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一时半刻没有作声, 而是专心开车,夜色之下,玻璃反射中,能看见他绷直的侧面,下颔线依然是利落流畅,如刀刻,不能亵渎。
车厢里气氛有点窒闷, 即使是开了空调。
叶辞见他不说话,她也懒得和对方周旋, 反正和他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明天还要上学,迟这么多睡觉铁定睡眠不够。
“我相信你有阴阳眼。”
就当叶辞以为他不会出声说话的时候,祁白突然又启唇了, 说出来的话还这般惊世骇俗。
“祁白,你是人民警察是不是?”
“是。”
“人民警察不应该是无神论者吗?”
“也有例外的。”
“呵。”叶辞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却没有再问下去。
“我曾经也有一个能看见鬼魂的好朋友,却是走失在大西北里, 到现在连他的尸体都没找到。”
祁白的声音很冷,但是又柔, 像是轻叹,也像是感慨, 更多的是惋惜。
“大西北,你指的是新疆?”叶辞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他所说的大西北上面,眼睛微微发亮。
“是啊, ”祁白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了,你也想去?”
叶辞听到他这样问,又不作声了,只是手心不自觉地攥紧,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祁白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存了疑问,但没有再多问。
一路下来两人再无话语,直至祁白将她载回黑漆漆毫无人气的七星楼,叶辞才下车走人。
祁白在车里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调头开车回家。
连轴工作了48小时,他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反正,张为民的案子已经破了,等着查清证据抓人便行。
第二天起来,叶辞头疼欲裂。
已经是6点15,不赶快一点儿铁定会迟到。
叶辞虽然在学校里独立特行,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堂而皇之违反学校规定,上学迟到。
有些人情世故的东西始终是要知道的。
于是再不愿意也是从“吱吱呀呀”的床上爬起来,洗漱,上了三炷香给奶奶,抓起书包,又拎着林渊给她的那盒寿司冲出家门。
一如既往和这里的“居民”打招呼,跑步的时候还是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寿司扔嘴里——
没变质,味道虽然有点淡,但顶饱。
叶辞没吃过这种玩意儿,便利店里有售,不过都是生的,她对这种食物不感兴趣。
回到学校里已经快7点了,班里已经在晨读,今天带读的班长仍旧是黎研,黎研对叶辞一如既往宽松,点头示意她可以坐回座位里。不过他看着叶辞不那么精神的面容,总有些担心。
晨读过后,叶辞肚子饿了,拿出那盒寿司出来吃。
路上她只吃了一个试试有没变味,现在还饿着肚子。
薛雪飞从来没见过叶辞吃这么高级的东西,立即凑头过来说道:“哇瑟,叶辞,这是不是和果子里的寿司?很贵的耶。”
“不知道,人送的。”说着,瞥了薛雪飞一眼,将寿司推过去,“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叶辞,你对我真好。”
薛雪飞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回味无穷。
叶辞并没有觉得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看她吃得一脸回味,又让她多吃一块,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又看见了高峰,这回张为民也出现了。
忽而觉得非常头痛,动不动就来学校找她,真当她这里是善堂么?!
而且这回她是清晰看见高峰的灵魂上漂浮着黑气,面容也有些狰狞,再不投胎恐怕真的没有机会了。
在纸上写道:有屁快放。
高峰:“小辞,真正的凶手被抓住了!”
叶辞继续写:嗯,你终于可以滚去投胎了。
高峰:“诶诶,你怎么都不关心凶手是谁啊?”
叶辞:凶手是我找出来的,关心个毛线啊。
高峰突然觉得无趣,但还是自顾自地说起来,“凶手就是司机陈涛,帮凶算是张为民的太太李佩慈吧。陈涛将糖粉放到咖啡里混合了给张为民喝,每天一小点一小点,长期下来能让人造成抑郁,神志不清胡思乱想等等,李佩慈则是特地在家里放了大量的安眠药,诱导他去自杀。”
叶辞:哦。
高峰:“你怎么就‘哦’一声?不觉得特别高明吗!”
张为民在旁边幽幽看他,咬牙切齿:“尔等小民,够了!”
大白天的,他实在是没力气和他打架,也打不过。
叶辞想了一会儿,又写道:那作案动机是什么?
这回轮到张为民出声了,死者说凶手的作案动机还真不是一般逗,“为了给高峰他们报仇,张伟的父亲曾经对陈涛有恩,他一直惦记着,也是记恨了我很久,所以对我动了杀心。”
叶辞:我有个疑问是,为什么会是陈涛给你准备的黑咖啡?不应该是你的佣人陈姐吗?
张为民:“陈涛在做我的司机之前,曾经在咖啡厅里做过,他泡的咖啡很合我心意。”
这一切一切的因素加起来,造成了陈涛最后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悄无声息地杀了张为民。
叶辞:那你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张为民做了鬼的缘故,感情也淡了很多,“她气我在外面有情`妇,情`妇给她气受,而佩慈一直无所出,这么多年积压下来患了抑郁症……”
好吧,说了这么多,最后真正有抑郁症的是他的太太李佩慈。
现在好像就只有一个问题了:遗书是谁写的?
高峰抢答:“是陈涛找了一个民间高手代写的,警察也是凭着这个破了案,当然啦,也查到了陈涛频繁买苯`巴`比`妥的记录,所以一下子就破案了。”
叶辞听完不置可否,而是让他们赶紧走人,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了高峰一句:你身上黑气太重了,赶紧去投胎,不然连渣都没得剩。
高峰哆嗦了一阵,身上又流出血来了,看着叶辞也有点不舍,他觉得叶辞虽然口硬但心很软,又是自己一个人活着,忍不住叹一声,“希望来世能投胎做你的哥哥吧。”
说完就真的走了。
叶辞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她有没有来世还不知道。还有,她可不想要一个这么愚蠢的哥哥。
张为民“矛盾遗书”一案可算是破了,凶手也都招了,洛城又短暂恢复了平静。
祁白看起来非常不好相处,杨以冬跟在他身后有好几次想要说话缓和下气氛,都没有机会,这让她非常沮丧。
祁白自然是不会理会她的感受的,他们组里没有废物,不达标的话直接离开。
但是杨以冬分明是一朵八面玲珑的交际花,回到办公室之后很快就和别的同事打成一片,祁白懒得理他们谈论的话题,只是找回以前的陈年旧案分析,很快就过去一天。
洛城没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那是极为平静的,你可以休闲地研究上一天的案件,祁白理所当然不会让他们闲着,所有未破的陈年旧案都拿出来给他们看,企图想要找到新的线索。
临下班的时候,杨以冬已经和他们所有人都打成一片了,混熟了关系。
他们派了周谦过来和祁白禀告:“老大,我们已经商量好周末的时候替以冬洗尘,你也一起来吧。”
“我没……”
“诶诶,可别说你没空啊。”周谦截住他的话茬,“是您让我们要团结友爱的,新同事来了你怎么能不出面呢?”
祁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办公室里的人都看着他,尤以杨以冬的眼神最为期待。
他移开了目光,轻应一声,“时间地点你们定,那天我准时出席就好了。”
“耶!太好了!”周谦第一个叫了出来,杨以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祁白无奈,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周日傍晚6点,太空捞火锅店,已经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祁白准时入席,这帮马骝订了包厢在二楼,他问清楚了位置之后便上楼,但是在经过一楼的时候一闪而过疑似看到叶辞的身影,再想细看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周日晚上高三都要晚自习,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祁白心里默默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她一些什么,明明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其实都不关她的事,她已经成年了,和他的外甥一般大。
这样想着就心塞,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突然就这样长大了,然后他也老了。
再不多想,上了包厢之后,他们也已经点好菜了,特地留了杨以冬身旁的位置给他,祁白对于坐在哪里并没有特别癖好,在杨以冬身旁坐了下来,菜肴便轮流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