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俊星对于他问的这个问题果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有些领域始终是禁地,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无法再深入接触。
祁白也不求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认真将所有得回来的线索都整理好之后, 心中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无论如何先去医院探一探线路,找到叶辞那是他最终的目的, 如果对方……想让她接近养尸河做一些别的事情的话,他照样可以根据已有的线索去找她, 接下来不论怎么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 他都不能自乱阵脚,找到她的方法有许多,而他也相信……叶辞不会坐以待毙。
这样一想, 心里也松了一点儿,他送走了麦俊星, 再细细理了一遍思路之后才收拾衣服去洗漱, 明天会是一场硬仗,他不能掉以轻心。
艾良自然是和他在同一个房间, 看到祁白由始至终沉默, 面若冷霜,几乎没有换过表情,心里就有点儿发憷。看着他在屋里踱步, 他更是半天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祁白终于是注意到他的表情,转头问他:“你有事?”
“没事没事, 你继续。”他噎了噎口水,说道。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祁白坐了下来,浅叹了一口气。
“祁先生,我想你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吧,但是小叶她从一开始出现给我的感觉就不是普通人,虽然看上去很年轻,可是她眼里沉淀的……真不像一个19岁的小姑娘所有的,而且她有胆识又有智谋,这样的人……老实说,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为什么……”放着祁白这么大好条件的,找一个和叶辞一样优秀的又有什么困难的?为什么偏偏要涉足一种完全不属于他的生活?
祁白还以为他要问他什么复杂的问题,或是担心他师父,想要和他诉诉苦,没想到是问这样……从来不需要他考虑的问题。
他想了想,终究是笑了笑,“你这个问题如果早大半年前问我或许我还会思考一下,但是……”他话锋一转,又问道:“看过纪录片《plant earth ii》吗?”
艾良一脸懵逼:“没有。”
“回去你听听他们的主题曲,大概就知道答案吧。”
他没有再多说,而是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开始洗漱。
艾良还真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趁着有网络,他拿出手机找到祁白所说的那个纪录片的主题曲《pla earthsuite》,插-入耳机缓缓播放。
房间里很静,前20秒那么轻巧飘忽的音乐都毫无保留地钻入他的耳中,不知怎地从刚一开始他听出一股悲凉,那种悲是以上帝视觉的悲天悯人,听出一种无奈、无能为力,再则是转折到高-潮,生命的波澜壮阔缓缓铺展到面前,或许你能邂逅灿烂星河,或许是能清晰看到一朵花的绽放,又或许是看到高山雪原一只雪豹带着自己的孩子觅食……总之你尽可能想象你能看到的,你能从这段高昂却又向上的音乐中得到救赎——
从而热泪盈眶。
艾良突然明白了祁白话中的意思,但是又好像没有明白,但是他想,祁白肯定有一部分感情就如他对他师父的感情那般,无论对方是生是死,是在天涯还是海角,都一定要找他回来。
他擦了擦眼泪,没想到居然被一首歌给弄哭了,祁白出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止住眼泪。
祁白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界面,正是《pla earthsuite》的播放界面,目光顿了顿,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他安慰。
艾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侧头擦了擦脸,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说道:“我们都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说完,将衣服收拾好也进去洗漱了。
翌日。
祁白很早就醒来,去到麦俊星所约定的地方,拿了伪造的证-件等,又见了好几个与器官贩卖相关的人,和他们交谈了一番之后,才到了对面越南所安排的一家医院,进行体检检查,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但是在进去医院之前,还要找到一家相关的律师行签订“器官自愿捐赠书”,证明你和受捐赠者是有亲戚关系,且是自愿捐赠,这样你才能进医院进行真正的捐赠。
祁白自然是根据麦俊星的安排去做,律师行在十分隐蔽的地方,在集市里弯弯曲曲走了很久,上到一座旧楼的三楼才找到了传说之中的律师行。
麦俊星让祁白先坐在外面等待,他进去和律师说明一下情况,祁白点头,并无异议,对着窗户之外看出去,看到热闹人群熙熙攘攘,越南风情扑面而来。
而他又于这热闹的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肤色比旁人白的男人,那男人容貌算不上特别,甚至说是普通,但是他的眼神和气质都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而事实上,也是那个人一直注视着他,他才留意到他。
祁白看了他很久,他却突然在人群中回过神来,转身匆匆消失在洪流里。
祁白皱了皱眉,收回了目光,心里隐隐觉得事情的进展会超出他们的想象范围之外,此时麦俊星已经出来,说是手续已经办妥,只需要他签字便可。
祁白回神,看着眼前的表格和志愿书,忽而有一种荒谬的怪诞涌上心头:几张这么薄薄的纸就能让你出卖身体器官,得到一笔远远低于生命价值的钱,真的值得吗?
思绪也只是转了一瞬,他签上了化名,等麦俊星带他去下一个目的地。
医院就在这附近,大概15分钟的路程,在走过去的路途中,麦俊星和他说了一些器官贩卖的内-幕,“如果没有这些黑心律师和肯做这种生意的医院,器官贩卖便不会存在。”
祁白微微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律师是最重要的一环?”
麦俊星:“是的,如果没有律师对这种志愿者的认同,承认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器官捐赠’根本就无法进行下去。”
他所说的器官捐赠自然是说“非法器官贩卖”,只是这一切都是在法定认可范围之下进行,披着法律的皮,做着黑心的勾当。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走到麦俊星所说的医院,医院比想象中的大且正规,而因为祁白已经有了足够合法的手续,所以根本不用藏着掖着,直接光明正大进去找到医生便可。
祁白还真的是想知道谭易回来之后是否还会进医院操刀,毕竟他当时逃跑的时候并没有受伤,而且神志清醒,随时可以返回工作岗位。
而通过对谭易的几次接触,再结合之前的推理,得出他是一个对医学有着非一般狂热的人,如果上次所说的地铁分尸案真的和他有关的话,那么他真的是一个极度恐怖且残忍的人。
在狼人杀的案件之中,吴卓尔是为了心中的“正义”而去杀人,他自身的理念里总有一种悲天悯人,以及对这个社会所展示的不公的反驳,在生命最后一段时光里,做了一件穷极他一生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很难评价这是好坏,可是他的学生,真的为了一己之私。
医院里有很多人,祁白被安排到手术室外面,麦俊星依然去为他做接下去的安排,祁白自然是不可能“捐赠”器官的,他趁机去找了一套白大褂打算看一看这家医院的内里构造,寻找相应的线索。
这处医院是他们的一处据点,医院的结构图他之前有看过,有几处地方并没有注明是作什么用途的,他打算重点去这几处地方调查一番。
兴许叶辞就在这几处地方之中的其中一处。
他穿好了白大褂定了下神,便开始去第一处可疑的地点观察了,途径一处手术室,门半开着,里屋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祁白暗暗留了神,走到墙边,将门缓缓往里面打开,正好看到有一双□□在手术台上的腿正对着他,而手术台下早已经是血迹淋漓。
将目光缓缓倒退回手术台旁,他看到了在丽江突然失踪的蒋冶正站在手术台前,背对着他,好像在检查着手术台上那个生死未卜的人。
从祁白的视角并不能看到手术台上的人是谁,只是白布白得刺眼,鲜血红得像是虚幻,两者相得益彰,让他想起了吴卓尔画室之中似曾相识的那一幅油画。
这真的不是什么好的联想。
蒋冶听到身后有动静,逆着光转过头来,祁白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没有踏入案发现场,只是沉静地看着他,问道:“蒋队,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队,终于找到你了。”蒋冶似乎松了一口气,示意他过来,“我从医院这里逃了出来,却是发现这里出了事……”他说着,目光似乎有一瞬的黯然和惊讶,“你猜,死了的是谁?”
在这种情况之下,祁白唯有进入案发现场去确认死者身份,从那人的脚来判断的话那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脚,然而死了谁的话……就算心底有答案他也要做最终的确认。
他缓步走到了蒋冶身旁,目光转移到那人身上,惊鸿一瞥之间居然发现那人是谭易!孕妇被剖案中已经确定了是凶手的人!
祁白微微屏住呼吸,转头便想问蒋冶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蒋冶出手如电,手中不知何时翻出了一把匕首,直刺祁白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