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遥遥没有时言表现的意外,往回走时,她给时月贞找理由,“宋碧灵父母虽然拆迁走了,不过新小区没有多远,就在菜市场对面,大家这么多年的街坊,偶尔照应下也说得过去”。
问题是,时阿姨与宋家关系一般,不,比起一般,用老死不相往来形容更为恰当,不过街坊嘛,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也许变得亲厚起来,远亲不如近邻,总归有互相帮忙的时候。
可也有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倘若时宋两家关系融洽和谐,那为什么每次喊宋碧灵去时记吃麻辣烫,她都不去呢?
百思不得其解,舟遥遥索性不再费神琢磨,陪时言回时记麻辣烫店。
走到门口看到琪琪在店内写作业,舟遥遥的心霎时归位,向她招招手,“琪琪,你姑姑让我来接你,写完作业跟我走吧”。
小姑娘抬起头,腼腆地笑了笑,细声细气地说:“好的,遥遥姑姑,我还有一课语文同步没写,麻烦你等等我哦”。
时月贞站起来,没去看儿子布满疑惑的眼神,“琪琪,奶奶去帮你下碗面,鸡蛋香肠要吗?”。
琪琪的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时月贞心中酸涩,“当然可以,鱼豆腐鸡肉里脊都给你加”。
琪琪终于有了九岁孩子应有的活泼,高兴地说:“我都好喜欢吃啊”。
时月贞背过身,声音低微,“奶奶给做”,说着快步走进厨房。
舟遥遥回头看时言,“不进去吗?”,她笑嘻嘻地走过去,坐到琪琪旁边,“我替你检查作业,数学留了吗?”。
“有,一课一练,还有口卡”,琪琪从书包拿出作业交给舟遥遥检查。
舟遥遥看到时言走过来,向琪琪介绍,“这位叔叔是咱们老街的学霸,在美国读的也是名牌大学,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琪琪露出崇拜的神色,“碧灵姑姑说让我好好学习,以后也送我到国外念书”。
时言的眼神没离开过琪琪,舟遥遥看看他又看看琪琪,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时言哥,你和琪琪长得真像啊,完全复制黏贴……哇,绝了”。
眼睛、鼻子,甚至嘴形——舟遥遥马上合理化自己的猜想,“原本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点相像,我们琪琪长大了绝对是大美女,成为代表老街的新一代女神!”。
琪琪听到夸奖,羞涩地抿嘴一笑,低头写作业。
时言看着琪琪的发旋,奇特的感情驱使着他伸出手抚摸孩子的头发。
琪琪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冲他笑了笑。
时言眼角发热,他求证般问:“你联系奶奶,让她来接你?”。
琪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老师不允许我一个人回家,叫我联系认识的大人,我就想到奶奶了,经常叫我来店里玩,还给我做好吃的,我很喜欢奶奶”。
厨房内咣当一声,舟遥遥支起耳朵,“阿姨,碗摔了?”。
时月贞的声音很慌张,“没摔,碰了下……”。
时言克制着冲进厨房质问母亲的冲动,因为他和宋碧灵的事,她跟宋家人没人任何来往,为什么独独关照宋家的养女?
他的大脑被混乱的想法充斥,在理智归位前,想问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琪琪,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吗?”。
舟遥遥不解其意,“时言哥你问血型干吗?”。
琪琪是被收养的孩子,对自己的身世很敏感,在宋家战战兢兢小心过日子,听碧灵说,孩子小时候意识不到,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发现父母对她和对弟弟的态度不同,再加上流言蜚语一直都有,她多少也感觉出来了。所以在孩子面前最好回避此类话题,现在问血型,不是在孩子伤口上撒盐吗?
“你不是说我们很像吗,也许我们的血型也相同呢?”,心脏疯狂地跳动,时言不错眼地盯着琪琪,从喉咙到胸口仿佛堵塞般令他呼吸困难,眼眶红了,他不敢眨眼,怕眼泪掉下来。
琪琪看舟遥遥的眼色,征求她的许可,毕竟比起叔叔,她和遥遥姑姑更熟,姑姑同意的话,她就告诉叔叔。
时言不急着逼问,换了方式,“叔叔是o型血,通常o型血的人都比较聪明,记忆力强,非常有天赋,是4种血型当中学习能力最好的一个”。
“真的吗?”,琪琪惊喜地睁大眼睛,“我也是o型血,上学期做体检测出来的”
舟遥遥惊讶得很,“碧灵也是o型血,这是天生缘分!”。
她还想说什么,手机有消息提醒。
“碧灵说让我把琪琪送到她家去”,舟遥遥看完短信,朝着厨房喊话,“阿姨,你面下好了吗,我等琪琪吃完就送她走”
时月贞端出热腾腾的汤面。
琪琪拍手欢呼,“我最喜欢奶奶煮的面条了,比我妈煮的好吃一百倍!”。
时月贞爱怜地看着琪琪,怕她烫到,嘱咐她慢点吃。
时言则神色莫辨地盯着母亲。
时月贞自始至终一眼都没看他,她给不了儿子想要的答案。
舟遥遥帮琪琪整理书包,没留意母子间暗涌的难以言说的气氛。
等她带琪琪走了,时言才缓缓开口,“妈,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什么都不要问,琪琪是弃婴,在老街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邻居们多数跟我一样,可怜孩子,所以才照顾她,你不用多想”,时月贞兀自收拾碗筷回厨房清洗,不管儿子怎么问,闭紧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妈,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琪琪的身世如何,做亲子鉴定,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时言怆然,“如果你的那番话换做别人说,或许我会相信,你曾对我讲过,扶养我长大你很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同情别人,生活在老街的可怜孩子不止她一个,为什么只对宋梦琪不同?”
时月贞背对儿子,置若罔闻。
“妈,我出国后第一年,宋碧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妈盼着你有出息,眼看实现了,正要过好日子,我不希望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影响你,拖累你,你只需要知道,宋梦琪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宋家收养的弃婴。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要想,和你人生无关的人统统放下吧!”,时月贞希望儿子顺从地点头。
时言失望,“当年你劝我留学,也是这种口吻……妈,为了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我放弃了最爱的女人,假如,假如因为我的决定毁了她的人生,我不会原谅自己的,即使过上你说的好日子,也会置身炼狱,没有丝毫幸福可言”,他抬起血红的眼睛,神色哀戚,“妈,你告诉我,那个孩子她是不是我女儿?”。
“是或不是很重要吗?”,时月贞坚定内心,绝不让自己动摇,“真相会伤人的,我不是说你,你追问的答案,会把别人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让过日子的人好好过,不打扰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
时言闭上眼睛,“妈,这回我不会让步的,真实是什么,我一定要弄清楚”。
“真实有什么大不了的,睁开眼看看现实吧,她结婚了,有丈夫有儿子,难不成你想——”,时月贞叹口气,“牵涉太大了,你不要冲动行事,就让她安静地生活吧!”
时言在心中反复地问,那我呢,我的女儿呢?知道了真相的他,怎么能若无其事地活着,假装一切都好?
舟遥遥把琪琪送到宋碧灵家,于成也在,她就没跟宋碧灵提时言母子的事。
离开于家别墅,开车回家的路上,洪秀秀打来电话,请她喝酒解闷。
“你别拒绝,怪扫兴的,我前一阵子在法国,回国后才知道你历经磨难,莫名被全民anti,还成了现代潘金莲,幸亏造谣的人进了监狱,否则我非替你教训教训她不可,总之我在all-in等你,不见不散!”
不给舟遥遥说不的机会,洪秀秀干脆地挂掉电话。
舟遥遥点开微信,给扬帆远留语音消息,说她估计会晚点回家,晚餐在外面吃,大家不用等她。
二十分钟赶到酒吧,洪秀秀手持点燃的仙女棒迎接她。
银色的火花很耀眼,礼花碎片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
舟遥遥瞄了眼洪秀秀握在手中的礼花炮,“你这是唱得哪出戏?”。
“帮你除晦气呀”,洪秀秀揽住舟遥遥的肩膀,“走,姐们儿,喝酒去!”
“戏真多,坐牢的那位才晦气呢,我运气不要太好!”,舟遥遥反驳。
“快拉倒吧你!扬帆远的前任不是什么省油灯,她坐牢你就放心了?”,洪秀秀用看朽木的眼神看舟遥遥,“老同学,你什么时候改改你心大的毛病?”
“难道她会越狱不成?”,舟遥遥翻白眼,“有警察叔叔盯着,也轮不到我心细呀”
“她自然不可能越狱,但有可能获得假释啊”,王妍心款款走来,举杯向舟遥遥致意,嘴角挑衅地勾起,“就因为你轻敌,才被简素怡耍得团团转不是吗?捡漏儿妹妹,我这里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