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官保在董永家住了下来, 晚上和董永睡在一张床上。
要睡觉了,傅官保穿着丝绸里衣坐在床上, 这摸摸,那看看, 一点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董永无奈地裹紧身上的被子,“宝宝啊!你不困吗?”
傅官保有些兴奋地说:“我不困。我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屋子呢!墙没刷白, 床上没有帐幔, 屋里也不熏香。”他摸摸床尾挨着墙边的木头箱子,“还有这两个木头箱子, 里面是你的衣裳吗?你衣裳好少啊!”
董永闭着眼睛哼了一声,“说出来吓坏你,那两个箱子只有一个装的是衣服, 另外一个装得都是破烂。”
傅官保同情的说:“啊?你的衣服这么少啊?这么小的箱子, 才能装几件衣裳。”
董永戳戳他腰间的软肉,“这里虽然不是北方, 不会下雪, 但是也挺冷的了。你赶紧躺下吧!别冻出病来。”
傅官保笑嘻嘻地躲开董永的手指, “知道啦!知道啦!快别闹!”
他钻进被子里问:“我们明天干什么去?”
董永说:“明天赶集买年货去!”
“我也要去,我还没买过年货呢!年货都要买什么?”
董永抓起他的被子, 把他的脑袋捂住, “快睡觉!再说话我就不带你去了!”
傅官保把被子扯下来,搭在自己的下巴底下,他的眼睛闪亮亮的,就是不肯睡。
董永没管他, 自己背过身去呼呼大睡。明天他还得早点起来做早饭呢!
第二天早上,董永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傅官保身上,还抢了傅官保的被子。
傅官保一半的身体露在外面,没有被子盖,他皱着眉头平躺在床上,双手抱着胳膊,好像很冷的样子。董永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然后闭上眼又紧紧地抱了傅官保一下。
真是软啊!还暖和!像是席梦思……
抱着傅官保蹭了蹭,董永依依不舍地起床做早饭。
傅官保被他吵醒了,他睁开眼睛嘟嘟囔囔地说:“现在就去赶集吗?我也要去。”
“你再睡一会儿,起床的时候我叫你。”
董永煮了粥,灶上的水也烧热了。他把董父和傅官保叫起来,让他们洗漱吃饭。
今天早上真没什么可吃的,就是粥和咸菜。傅官保依然吃得很香,董永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了饭,董父和董永背上背篓,带着傅官保去了集市。
大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只有在初一和十五的时候有。平时走街串巷的小贩特意早早地来集市上占位置。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有卖牲口的,有卖家禽的,还有卖粮食布匹的。
眼看着快过年了,集市里的人特别多,叫卖声,讲价钱的声音,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董永紧紧搂着傅官保的胳膊,这小胖子头一次赶集,对什么都好奇,董永真怕他走丢了。
傅官保拍拍董永的胳膊,“董永,董永!你快看,这是什么?”
董永看了一眼那布袋子里的东西,回答道:“这是小米。”
“啊!那边那个袋子里卖的是什么?为什么和小米分开卖?”
董永无奈地说:“那是黄米。”
“可是它们长得一样啊!”
董永说:“黄米跟江米一样,是粘的,小米不是。”
“哦哦。哎呦!”傅官保指着远处卖艺的人喊道,“董永,董永,我们快去看看!集市不是买东西的地方吗?怎么还有搞杂耍的?”
董永无奈地说:“你别一惊一乍的,这里人多,卖艺的当然要过来了。这才算什么?有的时候集市里还有卖儿卖女,卖奴婢的呢!”
傅官保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董永的话听进心里,他拉着董永往那边挤,“董永,咱们去看看吧!”
董永喊道:“你慢点!咱们别离我爹太远了!”
傅官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练的好身手,他拉着董永直接挤进了最前面。
看热闹的人把卖艺的给围了起来,卖艺的人耍了一套拳法,然后又给大家伙变了几个小戏法。
这些表演还很粗糙,串场也磕磕绊绊的,董永看了兴致缺缺。只是傅官保没赶过集,现在兴致高昂。加上现场气氛热烈,他很捧场地跟着围观人群叫好。
表演完了,卖艺的人拿出小锣,背面冲上,在人群中走一圈,跟大家讨赏钱。只可惜来这里赶集的一般都是农民,很少有人乐意拿钱出来。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董永拉着傅官保打算离开,但是傅官保看人家表演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于是他从怀里翻了翻,翻出几个铜板放在小锣里。
卖艺的人一看,忍不住撇了撇嘴,他脸上挂起谄媚地笑:“这位少爷真正善良,您行行好,再给几个赏钱吧!”
傅官保说:“我真没钱了,出来的时候,我爹没给我钱。”
卖艺的人看他白白胖胖,衣着华贵,旁边还跟着一个瘦成干的小子,一看就是跟班的。他笑嘻嘻地说道:“小少爷,我看您腰间挂的玉佩不错,要不您赏给小的吧!”说完就要去拽傅官保的玉佩。
傅官保哪里是好脾气的小少爷,他一看这人要抢他的玉佩,一个大巴掌就冲着那人脸上糊过去了。
“做梦!本少爷给你几个铜板已经是给你脸了,你居然还敢抢本少爷的白玉佩!”
对于傅官保来说,饭可不是白吃的,他一巴掌糊过去,卖艺的脑子懵了一下。他清醒过来大怒:“好你个臭胖子,叫你声少爷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爷了?我弄死你!”
董永看见傅官保动手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糟。他看到卖艺的家伙事里有一杆红缨枪,他趁卖艺的和他的同伙没注意到这边,跑去把红缨枪拔出来,冲着卖艺人的屁股扎了一枪。
卖艺的刚刚放完狠话就被董永扎了一枪,他趴在地上骂道:“臭小子,你敢偷袭我!”
董永又使劲扎了一下,“呦呵!还有力气骂我,你还觉得不疼是不是?”
卖艺人的同伙抄着家伙冲了过来,董永拿着枪喝道:“我看谁敢过来,谁要是敢过来我就爆他菊花,把他肠子戳出来!”
那红缨枪是为了表演用的,根本没开刃。董永居然用这把枪把卖艺人的屁股戳出了血,卖艺人的同伙看了都不敢上前了。
卖艺人感觉到枪尖扎着他不可描述的位置,他趴在地上痛苦地说道:“小兄弟,咱们好说好商量,你别冲动。”
董永戳戳他的屁股,“我是个脾气挺好的人,我本来也不冲动的。但是你们这么做就不地道了吧!没人愿意给你们钱,都散去了。我兄弟才看了多大一会儿,他乐意给你钱,别管多少,你只管接着!还敢直接上手抢他的玉佩,你找死啊!”
傅官保抱臂说道:“我兄弟说得对,小爷我就是太给你们脸了!”
董永说:“我警告你们,踏踏实实地做人,少做点缺德事。”
他把枪立起来,招呼着傅官保,“兄弟,咱们走!”他又用枪头指着那几个卖艺的人说,“别打歪主意,不然小爷给你们来个对穿!”
他扛着枪拉着傅官保扬长而去,围观的人冲着卖艺的人指指点点。这下名声坏了,还有一人屁股负伤了,集市上已经待不下去,卖艺人只能收拾东西灰溜溜地离开。
傅官保拉着董永兴奋地说:“董永,你太厉害,太牛了。”他学着董永的样子,手里假装握着一根长枪,“你知道吗?你拿着枪这么一站,谁要是过来,我给他个对穿!我的天呐!这真是……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
董永歪嘴一笑:“你可以说我帅气,英俊,阳刚,什么都行。回去好好读读书,任何褒义的词汇都可以用在我身上!”
傅官保说道:“恩恩,我回去就翻书,一定多学几个夸你的词。”
董永带着他越走越偏,一直走出了市集,傅官保疑惑地问:“咱们这是去哪里?年货不是还没买吗?”
董永说道:“傻小子,那些卖艺的有五六个人呢!如果咱们现在还在集市里乱逛,万一他们盯上了咱们,那咱们还有安生日子吗?”
傅官保扯了扯玉佩上的流苏,“董永,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这叫什么麻烦?是他们先搞事情的,这种人你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能当街把你衣服都扒光了拿去卖喽!”
傅官保震惊了,“集市上那么多人呢!他们敢吗?”
董永摇头,“有什么不敢的?大部分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会因为你一个陌生人去得罪几个彪形大汉?”
傅官保闷闷不乐地说:“那咱们现在回去了,董伯伯怎么办?他都不知道咱们回家了。还有那些人有没有追上来?如果追上来了我们怎么办?”
董永安慰他,“你放心!会有人通知我爹的,咱们先回家去,我爹买完东西自己就会回去了。那些人也不敢追来,他们还得着急给同伴治屁股呢!”
傅官保听了大笑,“对的,对的,他身上还有伤呢!哈哈哈哈哈!”
董永和傅官保回到家里,董永趁着傅官保不注意,把槐树精找来了。
“董公子,您有何吩咐?”
董永趴在柴门上对门外的槐树精说道:“老大爷,您去集市上找到我爹,告诉他一声,不用担心我和傅官保,我们已经到家了。”
槐树精奇怪地问:“公子,我记得今日是大集啊!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多玩一会儿。”
董永无奈地说:“嗨!碰见几个烦人精!”他把卖艺人的事给槐树精讲了一遍,“这不,我怕他们报复,拉着傅官保赶紧躲回来了。”
槐树精爽快地答应道:“公子放心,小老儿一定把话给董老爷带到。”
“好嘞!多谢您,闲着没事来家吃饭哈!”
槐树精一路土遁来到集市找到了董父。董父此时正在集市上心急火燎地找孩子呢!
他走过去乐呵呵地说:“董老爷,董永公子让我传个话,他和傅官保已经回家了,让你不要着急。”
董父长长地舒了口气,“哎呦!这孩子真是不让我省心,我这还到处找他们呢!这位老先生,我怎么没见过你?”
槐树精笑呵呵地说:“我是别的村的,您不认得我,我却认得您。您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种田高手啊!”
董父被夸得很高兴,他说道:“老先生,您真会说话。多谢您替犬子传话,改日来家里喝酒,我跟您好好喝几杯。”
“您客气了。您忙您的,咱们下次再聊。”
董父转身买东西去了,槐树精看此处热闹,忍不住逛了起来。他看到有捏泥人的,忍不住挤过去看,一看就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凡人就是厉害,拿着一团泥巴居然能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来,真是好看。
“槐树精何在?”
槐树精听到耳边有人传唤,赶紧挤出人群,往偏僻的地方跑。
他对着空地拱手行礼,口中喊道:“真君大人。小老儿有失远迎,望真君大人见谅。”
二郎神穿着宝蓝色的劲装出现在槐树精眼前,“董永最近怎么样?”
槐树精一五一十地跟二郎神禀报,“董公子今天赶集的时候受了点惊吓,有几个卖艺的人跟傅官保发生了争执,董公子为了帮助傅官保跟他们打了起来。”
二郎神皱眉,“你去,把那几个卖艺人找到,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小老儿明白。”
二郎神又问:“董永怎么会跟傅官保在一起?他们相约出来玩的?”
槐树精诧异地看着二郎神,“真君大人不知道吗?傅官保住进了董家。”
“什么?他怎么会住进董家?”
槐树精说:“具体是什么缘故……小老儿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傅官保现在住在董家,和董公子睡在一个屋子里。”
二郎神皱眉,董永家里只有两间卧房,一间在东面,一间在西面,中间夹着一个待客的小厅。厨房盖在院子里,跟房子分开。
二郎神想想董永的房间,好像只有一张床,那董永和傅官保住在一个屋子里……
所以他们是睡在一张床上?
想到这里二郎神就不太淡定了,他什么都没说,匆匆地走了。
出现在董永家门口的时候,二郎神就看到董永和傅官保腻在一起劈柴。
董永拿着斧子教傅官保,“你从来没劈过柴,手上没准,你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他把木头立起来,用一小节柴压在木头上面,“你这样拿一小块劈好的柴压着木头,别让它倒下,然后用斧子往下劈就行了。这样不会砍到手。明白了吗?”
傅官保跃跃欲试,“恩恩,我看明白了,我来试试。”
董永把斧子递给傅官保,他抬头看见二郎神飘在门口,于是对傅官保说道:“你先玩着,别弄伤自己。我出去一趟。”
他走出去老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叫二郎神出来。
一见到二郎神董永就抱怨道:“我说哥哥,您怎么飘在我家门口啊?幸好我胆子大,胆子小点的得被你吓一跳!”
二郎神直接问道:“你和傅官保睡在一张床上?”
董永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是啊!不然呢?小伙伴来了,我不能让他跟我爹睡在一个屋子里吧?我爹睡觉打呼噜,也就我能受得了他。我觉得跟傅官保睡一起还挺好,他身上可软了,肉肉的,暖呼呼的。”
二郎神深吸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他要董永把傅官保送出去,董永也不会听他的。
他突然有点后悔,他一直没把董永的生活状况当回事,觉得给了他钱,董永就能照顾好自己。现在他很后悔很后悔,当初就应该给董永家里买间大房子,最好是五进的大宅院!
让傅官保来董府一趟都见不到董永的人!
二郎神心想,现在只能从源头解决问题,他问道:“傅官保为什么住在你家里?”
“傅官保他家里生意不太顺利,傅老爷要去蜀都,托我们照顾照顾傅官保。”
二郎神随口抹黑傅官保,“傅官保性情骄纵,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赶紧让他回家去住。”
董永扣扣鼻子,“我觉得傅官保人还不错。而且我们也答应傅老爷了,要好好照顾傅官保,怎么好半路反悔?说起来傅老爷也挺拼的,这都快过年了,他还跑到蜀都去。如果我们现在把傅官保送回家,他一个小胖子自己过年,那得多可怜啊!”
二郎神叹气,看来他是劝不动董永了。他说道:“你先忙吧!记得离傅官保远一点。”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喂!”董永没拦住二郎神,他忍不住嘟囔道:“怎么跑这么快?穿那么利落不是来教我修仙的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教我修炼啊?我也很想成仙的好不好?”
二郎神撇下董永不是回到灌江口,而是去了蜀都。
如果傅官保的父亲能赶在年前回来,那么傅官保就可以离开董永家了。董永也就不会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二郎神找来蜀都的土地,让他尽快找到傅老爷,把他手里的货都买下来,尽快送他离开蜀都。
土地也是非常有才华的,他装作商人样子,找到了外地过来的傅老爷,声称自己的生丝被人一把火烧了,不管花多少钱,傅老爷的生丝他全包了。
傅老爷听了大喜,赶紧跟土地签了协议。土地收好协议问傅老爷何时启程,傅老爷说道:“本来我以为这次生意要拖很久,没想到如此顺利,刚到了蜀都您就买下我所有的生丝。可是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我想在这边转一转,为接下来的生意找找门路。”
二郎神此时隐去身形待在房里,他听了傅老爷的话冷哼一声,“让这姓傅的赶紧滚回去。”
二郎神虽然凶了点,但是什么时候说过脏话?土地听到二郎神的话,吓得身上一激灵,他赶紧劝傅老爷,“傅老爷,您这么想可就不对了。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一定要和家人团团圆圆的才像话嘛!”
傅老爷叹气,“我何尝不想和家人团圆,无奈孩子不争气啊!我把他寄宿在别人家,过年也不打算回去了,让他好好磨练磨练。”
土地说道:“傅老爷,过年要高高兴兴,团团圆圆的,接下来一年才会有好运气。再说,过年的时候谁家不是赶紧拢账,准备过年,谁会在这个时候谈生意。您留下也是白费力气。”
傅老爷有些犹豫,土地又加了把劲,“孩子放在别人家,过年的时候就他是外人,孩子心里得多难过啊?”
傅老爷脑海里浮现出傅官保委屈大哭的样子,立刻就忍不住了,“您说得对,说得对!我得赶紧回去才是。”
土地离开后,傅老爷立刻招呼伙计收拾行李。
二郎神对土地的表现很满意,特意送了土地一枚仙丹。土地捏着仙丹,激动得手都哆嗦了。
董永并不知道二郎神跑去了蜀都,也不知道傅老爷要回来了。他往家里走,刚到门口就发现傅官保身边已经堆了一小堆柴火了。
“哎呦喂!傅宝宝,你很厉害嘛!这么快就劈了这么多柴火。”
傅官保擦擦额头的汗,“我觉得我还可以更快一点。”
董永拍拍他肩膀,“你歇一会吧!把斧子给我,我来劈柴。”
傅官保往后躲了躲,“不用,我来劈。”
“你从来没干过活,一下子劈这么多柴,你的胳膊会疼的。”
傅官保淡淡地说:“现在受不了,将来总要受着的。”
他拿起斧子一下一下地劈着柴,“我爹去蜀都之前跟我说,家里的生意要做不下去了。我问能不能回孝昌去,我爹说回孝昌就是坐吃山空,也不行。你以前跟我说过,靠山山倒,靠河河干,我虽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完了就算,心里也没什么感觉。现在我明白了,我爹那么凶的人,他都没办法赚到钱了,我们家是真的不行了。”
董永安慰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想想你身上的衣服还有你的小物件,再不济你家还有大房子呢!”
傅官保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得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万一我家没钱了,我得挣钱养我爹。我可以劈柴火,还可以跟董伯伯学种地。”
董永一脸慈祥地微笑,“真懂事!真乖巧!那从明天开始就跟我学习怎么刨茅厕吧!”
傅官保喊道:“啊?那我什么都不学了,我要回家!”
离开了蜀都的傅老爷一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刚回到灌江口,他就让车夫把他送到董永家里,他要去看儿子。
傅官保此时正看着董永拔鸡毛,这只鸡是刚杀的,董永用开水把鸡毛烫掉,然后点燃一碗烈酒,用火把鸡皮上的小绒毛燎掉。
傅老爷老远就看见自家儿子了,他掀开车帘,站在马车门口喊道:“官保!官保!”
傅官保听到他爹的声音,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家马车,他跑出院门,冲马车招手,“爹,爹!你回来啦!”
傅老爷好几天没见过儿子了,心里想念得紧。他跳下马车紧紧地抱住儿子,此时他完全忘了要锻炼儿子的想法,直接说道:“乖宝,你受苦了。爹爹这次把生丝都卖出去了,爹爹挣了大钱了,以后咱们再也不吃苦了哈!”
董永听到了傅老爷的话,无奈地说:“傅伯伯,瞧您说的,好像我们家不给官保吃饭,让他受苦了似的。”
傅老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这才想起了走之前,把傅官保寄养在董家的原因。
他讪讪地说:“贤侄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董永笑着说:“您就惯着官保吧!您这次生意还顺利吗?”
傅老爷说道:“顺利,特别顺利。一进了蜀都就有人把我的生丝全买走了。”
“那就好,这是您时来运转,要交好运啦!”
傅老爷笑呵呵地说:“借你吉言,借你吉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进了董永的手里,“这是压岁钱,你拿着。”
董永推拒,“这不行,压岁钱也太多了。”
傅老爷拉下脸说道:“长者赐不可辞,你要是不要,我可就生气了。”傅官保也劝他,“你快拿着吧!不然我也生气了!”
董永只好把钱收了下来,“谢谢伯父。”
傅老爷笑着说:“别客气,别客气。”
车夫把傅官保的东西都收好,放进马车里,傅官保依依不舍地跟小伙伴告别,跟他爹回家去了。董永站在家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呢?”
董永回头一看,竟然是二郎神,他不禁问道:“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很闲啊!怎么总来找我?我看你的神庙里信众很多,你平时不理会信众的心愿吗?”
二郎神垂下眼睛镇定地说:“庙里的事梅山兄弟会处理的。”
董永说道:“那你也不要总是压榨他们的劳动力,好歹自己干点活。”
二郎神看他一眼,若不是为了见他,他几乎任何事都亲力亲为。
二郎神说道:“傅官保以后还会来吗?”
董永怅然地说:“应该不会来了吧!你别说,他这一走,我还挺舍不得。”他跟二郎神疯狂地安利傅官保的肉体,“你不知道,他身上的肉肉可软了,而且他身上暖和极了。晚上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小暖炉,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真是温暖啊!”
二郎神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他说道:“你等我一会儿。”
他瞬间消失在原地,董永蹲下来,拿着小棍在地上随意划拉着。过了一小会儿,二郎神的脚出现在他眼前。
“你回来啦!”董永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你干嘛去了?”
“给你一样东西。”二郎神把手里的毛团塞进董永怀里。
董永看着怀里的小竹熊,忍不住长大了嘴巴,“这、这这、这是熊猫!”
“是,我记得你喜欢竹熊,以后你抱着它睡觉吧!”
小竹熊眨眨眼睛,董永的血条瞬间见底,“啊——怎么会这么可爱!胖达果然是治愈系的,我爱你小竹熊!”
董永抱着小竹熊亲亲蹭蹭,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抬头问二郎神:“晚上我搂着它睡觉,它会不会在我被窝里偷偷拉屎?”
二郎神无语地说:“你放心,就算你尿床他都不会尿床的。”
董永:“……那这个宠物还真是让人放心啊!”
在董永家住了几天,傅老爷发现傅官保真的懂事了很多。他每天早早起床读书,偶尔还会去铺子里跟着掌柜们学着做生意。傅老爷对儿子的转变欣喜若狂,他坚定地认为这都是董父和董永的功劳。过年的时候忍不住又送去两只羊,两只鸡,还有好多牛肉。
董永把傅老爷给的银票交给了董父。
董父把银票放进陶罐里,坐在床上一宿没睡。第二天,他决定年后多买几只猪仔,他觉得好好养猪,总有一天能发财。
转眼间七年的时间过去了,董永已经十九岁了。这些年董永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养猪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十里八乡都知道他家猪肉好吃,别人也照着董父的方法养猪,但是猪肉的味道好像总是差些什么。
去年秋天的时候,董永通过了乡试,今年春天他就可以进京参加春闱了。
过完了年,不等过完上元节,董永就收拾好行囊准备进京。
董父,冯先生,傅老爷还有傅官保在十里长亭送他离开。
董父嘱咐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要千万小心,宁可少赶路,也不要住在荒山野岭。”
傅老爷说:“住店的时候也要注意,钱财不能离身,千万别让人把银子给偷走了。”
冯先生说:“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你的水平不错,考中的可能性很大。你年纪这么小,考的还是最难的进士科,这次考不中也没什么。都说五十少进士,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已经给京城的熟人打过招呼了,他会照顾你,也会为你向主考官举荐。”
傅官保说:“话都让他们说完了,我就祝你考试顺利,一路平安吧!”
董永心里颇为感动,他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现在打架很厉害的,十个八个近不了身。谁要是敢打我的主意,那才是自找麻烦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董永也不知道拜了哪个师父,现在是文武双全还会算命。他离家在外,确实让人省心。
董永又问傅官保,“你现在也是举人了,真的不要进京试一试吗?”
傅官保长大了,身材也变瘦了,脸上的肉没了,眼睛好像也变大了。现在长得浓眉大眼,还挺好看。他眨着大眼睛,笑着说:“我可不是读书的料,能中个举人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我就不去找罪受了,现在家里有我这个举人老爷坐镇,做起生意来也顺当许多。我就不求别的了。”
董永点点头,“那好吧!我还一直以为你能陪我一起进京,你不去,我这一路上可就无聊了。”
傅老爷看时辰不早了,催促他赶快上路,“别再耽误了,回来有多少话说不得呢?赶紧上路吧!别错过了住宿的地方。”
董永背上包袱,牵着自己的小毛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董父他们一直站在后面看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
董永坐在毛驴上回头看,一直到他看不到董父等人了,他才对着空气说道:“现在没有别人了,你快出来吧!”
二郎神的身影出现在官道上,他不高兴地说:“你还想让傅官保陪你去考试?”
“不是陪我考试,是跟我一起考试,考个进士回来嘛!”
二郎神冷哼道:“就凭他?他的那个脑子能考上举人都是奇迹了。”
董永叹气,二郎神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一直看不惯傅官保。
“举人是靠他努力考来的嘛!你不要对傅官保抱着那么大的成见,他对自己人还是很软萌的。”
二郎神非常傲(傲)气(骄)地扭过头去,他就是听不得董永夸傅官保。
董永识相地转移话题,“你在灌江口没有事情要处理吗?干嘛非要送我去京城?”
二郎神冷哼一声,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怕你把修炼放下,你必须得亲自看着才行。”
董永无奈地说:“哎呦!你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我已经很努力地修炼了,可我就是摸不到大道的门槛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二郎神说:“我们还可以试试别的方法。”
董永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想试了,这些年泡药澡,嗑仙丹,什么方法我没试过?可是都不管用,泡药澡跟洗温泉似的,仙丹吃到嘴里就跟嚼花生米没两样,一点用都没有!我可不想继续糟践东西了。我求求你了,大哥!我现在会算命,会法术,您就让我这么老老实实地过完这一生吧!”
二郎神这些年攒下的好东西都在董永身上试了个遍,可是董永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疼,也不痒的,弄得二郎神心中焦燥。他想和董永长长久久地待在一起,可是这个愿望似乎无法实现。
“或许,我可以去找王母娘娘要个仙桃。”
董永赶紧拦住他,“别介!求您放过那个仙桃吧!”
二郎神和董永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他们也不急着去京城,反正二郎神的速度堪比战斗机,随便飞一下就能到达目的地。
两人欣赏了沿途的名山大川,吃遍了当地美食。在荒山野岭遇到打家劫舍的土匪,他们也会惩恶扬善,把土匪给打劫了。
这样一路吃吃玩玩,算着日子差不多了,二郎神带着董永直接落在京郊,慢慢地往京城里赶路。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董永远远地就看见了高耸的城墙,还有巨大的城门。只是护城河的吊桥不知因为什么一直吊着没放下来。
董永和二郎神走近了一看,原来城外面堵着一群流民,看城门的士兵不敢放他们进去,只好把吊桥升起来。
董永和二郎神对视一眼,两人换了几个城门,发现都是这样的状况。二郎神召来京城的土地,问他京城外流民聚集,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地把二郎神和董永请到了自己的庙里,摆上一桌精致酒菜,这才细细道来。
“去年春天河东道大旱,紧接着又是蝗灾,到了秋天,百姓们颗粒无收啊!朝廷倒是给了赈灾银子,但是你拿一点,我扒一层,经过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拿一点,到了百姓手里还能剩下什么?”
董永问:“这都是去年的事了,那些百姓不会从去年一直待到现在吧?”
“那倒没有。不管去年的年头好不好,他们到底是熬过来了。只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今年朝廷会发下春耕种子,让他们耕种。可是这都过完年了,种子还没发下来,再过一阵子就该春耕了,百姓们哪里等得起,这不就挤到京城来了?反正在家也是挨饿,在京城没准还能讨到饭吃。卖儿卖女也行,还能把价钱卖的高一点。”
二郎神问:“皇帝不管吗?”
土地回答道:“流民围住京城的事,皇帝估计还不知道呢!来早了的举人们不担心,来晚了的举人们现在愁坏了,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进城考试了。”
董永和二郎神对视了一眼,这样的闲事……好像管一管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终于赶上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