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新年。洛城并不同于别的地方,越近新年年味越是重。
大街上张灯挂彩, 各种广告林立, 一派喜气洋洋。
洛城最繁华的百货大楼外墙广告牌已经是换了另外一位当红女星,世人贪图新鲜, 早已经将蓝恩娜给忘记了,毕竟娱乐圈从来不缺新宠。
祁白和叶辞逛着夜市, 难得空闲下来,他们也打算布置一下自己的家, 买点年货回去吃。
逛到卖春联的地方, 祁白本来想买几贴,却被叶辞阻止,“不用费这个钱。”
“为什么?”
“我会写啊, 每年过年七星楼的都是我写的。”
“七星楼的鬼魂会过年吗?”祁白大致了解七星楼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诚如叶辞所说的, 是另外一个世界, 与世隔绝的一个世界。他无法想象那个世界过年是怎么样的。
“会。常常一大家子人闯进我家给我纸钱、新衣服什么的,拜托, 那都是死人的东西, 给我也没什么用好吧。”叶辞想起从前的情景又忍不住吐槽,但又有些许的愉悦。
祁白听着她的描述,觉得有趣, “他们是从哪里拿来的贡品?”
“偷的吧,也有家人烧给他们的,每到新年七星楼人也多起来了。”
“那你是怎样过年?”
“奶奶在的话, 就和她一起吃顿饭意思意思,后来她不在,我也没过年了。至多和店老板吃顿饭意思意思。”
语气依然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祁白还是握紧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拉近放自己心上,“以后每个年都陪你过,陪你写对联,陪你买年货,陪你吃团年饭。”
“喂,你别常常这么肉麻好吗?”叶辞抬头对着他笑,脸颊处有红晕。
祁白笑着没作声,只是在她颊边吻了一下,才牵紧她的手找了一家专卖空白对联的铺子挑选了起来。
“平时没见过你练字,你写的什么体?”
“王羲之的行书。”
“这样吗?”祁白侧头看她一眼,“那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书法之一。”
“你家要对联吗?用不用我写两副过去?不过这玩意儿不值钱,我也没什么送得出手的。”
“只要是你送的,他们都喜欢。”
“你家老爷子都不喜欢我,我还真不想在他面前讨嫌。”每次祁老都冷着脸对着她,只有赢她棋的时候才会露出笑意,这老顽童。
“他喜不喜欢你,你心知肚明,”祁白凑近她耳边轻声道,“阿辞就不要闹别扭了。”
叶辞的耳廓被他弄得痒痒的,他离她太近,都要吻过来了,侧了侧身,“这是在店里,你收敛点。”
然而祁白并没有听她的,还得寸进尺在她耳垂上啜了一口,叶辞的耳垂很饱满,尝起来特别有质感。
“喂!”叶辞立即推开他,往后瞪他一眼,“怎么你总跟我抬杠?”
“因为你生气的样子可爱啊。”
“……滚。”
后来两人还是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回家,叶辞真的觉得祁白有时候很败家,他们年初五要出去几天,她没有行李箱,他立即让人送了一个过来,还是出国专用的高级定制。
……明明只是去几天,用的钱可能也不会太多,他却是买了一个比出去玩儿用的费用还高的行李箱给她。
土豪的世界她果然不太懂。
叶辞叹了一口气,化开了毛笔开始调墨写对联。
用的是烫金的墨水,并不怎么好掌握。
叶辞很久没写毛笔了,想了想还是在另一张宣纸上誊写一下。
说是誊写其实也是按照记忆去写,小时候打基础都是练《圣教序》,奶奶写一篇她跟着练一篇,祁白在旁边看她练字,忽而发现她的字和寻常的拓本很有一些出入。
“这是你从小就练的?”
“嗯。怎么了?”
“笔法不太一样。”
“怎么说?”
“我写一段给你看看。”
说着便写起来了。
祁白的一手字和叶辞的非常不一样,铁画银钩却又恣意飞扬,静处如沉静的水,动处又如冰封万里的雪突然飘飞,洋洋洒洒了整片茫茫大地。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他笔法和叶辞的不一样。
后世人都是临摹古代大家的书法,左右不出其章法,即使每人运笔的力度和角度不同,但是祁白还是看出叶辞一手字中的独特性。
好像是比他临摹的字帖有着更加古老的笔法,更加直接而大气磅礴。
他不由自主想起她神秘的身世,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由奶奶一手带大,住的还是七星楼这么邪门的地方,你说住东边的活人区那还能说得过去,偏偏是住以南的死人区,一住还要十几年,这是非常匪夷所思的。
祁白推测了很久叶辞可能有的身世,但并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是七星楼的守护者,是洛城,甚至是这片大区范围内阴物平衡的制衡者,她身上有一把奇特的剑,与她的体质完全相反,必须要时刻戴在身上才能平衡体内的阴阳,也能在非常关键的时刻从脖颈的吊坠里祭出一只巨龟来,祁白当时记住了那巨龟的模样,专门去查了一下,猜测那可能是玄武,古代四大守护神之一。
而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还有她左手手腕内侧的图腾,会在某些特定时刻发出亮光,总之她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简直是不像是一个正常现代人所拥有的属性。
现在这不确定性又多了一项,练的字体的笔法也特别古老的。
“真是你奶奶教你的?没有别的字帖给你临摹?”祁白并不特别相信,想起七星楼里她奶奶的遗照,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隐藏起来不为世人所知的故事。
“我的笔法是有什么问题?”叶辞不明白祁白的意思,她觉得都挺正常的啊。
“不像后世的拓本,你的笔法还要更古老一点儿。”
“或许临摹的版本不一样吧。毕竟王羲之的字帖有许多人临摹过,我练了比较古怪的一版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祁白点头,没有再多问。
叶辞接下来又练习了一会儿,觉得有感觉了这才开始写起对联来。
祁白在旁边看着,愈发觉得她这手字不像寻常拓本所写出来的那般。
还真是有必要去问一问。
叶辞一共写了十副对联,送给谁她都想好了,“明天我回七星楼一趟,贴对联,顺便清洁一下家里。”
“好,我陪你。”
“你不用上班吗?”
自从“鬼胎母子”那个案子破了之后,祁白因公受伤,近段时间都清闲得很。
“假期还没有用完,最近也没有大的案子。”事实上,局里好像会在年后对他另有安排,这会儿也不急着让他去上班了。
他也乐得一个清闲。
“这样子吗?”叶辞的目光有些游移,“那什么时候到你家去吃团年饭?”
明晚就是大年三十了。
“明晚是大年三十了,只能明晚去吃。”
“我知道是明晚去吃,要一天都呆你家吗?”叶辞其实顶喜欢祁白的家人的,她没有爸爸妈妈,虽然有很疼爱她的奶奶,但是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你想怎么样?”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问道。
“我听你安排啊。”叶辞仰起头来回望他。
“那就中午去?反正有空。”
“行啊,我没异议。”
“嗯。穿得漂亮点去。”
第二天中午果真去了祁白家,早上是去了七星楼打扫卫生贴对联,还顺带去了店老板的店里。
那群鬼还是一如既往给她“进贡”,什么房车屋子大厦游泳池等等应有尽有,可惜都是死人用的物事,她也只能看着不能用。那种感觉甭提有多糟心了。
虽然寒假假期不多,不过叶辞还是去了做兼职赚了点钱,寒暑假她其实一般找家教做,最近因为有了手机,上网什么的方便了许多,也开始做枪手帮人写论文啊之类的,还在某蜂窝上帮别人写游记攻略,那种感觉也别提多爽了。
总之,能赚到钱就行。
不过叶辞的寒假作业真是特别多,想着初五还要去费蒙城,去祁白家的时候还是拿了一沓卷子去做,祁夫人看到她还背了书包来,非常心痛,责怪祁白,“看看你,怎么照顾小辞的,作业都不帮她做!”
祁白:“……”
这样的亲妈真的是亲妈吗?
叶辞做卷子的速度其实很快,几乎是一下午就解决完带过来的卷子,傍晚的时候主动帮祁夫人收拾家里,准备年货。
那边祁老也有自己写对联的习惯,唤了祁白和他一并写,祁白早就将昨晚叶辞写的对联给包装好送过来,这会儿来到老爷子面前,对他说道:“老爷子,阿辞也写了对联,说要送给你。”
“那个丫头片子会写毛笔字?”祁老表示不相信,叶辞看上去就是那种特别桀骜冷漠的人,写毛笔的人是要绝对温良恭俭让的,因为毛笔就是这样逼着你不得不去驯服的东西,你傲了,就握不好笔了。
“嗯,是的,练的还是王羲之的行体,笔法古老,别有味道。”祁白说着已经摊开叶辞写的对联了。
“她是你……谁,你当然帮着她。真正写得好不好看了才知道。”祁老这人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这会儿说着已经看向祁白摊开来的对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