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厚重黑斗篷里的盈盈显然并不把他的懊恼当成一回事, 甚至滴溜溜的大眼睛还故意在他近乎全/裸的身上巡视了一圈, 才在钟云从羞愤的目光里施施然地笑了起来:“身材比我想象的好。”
钟云从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被调戏”贡献了一个小姑娘,虽然这个小姑娘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但他还是没有任何成就感。
这种话我并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好吗?!他愤懑地想道, 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有什么话, 等我把衣服穿上之后吧?”
“你现在就可以穿。”盈盈嫣然一笑,“你一边穿, 咱们一边说。”
钟云从刚伸出去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 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这个……你要问的那个人,我不太清楚,得让苏闲跟你说。”
女孩神情一凛, 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你是在耍我吗?要不是为了避开他, 你以为我愿意看你的光屁股吗?”
钟云从大窘,心说难道我想让你看吗?不过他并不想激怒对方, 只好忍气吞声:“那我也没办法, 只有他知道啊。”
“我是让你查,又不是让他查。”不过他的目的显然没能达到,他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姑娘手里多了支黑洞洞的枪口,“我看你就是想让他过来救你吧?不怕死的话,你就试试。”
钟云从无可奈何, 他心里也有计较——我现在该怎么做?光着屁股跟她打一架?还是大声喊救命?不过隔着一条走廊,苏闲能听见吗?再说了他万一真过来了,看到我这幅样子岂不是太丢人了……
他思前想后,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先把裤子穿上。
他抖了抖手里的长裤,想穿起来却又瞻前顾后,他一脸为难地跟小女孩打商量:“那啥,你可以继续用枪指着我,但是头能不能稍微偏过去一丢丢……”
盈盈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在钟云从眼里还是面子大过天,好气又好笑:“你别费心思了,我是不会给你机会逃跑的。”
“首先,就算我要逃也得先穿了裤子再逃吧?”钟云从气极反笑,“其次,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杀我?那现在就可以动手了。最后,你要是想抓我的话,那也得先让我把裤子穿上喽,否则我宁死不屈!”
小姑娘听完这话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看的他后背发凉,而后勾起薄薄的嘴角,缓缓地偏过头去,面朝着浴室门口:“行吧,给你十秒钟时间,赶紧穿。”
说着她就倒数起来,催命似的,钟云从慌慌张张地把腿塞进裤筒,情急之下差点穿反,他叫苦不迭,同时还有点小委屈:我就是想穿个裤子而已,为什么搞的跟定/时/炸/弹倒计时一样?
“……三,二……”盈盈目不转睛地看着入口,她在防备着苏闲,可也不忘分出一部分余光给手忙脚乱的钟云从,心里觉得这人又愚蠢又好玩,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她薄唇微启,正要吐出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倏然惊现一道寒芒,一把匕首破空而来,急急地循着她的门面盯来。
果然来了!她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抬手便是一枪,她枪法很不错,子弹准确无误地击打在薄刃上,直接打乱了既定的轨道,匕首与她擦肩而过。
盈盈的眼底蓄起戾气,朝着门边连开数枪,一时间弹壳乱飞,硝烟弥漫,虽然她的手/枪上装了消/音/器,枪声没有扩散开,但也无法彻底地消除,一声声沉闷的坼响在这样的深夜里,同样有惊心动魄的效果。
苏闲在放了一记暗箭之后,仍是隐在暗处蛰伏不出,这让盈盈有些焦躁,她是受过训练,可说到底,她那点手段在苏闲面前真是拿不出手,真刀真枪干起来,她不认为自己是对手。
现在逃吗?她抿了下嘴唇,有些不甘心,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训练营,难道要空手而归吗?
可如果不逃的话,一旦落到苏闲手里,她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这样一来,她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她调转枪口,再一次对准了钟云从,后者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他正忙着放水。
是的,他几乎打开了附近能够到的所有莲蓬头,好几股水流直泻而下,瞬间水漫金山。
等到小姑娘发现自己的双脚也被浸透,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朝钟云从开枪,同时双眸变色,眼中黑雾缭绕,开始牵引空间。
可惜来不及了,那些肆意流淌的水迅速地凝结成冰,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她的双脚冻住,纵使她辟出了得以逃生的空间,一时之间却是动弹不得。
钟云从偏头避开了那忙乱的一枪,接着就看到苏闲幽灵般地出现在盈盈身侧,他截住了她细弱的手腕,一拧一扣,那小姑娘的腕关节便错了位,枪支也顺理成章地被缴走。
为免后顾之忧,苏闲索性一个手刀落在她后颈,盈盈两眼翻白,一声闷哼,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苏闲捞了她一把,同时视线掠过不远处的钟云从,沉声问道:“没事吧?”
钟云从心有余悸地往墙上一靠,随手拿过挂着的衬衣,往肩上一搭:“没事,就是洗了个冷水澡,你又搞了这么一出,有点冻……话说你能让这些冰融化吗?”
苏闲相当抱歉:“这个……没学会,不好意思。”
他拎着女孩的后领,想朝他走过去,无奈冰面太滑,不好走,只好驻足:“先把衣服穿上吧,小心感冒。”
钟云从叹了一声,随即就打了个寒噤,赶紧把衣服穿上。
苏闲瞧他那副哆哆嗦嗦的模样,很有些过意不去,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骤然一凝,面色亦是微变。
钟云从正在系扣子,注意到他的异样,还笑着打趣:“怎么?看我穿衣服害羞了?露个上身而已,不至于吧?”
苏闲沉默片刻,而后稍稍偏过头:“那个……”
钟云从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愈发不解:“怎么了?”
苏闲最初的神情是有些尴尬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忽然就忍俊不禁。
他憋着笑,轻咳了一声:“……拉链没拉。”
钟云从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今晚的我都经历了些什么?!背过身暗搓搓地做着补救的钟云从只觉得自己可怜,羞愤,又无助。
“想笑就笑吧。”走出浴室的时候,钟云从斜睨着面部肌肉时不时就发生不明抽搐的某人,冷冷地说道,“不要憋坏了。”
苏闲终于是没忍住,不过他还算贴心,别开脸没有刻意刺激对方,还不忘安慰:“也没什么……大家都是男人,再说了,你不是已经被盈盈看过了一波吗?”
钟云从:“……”
明面是安慰,本质还是落井下石吧?你知道这对一晚上走光两次、前边后边都被看光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打击吗???
“算了,”他最后仰天长叹,“被你看了,也不算吃亏。”
苏闲:“……”
这话说的,好像他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回到宿舍之后,苏闲把昏迷中的盈盈的四肢关节都给卸了,小姑娘不省人事,却仍是痛的脸色发白。钟云从有些于心不忍,转过脸去,不过也没有圣父到去阻止苏闲。
毕竟这小魔女神通广大,又狡猾非常。
“有没有布条?”苏闲问他,钟云从知道他想干嘛,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合适的,最后从自己的一件衣服上撕了一块下来,递给他:“你觉着有用吗?”
苏闲蒙上了女孩的眼睛,他听得出钟云从言语中的怀疑,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他现在身上也没带着镣铐戒具,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但前面的步骤都只是为了减轻麻烦,最重要的一步是他亲自看守。
钟云从看他那架势就知道他打算彻夜不眠了,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也懒得劝了,只是坐到他身边:“打算把她怎么办啊?”
“明天送到治管局去。”他说完之后看了一眼钟云从,目光柔和了些许,“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训练呢。”
钟云从不置可否,屁股也没挪动,反而兴致勃勃地打听起来:“那时候,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也不是,就是看你这个早洗了这么久,担心出了意外。”苏闲扬起嘴角,“没想到倒是有了意外收获。”
钟云从也跟着苦笑起来:“是啊,我也算立功了吧?”
“是啊,你居功至伟。”苏闲挑起半侧眉尾,“要不我明天跟宗局打个报告,帮你申请个表彰?”
“算了算了,低调低调!”钟云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除了为人低调内敛之外,还有个至关重要的原因——要是领导们问起“立功”的过程,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待他将来进了治管局,别人对他第一印象不是英明神武屡建奇功的新人,而是光屁股去钓小姑娘的诱饵。
这样的人生,他实力拒绝!
苏闲大概能猜到他的心路历程,不禁摇头失笑。
钟云从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盈盈,冷不丁的还有些惆怅——人抓住了,自己也没有危险了,他明天走了,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吧?
不过这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只能藏在心底,一个人默默郁闷着。
“去睡。”苏闲又催促了一遍,钟云从也确实困了,也不再坚持,乖乖地起身,朝自己的床走去。
“晚安。”躺下之后,他又朝苏闲那边望了一眼,后者也微笑着看过来:“嗯,晚安。”
钟云从心满意足,正要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却蓦然发觉那个软绵绵瘫倒在对面床板上的小姑娘的嘴在无声地一张一合。
他陡然一惊,正要出声提醒苏闲,却意外地从她的口型里读出了某些信息。
她在同他说话。
“我知道你父亲的下落。”
盈盈传递出的消息令他浑身一震,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