要……”看了地上的影卫一眼:“魏太医是谁的人,朕大概已然知道了……前线此时如何?”
影卫道:“羌族一线形势大好……只是我方一线……还在胶着之中。”
晔成帝一挑眉,“是么,胶着……安凌和阮卫轩表现如何?”
影卫回道:“两人常在对敌方针上争执,安凌倾向于据城对敌,而阮卫轩将军则倾向于先行攻击……不过由于阮卫轩将军只是副将,不得不时常退让……越国在这一线便一直在攻城,只是此次越国军队源源不断,我军消耗颇大,将士们也……有了些许怨言……”
晔成帝沉思良久,“去吧,把事情安排好,安凌……该退下来了,给阮卫轩递消息,让他做好掌权的准备,把军心安好。”
“是――”
晔成帝一个人坐在殿内,阮卫轩是个可造之材,不过这样一来,阮家既在军中掌了权,阮修正又是刑部尚书,会不会……罢了,先这样吧,阮修正是个忠心的臣子,先看看,若是乖觉,阮家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也确实是满意着那个女子的……只是……想到前日去看望女子时,那个在自己面前有着明显邀宠之象的宫女,还有女子毫不设防的单纯表情,还是天真了些……罢了,再看看吧,总归,他是不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