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的个人档案。”在苏闲与丁大成喝茶叙旧将近一个小时之后, 他那名年轻的女助理才从档案室里找出了苏闲要的东西, 冰夷上前一步,结果那个鼓囊囊的文件袋:“辛苦了。”
女助理摇摇头,站到了丁大成身后, 冰夷将档案递给苏闲,他看了一眼, 面上显出了几分讶色:“这档案的名字是朱梦雪?是不是错了?”
“没错。”女助理笑着开口,她声音清脆, 伶牙俐齿, “是这样的,我们慈幼院为孩子取名,男孩儿统一姓‘肖’, 女孩儿统一姓‘朱’, 也就是创始人朱慈女士和她亡夫的姓氏。而中间字,男孩统一为‘川’, 女孩统一为‘梦’。取‘梦川’之意。而这最后一个字, 则是从《对韵歌》里取,按顺序排列,既便于管理,也不会出现重名的情况。”
她说着指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名牌:“我也是这里长大的孩子,我叫朱梦晴。”
苏闲恍然大悟:“这么说, 她在慈幼院里的名字是朱梦雪,而离开之后,改名为林雪?”
朱梦晴微笑着颌首:“应该是这样。”
苏闲拆开了封签, 从里头抽出了厚厚一沓材料,一边翻阅一边问道:“听起来,您的名字与林雪,哦不,是朱梦雪相距不远,你们的年纪应该也差不离吧?你同她相熟吗?”
“都在慈幼院里一起长大的,自然是相熟的。”朱梦晴抿了抿嘴,“不过她一满十八周岁就离开了,而我作为工作人员留了下来。之后就没再见过,也没有什么音信。”
丁大成听到此处,忍不住插了一句:“苏闲哪……啊不是,苏长官,你们找那个孩子有什么事吗?”
苏闲依旧快速地浏览着那些材料,不曾抬头,也没有直接回答丁大成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梦晴小姐,你同朱梦雪一起长大,那你知道她是一位异能者吗?”
“什么?”朱梦晴蓦地杏眼圆睁,显然是大吃一惊,“梦雪她是异能者?”
“看来是不知道了。”苏闲微微一笑,他手里的材料正好翻到底,他摞起来,轻轻地桌面上顿了一下,抬眼扫过慈幼院的两位工作人员,“她应该是刻意隐藏了。”
“但多少也会露点痕迹吧?”冰夷冷不丁地出声,她侧过脸,盯着朱梦晴,“梦晴小姐,你既然跟林雪一起长大,那应该还是比较了解她的吧?知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想来是她的目光灼灼,朱梦晴拂了一下鬓发,自然而然地垂下眼避开了与她对视:“慈幼院里的孩子总是玩成一团,不过梦雪是例外的那个,她从小就格外的文静内敛,很少和我们这些咋咋呼呼的一起胡闹……我只记得她喜欢看书,至于其他的,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那,她有没有特别喜欢养……”
冰夷话说到一半,却被上司打断了:“她很喜欢看书吗?难怪,她档案里的成绩单都是优秀。”
朱梦晴点点头:“是,她学习很好的。”
“对了,丁副院长。”想必是闲谈结束,进入了公务时间,苏闲也改了称呼,丁大成一怔,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磕磕绊绊地回了一句:“什、什么事?”
“你们院里建档,是个什么流程?”他的问题显然出乎丁大成的意料,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如实回答:“是这样的:从孤幼儿入院或是出生伊始,建档工作也随之启动。建档的时间就根据他们出生或者被遗弃的时间为准,原始材料由业务科统一保管;由于每个儿童入院时都会得到一个专门的编号,所以业务科按入院编号为孤幼儿建立个人档案。生成档号之后,做到‘一人一档,一档一号’,最后移交到档案室保管。档案中主要以孤幼儿出生或入院时的情况、体检、病史等原始材料为主,但在孩子们之后的成长中,也会视情况随时添加新的资料。毕竟这些孩子里泰半都是孤儿,咱们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记录他们的成长。”
他说着望向苏闲,笑容分外柔和:“说起来,这个方法,还是俞老师提出来的。”
苏闲没什么反应,只是又翻了一遍林雪的档案材料:“所以里面的资料也分外庞杂,大到身体状况,小到学习成绩,还配了从小到大的照片,也算是面面俱到了。”
他莞尔道:“贵院也算是有心了。”
丁大成赧然一笑,摆摆手:“过奖了。”
苏闲但笑不语,冰夷却是愁容满面,她凑到上司耳边:“头儿,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她的上司直接把档案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冰夷一头雾水,但还是接过,细细地翻阅起来。
这份档案显示,林雪,也就是朱梦雪今年23岁,她三岁的时候成为孤儿,父母死于病毒发作,不久之后被送到慈幼院。七岁的时候开始接受教育,其间表现良好,成绩优异,直至十五岁时完成学业。十六到十八岁这两年里,在慈幼院的幼年班中担任启蒙老师,十八岁之后独立,选择离开慈幼院,档案也随之封存。
如苏闲所言,这份档案里的记录可以说是十分详细甚至琐碎了,连朱梦雪的初潮时间都清清楚楚,还配了诸多照片,从三岁到十八岁,每个年龄阶段都有。
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册成长记录了。
不过这份档案详尽是详尽,可最多也就是让他们了解了林雪的生平,而她的过去却又平凡无奇,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对于他们搜捕林雪,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帮助。
“好像……没什么线索啊……”冰夷大失所望地放下了那些材料,苏闲见她一脸沮丧,却是平静依旧:“这份档案,是没什么用。”
丁大成与朱梦晴面面相觑,前者惴惴地向前一步:“帮不上忙么……?”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苏闲指着被冰夷翻的凌乱的材料,丁大成摇摇头:“没有了,按照规定,离院之后就封档,那孩子也离开好几年了,中间也没回来过,所以……”
“丁叔叔。”苏闲倏然又换了称呼,丁大成又是一惊:“啊?”
“当初,慈幼院为什么要搬迁呢?”
“这个……”丁大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呼出的白汽将老花镜的镜片晕的模糊一片,他摘了下来,朱梦晴低了张至今给他,他一面擦着镜片,一面低声开口,“当年那件事之后……朱院长觉得旧址沾了血气,不利于孩子们成长。而且旧址也实在是狭小,慈幼院收育的孩子越来越多,住宿日益紧张,朱女士一早就计划着搬迁了……只是在那场意外之后,将迁移计划提前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当年那间发生病毒泄露的博峰生物制药公司的原址吧?”苏闲睨着他,眼神莫测,“比起几个人的死,这种病毒源头的诞生地岂不是更不祥?朱女士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里?”
丁大成的额角不知何时渗出了冷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里环境好,地方也大,又有现成的建筑设施……”
“现成的建筑设施?”
“对,咱们改建的这一块,是当年博峰的员工宿舍区。这些房子盖起来不超过三十年,还很新,当年我们经费紧缺,无力去建一座这般规模的新院……当年朱女士也是征求了综管局的意见的,是综管局将这块地方批给慈幼院的,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丁大成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至于病毒源头……‘失乐园’早已泛滥,每个人都是感染者,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原来如此。”苏闲略略颌首,“只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
丁大成重新带上老花镜:“你说。”
“为什么要弄一份假档案?”
苏闲这话一出,丁大成同朱梦晴都面色剧变,前者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还是他的女助理先反应过来,她强颜欢笑:“苏长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实这份档案,也不全是假的,应该是七分真,三分假。”苏闲扬了扬那沓材料,笑容里满是讥诮,“不过据我判断,至少十岁之前的材料不是林雪的吧?”
“让我猜猜,你们假造这份档案花了多少时间?边边角角,一应俱全,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反正肯定不是一个小时能搞定的。”苏闲朝那两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刃般锋利,“所以,是谁提前通知你们的?”
朱梦晴脸上的血色消退的干干净净,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丁大成:“丁院……”
丁大成在苏闲咄咄逼视下仍是摇头:“这份档案百分百是真的……”
“丁叔叔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苏闲冷笑,将那摞材料摔在丁大成脸上,“不过,要不是我恰好知道林雪少年时代长什么样,可能还真让你们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