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素怡的目光放肆而挑衅。
扬帆远并没有躲避,平静地看着她,一如看陌生人。
你就装吧,我会重新得到你。简素怡戴上墨镜,唇角勾了勾。
扬帆远垂下眼睛,心态平和,再无半点波澜。
简素怡已经不能对他施加任何影响。
能激起他情绪反应的唯有今生挚爱。
同时他嘲笑自己,为何在不懂爱的年纪,随便地付出感情,还一错再错?
简素怡并没有因为扬帆远的冷淡遭受打击,她按铃叫来空服员,天花乱坠地编了一个甜美的爱情故事。
感性的空服员向扬帆远的位置瞥了一眼,回头冲简素怡笑了笑,同意帮她换座位。
“祝您与爱人重归于好,旅途愉快”
“谢谢”
简素怡如愿换到扬帆远隔壁,她双腿交叠,举起drink,朝扬帆远颔首致意,微微笑了笑,“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扬帆远抬起眼睛,坦然与她对视,“我以为在威尼斯那晚说得很清楚了,你选择留在国外,而我选择与你分手,就这么简单,不知道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简素怡收起笑容,神色变的哀怨,“做不成情人,我们还是朋友,不,至少我们是同学,过去的情谊难道一笔勾销,全不作数了吗?我了解你,你做不到”。
扬帆远冷冷一笑,“如果能做朋友,为什么会分手?正好相反,我想我不了解你。哦,对了……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情谊根本是个笑话,你又何必假装在乎?”
简素怡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眼神怨恨,“谎言?扬帆远你不要欺人太甚,变心的人是你,倒打一耙的人也是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你凭什么对我冷言冷语?一年,我不过要求你等一年,莫非很过分吗?你转身娶了别的女人,还和她生孩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你结婚的前夜,我彻夜难眠,我们九年的感情轻易被你推翻,我——”
说到这里,她哽咽难言,含泪的眼睛终于流露出真情实感。
常年戴在脸上的假面具出现一道裂痕,扬帆远是她在最美的年华爱过的人,虽然初衷是为了跟王妍心较劲,但不否认她的决定非常正确,或许直到死亡,她都不后悔和扬帆远在一起过。
与扬帆远分手太可惜,无论如何,她都要挽回,哪怕不择手段。
扬帆远嘴硬心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一点,所以不要慌,终究会想出办法的。
简素怡惺惺作态,扬帆远冷眼旁观,等她话音一落,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看来你健忘,需要我提醒你吗,威尼斯里亚尔托桥下那条游艇的主人,千万别说你们之间清白无辜,我当时没说,是希望你坦白,很遗憾,你除了作秀,半点儿诚意都没有!”
“帆远,你听我解释……”,简素怡惶然。
“我给过你机会”,扬帆远唇角牵起嘲弄的弧度,“显然你不屑一顾”
简素怡还想说什么,扬帆远挥手打断她,按铃叫空服员。
刚才帮简素怡换座位的空服员愕然地看着他,“先生,您说您要跟经济舱的乘客换位置?”。
扬帆远重复,“是的,小孩、老人、孕妇、或者体弱的人,你尽管选一个,我会和他互换位置”。
看这位头等舱乘客坚持,空服员走向经济舱,不一会儿带来一位大腹便便的女人。
扬帆远提上随身带的箱子,指指前座皱眉补眠的时言,对空服员说:“假如我的同伴问起,请你帮我向他说明情况”。
空服员微笑着应下,扬帆远走出头等舱,一眼都没多看简素怡。
简素怡胸口起伏,脸色煞白,她安抚自己,没关系,扬帆远那么重感情,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的。
凤姑在她的自留地里收白菜,球球正在学走路,推开妈妈的手,蹒跚着一脚踏进田里。
舟遥遥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
可球球不让抱,撅着小屁股捡起一块烂菜叶,邀功似的递给老奶奶看。
凤姑“哎哟”了一声,抱住球球亲了两口,“我的心肝宝贝儿真能干!”。
球球咯咯地笑,扭头看妈妈,那小模样得瑟极了。
舟遥遥一屁股坐在田埂,拔了根草逗球球,球球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每每碰到时,那根草就缩回去。
“球球,来叫妈妈,叫声妈妈,小狗尾巴草就给你玩”
球球试了几回,不再上当,干脆不理妈妈,转身有样学样地跟着老奶奶挖白菜。
甚至力大无穷地抱着白菜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可把凤姑高兴坏了。
她不住嘴地夸球球,假如早生个几十年,放在村里,那绝对会是下田干活的一把好手,“三岁看老,咱球球长大不得了,依我瞧,接她爷爷的班没问题!”。
舟遥遥大笑,“奶奶,球球有你夸的那么厉害吗,她连话都不会说呢,我朋友家的小孩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会叫了”。
凤姑护孩子,“这叫金口难开,贵人语迟,将来呀又聪明又富贵,不用担心”。
金玲子推着童车经过,看了眼言谈甚欢的婆婆和儿媳妇,鄙夷地撇撇嘴,“一辈子脱不了土味!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就算了,还教小孩子一起土,知道什么是素质教育吗?”,她俯身对躺在童车的皮皮说,“奶奶推你去后花园,咱们学点高雅的知识,念诗怎么样?以后啊,奶奶送你到英国留学,做一位优雅的小绅士,你说好不好呀?”
故乡的歌
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
响起
故乡的面貌
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
仿佛雾里的
挥手别离
离别后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乡愁》,席慕容——皮皮,奶奶朗诵的诗歌很动听吧?”
皮皮似懂非懂地拍拍手,金玲子看着小孙子的举动,又惊又喜,“哎哟喂,我们皮皮都能听懂是吧?老扬家骨子里带的土腥味儿到你这儿总算彻底没了,奶奶会按照贵族的标准培养你!”
球球玩累了,不停地打哈欠,舟遥遥抱她回婴儿房。
女儿馨软的小身子窝在她怀里,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小心翼翼把她放进摇篮,盖好被子,掖掖被角。
她站直身体端详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蛋,可爱……
但这头稀稀落落的黄色胎发怎么办呢,要不要剃掉,变成光头,不知小丫头乐不乐意。
舟遥遥冲一旁的保姆点点头,指指门外,小声说:“我出去了,麻烦你多看着点她”
她回房洗手,刚才陪球球玩泥巴,指甲缝里刺进黑泥,美甲算是白做了。
拿着刷子仔细刷指甲缝,又顺带着洗了把脸,擦干重新抹护肤品。
对着镜子照了照,不错,皮肤状态很好,水当当的十分娇嫩。
果然只要保证睡眠,颜值立刻回升。
她正美呢,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瞟了眼来电显示,是舟自横。
“爸,有事吗?”
“遥遥,孩子们还好吧?”
“挺好的,你是不是想他们了,想就来看呗,要不等天气好了,我带皮皮和球球回家给你们看!”
“别,孩子们还小呢,经不起折腾,是这样的,你檬檬姐来了,你回家一趟吧,我寻思着你们女孩子比较有话聊,你顺便帮我劝她自考,世间的路固然有千万条,可接受高等教育,拿到文凭,脚下的路无疑会平顺些”
“好的,爸,我这就回去”
舟遥遥收线,急匆匆地换了衣服,一路小跑着去向婆婆告假。
金玲子挥挥手,“去吧,反正家里也没事让你忙”。
舟遥遥干笑着不说话,转身吐了吐舌头,服了婆婆,说话从来就没悦耳过,幸亏她不在意,换个心思细腻的小公主,一天估计得气哭八回。
舟柠檬是舟自横堂兄的女儿,高考失利后没有复读,一直在家乡打工,任凭舟自横说破嘴皮,她就是不来北京投奔他这个堂叔。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说什么也要抓住机会说服她拿起书本学习。
舟遥遥走进堪比宫殿的车库,左右为难,不知道挑哪部车开,车多了,选择困难症就犯了。
要不开扬帆远的宾利添越?算了,扬家的车都太贵了,开出去心惊胆战,还是开自己的小mini吧。
回家的路上全是绿灯,舟遥遥哼着小曲儿,心情好到爆。
回自己家呼吸都顺畅多了。
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才不想住扬帆远家呢,天天小心谨慎地过日子,虽说奶奶对她不错,可到底是大家庭,说话和行动上都要注意礼节,稍有不慎,就会招致异样的眼光。
自己家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为所欲为,不用担心惹恼爸妈。
开车到了小区附近的菜市场,舟遥遥顺路买了几样菜和水果,大包小包拎着乘电梯上楼。
按密码开门,舟柠檬闻声走来,看到舟遥遥高兴地打招呼,“遥遥,你回来啦!”,说着从她手中接过蔬菜和水果。
“檬檬姐,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你真来对了,爸前一阵子还说过年要带我回老家呢!”
舟柠檬比舟遥遥大三岁,今年二十六了,皮肤微黑,身材苗条,一根麻花辫又黑又亮,眼睛长得十分俏丽,在老家那也是排的上号的漂亮姑娘。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我爸呢?”,舟遥遥朝屋内望了望。
“叔叔给学生们上课呢,他说晚上回家吃饭。走,咱们进厨房,我还有条鱼没收拾好呢,今晚做红烧红鲷鱼,我记得叔叔爱吃!”
“好啊,我帮你一块准备”
两人说笑着走进厨房。
砧板上躺着一条红鲷鱼,舟柠檬抄起刀,手脚麻利地去掉了整副鱼骨,简直神奇。把一旁的舟遥遥看傻了,她噼里啪啦鼓掌。
“檬檬姐,你这招可太牛了,教教我呗”
舟柠檬笑着说:“你那么聪明,想学还不容易”。
舟遥遥看了她一眼,试探着说:“姐,既然你来了,别急着回家,我带你好好逛逛北京城”
“嗯,我来北京就为了找工作,我想多赚点钱帮家里重新翻盖房子,过几年小弟也该娶媳妇了,破房烂屋的,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舟柠檬说着柔柔一笑。
“盖房子的事哪用得着你操心,我爸说他给盖新房,还说等他退休了,就回海拉尔养老”
舟柠檬放下菜刀,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年,叔叔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忙了,年年寄钱回老家,我爸提起来就哭,恨自己的腿脚不行,干不了重活挣钱,还拖累你们全家人跟着我们一道受苦,如果不是我们家,叔叔婶子和你早就能买商品房了,不用在老街的棚户区挤了那么多年!”
“姐,你说的哪里话”,舟遥遥嗔怪地皱皱鼻子,“假如不是堂祖父抚养我爸,供我爸读书,他也成不了大学教授。该感恩的是我们。再者咱们是一家人,不许说见外的话,不然我不高兴!”
舟柠檬刮了刮堂妹的鼻子,“都是两个宝宝的妈了,还那么孩子气!”
“姐,除了找工作,你还有别的计划吗?”,舟遥遥不忘老爸的嘱托,想把话题引到自学考试方面。
嘴边的笑意消失,舟柠檬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低声说;“我还想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