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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初九。
这日, 是他十八岁生辰。
府里大摆筵宴,除了太子宣称抱恙, 九哥仍昏迷在床, 十三哥也身体不适之外, 其他兄弟几乎都到场了。当然,前来参宴的不只是这些兄弟,还有其他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达官贵人。
他满脸堆着笑, 在宴席上一个接一个地敬酒,整整敬了十几桌, 终于有人出面拦住了他, 说他喝多了, 然后让达顺把他送回房间。
拦他的人是八哥, 原本他是不想听的,但一转头, 却发现四哥也在一直看着他,他突然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错觉,加上这会儿也的确已经喝了不少, 便顺便倒在达顺身上,让他扶自己回房。
达顺一路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了卧房的床上,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搭话:
“爷, 您没事吧?您今儿个实在喝得太多了, 可有头晕?奴才这就去膳房给您端碗醒酒汤来……”
他却是靠在床柱,毫不在意地朝对方摆了摆手:“不必,今儿个是爷的生辰, 爷高兴……你把灯点上,开窗散散酒气!”
达顺没再说什么,只依言为对方点亮了摆在桌上烛台,跟着又去开窗,今夜的风大,烛火顿时被吹得忽明忽暗,达顺见状赶紧窗子关小了些,并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琉璃罩子罩在烛台上。
他呆呆地望着罩子里那团跳动的烛火发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达顺,你说人被火烧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对方被他问得一惊,当即语无伦次地答道:“爷,这个……奴才没试过,实在不知,应该……不太舒服吧……”
“……”他没接话。
想也知道,被大火活活烧死,一定很疼吧?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达顺在一旁偷偷拿眼瞄他,想了想,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开口:
“爷,逝者已去,您……还是节哀吧……”
闻声,他先是一滞,旋即冷笑:“呵——节哀?爷节什么哀?她死了关爷什么事?她……是爷的什么人吗?”
“……”
“……好了,你先出去吧,到前面看看他们吃完了没有,爷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了,去之前先替爷拿一坛酒进来……”
“爷,你今日已经喝得够多了,再喝下去,怕是……”
“去拿!”
“……嗻!”
碍于他的强势,达顺最终还是替他取来了酒,之后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听到对方远去的脚步,下一秒,突然起身,从里面搭上了门栓,将那坛酒几乎倒满了整个卧房,然后,他掀掉了烛台的罩子,借着烛火引燃了床榻,书柜,桌凳和门窗……
窗户重新被推开,从外面灌入的风势十分强劲,屋内的这把火也借着风势熊熊燃烧——
一瞬间,犹如置身火海。
到处是浓烟,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感觉快要窒息了……
周身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活像是被塞进了烤炉。
但他却是不动,就这样仿若事不关己状地站在屋子中央。
被火灼烧的这种滋味的确很痛苦,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难受……
她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就是一个人这般痛苦地死在那场大火里的吧?
他突然有些恨。
为何他当时不在场?如果他在,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把她救出来的……
说什么意外失火,他根本就不信,一定是有人纵火想要害死她,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应该不会是九哥自己,但肯定是九哥府里的人!
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又是谁给了那个人这样的胆子呢?
脑子里一团混乱,已经被四周灼烫的温度烧得根本无法思考,他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背脊处突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可是他已经动不了了……
他会死吗?会和她一样死吗?
如果真的死了,应该就能见到她了吧?而且,相同的死法,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一起上路,这样一来,下辈子,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吧?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握紧她的手,再也不放开,再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去别人身边了……
恍惚间,他听到从屋外走廊上传来惊叫声,当中好像还夹杂着八哥和达顺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十四弟的房间怎么会走水的?”
“八爷,十四爷还在里面呢……”
“什么,十四弟在里面?你们,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撞门?!”
“嗻……嗻……”
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人在撞门,他却是躺着不动,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出去。
但是门却很快被撞开了,有人冲了进来,跑到他身边,攥住他的手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说实话,他那时候是真的很想挣脱对方的手,让对方不要管他,可一睁眼,却看到八哥身上裹着湿漉漉的被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的手也被八哥死死地攥着,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挣不开。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不忍心。
他不畏死,甚至是自愿的,可八哥却与此事无关,他又怎么能以一己私心拖累对方陪他一起死?
所以,他没再反抗,任由对方拖着他往外走。
最后的意识,是他看到头顶的那条横梁朝他们砸了下来,他用尽全力推开了八哥——
再之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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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十四府映雪苑。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房间。
他接到府里下人送来的消息,说是伊尔根觉罗氏产下一子,但因难产,大崩血,怕是不行了。
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因为他先前已经被这样的伎俩骗了不止一次,说什么被鬼魂纠缠折磨得奄奄一息,还听到什么奇怪的猫叫声,根本就是无聊争宠的手段罢了,但伊尔根觉罗氏身边的那名丫鬟却再三强调这次是真的,而且一直跪在他跟前哭个不停,哭得他整个人都烦了,就连他新纳的那位嫡福晋也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帮着劝说,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软了。
待他踏进房间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正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走近细看,却发现她此刻脸色惨白,呼吸也越来越弱,几乎就要已经感觉不到了……
听到响动,她睁开了眼眸,但那双水眸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但她还是努力冲他挤出一抹虚弱的笑——
“爷,你终于来看芸儿了……”
见此情景,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知道她这次并没有骗他,但是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确是真的快要不行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溢出嘴唇的却只是她的名字。“芸儿……”
但原本已经了无生气的她在听到这声“芸儿”后,却好似又被重新注入了一丝活力,连眼神也变得生动起来——
“爷,芸儿能在死前见到你,已经心满意足了……”
“别胡说!”他想也不想地出声反驳,“你会好起来的!”
她闻声笑了,笑得比刚才明显好看了些,一双水眸里也因此变得氤氲起来:“爷,芸儿……芸儿是真的很开心,因为爷能来这里见芸儿最后一面,也因为,芸儿今生能如愿嫁给爷……”
“芸儿,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
“不——爷,你别拦着芸儿,芸儿心里清楚,如果现在不说,那以后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因为芸儿从前做了很多很多错事,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报应……”
“芸儿,你……”
“爷,你当初要芸儿帮忙去找那名小宫女,芸儿根本就没有去找,因为芸儿嫉妒,芸儿害怕她会从芸儿身边抢走爷……”
“……”
“不过这件事,爷你心里其实也是知道的,对吧?”
“……”
“还有当年,就是爷十五生辰的那天晚上,其实是芸儿故意换掉了爷送来的那碗药,所以才有了爷的子嗣,我知道爷知晓此事后一定会生气,可是,可是芸儿真的不想再等了,芸儿想光明正大地待在爷身边,想要每天和爷在一起……可是,后来的事情并没有像芸儿想象中的那么顺利,爷,你心里一定憎恨芸儿借那个孩子逼你娶芸儿吧,因为自打成亲之后,爷你就再没进过芸儿的房间……”
“别说了……”
“不,爷,你让芸儿说完吧……这件事如果不说出来,芸儿怕是会死不瞑目的……咳咳……”
“好,爷不反对了,你说——”
“爷,这件事,芸儿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芸儿之前一直跟你说,有鬼魂跟着芸儿,芸儿能听到她的哭声,其实,其实这件事,芸儿真的没有说谎,那个鬼魂是一个婴儿,就是芸儿当年那个尚未出世就已滑胎的孩子,被九福晋害死的那个……”
“够了!”
听到从她嘴里蹦出那三个字,他当场变了脸色,起身就要离去,但原本躺在床上的那个柔弱的身影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抢先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角,极其用力地攥紧,并借力强撑着坐起身子——
“爷,你听芸儿把话说完,这件事的真相,芸儿一定要告诉你……”
他愣住了,身子也钉在原地,不为别的,只为她说的“真相”两字。
“……那日里,菡蕊姐姐突然来找芸儿,邀芸儿一起去找九福晋教我们编手链,她还给芸儿看了戴在她手腕上的那条手链,说爷你很喜欢那串手链,如果能自己编一条手链送给爷戴的话,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
“芸儿同意了,于是便跟着菡蕊姐姐一起去找九福晋,然后在断虹桥看到了九福晋,当时九公主和好些宫人也在,但因为菡蕊姐姐当时说了句不舒服,所以九公主便带人去给她请太医,其他人也为她搬椅子去了,桥上就剩下了芸儿、菡蕊姐姐、九福晋和燕儿四人……当时,芸儿并没有多想,但后来想想,那些人或许是菡蕊姐姐故意支开的吧……”
“你在胡说什么?”
“芸儿没有胡说,因为当时推芸儿下水的人并不是九福晋——芸儿摔下桥是因为菡蕊姐姐被弘晖阿哥一撞,顺势向后摔倒时刚好撞在了芸儿身上,那时候,是九福晋率先跑过来拉住芸儿的,但紧接着,就有人从后面推了她,那个人,芸儿是亲眼看到的,就是菡蕊姐姐身边的燕儿……是她把我们两个一起推下河的……”
“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爷当年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
“是的,那个时候,芸儿昏了头了,因为菡蕊姐姐当时要芸儿帮她陷害九福晋,还说事成之后,一定会让爷重新对芸儿改观,芸儿,芸儿真的是昏头了,所以,所以才会……”
他当场僵住了,想说什么,但嘴巴张了半天,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床上的那个身影显然感觉到了他的异样,更加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爷,芸儿知错了,芸儿已经受到教训了,芸儿害人害己,活该受到现在的报应,芸儿对不起当年的那个孩子,所以她才会一直缠着芸儿不放,芸儿不求爷你能原谅芸儿,只求爷你别把芸儿的过错,怪在芸儿如今生的这个可怜孩子身上……他是无辜的……爷,芸儿求你了……”
“可是,你要我如何信你……”
“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那位九福晋也过世了,芸儿也犯不着再为了这件事骗你……爷,你相信芸儿的话吧……”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床上的那个身影攥着他的衣角,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让他相信自己的话,直到那只手突然无力地滑了下去,人也再无半点声息。
耳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是跟在她身边的那名丫鬟发出的,而她这一哭,外间里也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他只淡淡冲丫鬟抛下一句“将侧福晋好好安葬,把孩子抱到嫡福晋房里去!”,跟着便转身大步走出门,径直去了舒舒觉罗氏所住的幽兰苑。
临到院门前,他却不自觉地收住了脚,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院门处远远看着院子里的情景——
菡蕊这会儿正坐在院中的凉亭里喂弘春吃饭,弘春很配合地张嘴,腮帮子吃得鼓鼓的,俨然是一幕温馨美好的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芸儿给骗了,说不定那个女人就是想借机给他找些不痛快。正准备转身离开,燕儿突然不知从院子的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走到菡蕊身侧发话:
“主子,奴婢刚才回来时听说,映雪苑的那位主已经不行了,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是吗?”她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中竟随之溢出一抹不容忽视的微冷笑意,但转瞬即逝,“……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被这抹冷笑刺痛了眼,脑子里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刚才听到的、看到的,纯粹都只是他的错觉。
还没等大脑作出反应,两条腿却已自行迈步进院,朝着凉亭走去。
见他出现,亭中那三人似乎都有些意外。但紧接着,又集体冲他露出了笑容,弘春更是跳下凳子,连蹦带跳地朝他跑来:“阿玛!”
他滞了滞,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眼中也划过一丝犹豫。
就算她有错,弘春也是无辜的!
见他停步,弘春那厢却没听,依旧开心地跑上前来,抱住了他的大腿。他弯腰抱起他,后者立刻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满嘴的油光全都揩到了他的脸上。
他一愣,菡蕊那边却是急了,连忙让燕儿上前来递帕子,他接过帕子,将弘春交给燕儿,“爷要和福晋说些话,你先带弘春出去玩会儿……”
说完,便径自走到凉亭中坐下。
菡蕊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殷切地为他倒了茶:“爷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陪嫡福晋姐姐去骑马吗?”
“爷刚刚去看了芸儿,她……已经过世了……”
“是吗?她才刚刚生下一个小阿哥,怎么会这么快……”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哀伤的,但他分明又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那抹冷笑。他手中的茶盏当即应声落地。
“爷,你怎么了?”
他定下心神:“你也知道她被鬼缠着的事么?怎么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可爷你不是不喜欢听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吗?”
“嗯,的确不喜欢,不过芸儿临死前说得很真,爷都被她说得有些相信了,毕竟,人之将死,她没必要再骗爷了……”
“这倒也是,说起来,芸儿妹妹也是可怜,之前就一直说自己能无缘无故听到婴儿的哭声,是有鬼孩子在缠着她……”
“是吗?她跟你说过?那……你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妾身……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会听她这样说……”
她说这话的眼神明显是躲闪的,他在心里笑了笑,佯装不解地追问:“爷真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别的孩子会缠着她呢?她生的那两个女儿明明都好好的啊……”
话一出口,他看到她的脸色明显一变,但旋即便被她很好地掩饰过去了:“妾身也不知道呢……”
“所以爷才想着,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自己吓自己?”
“……也,也许是吧……”
“这么一说,爷倒是也记起了一件事,当年,她在断虹桥落水小产,不是没了一个孩子么,莫不是……那个孩子一直在缠着她吧?”
“爷,你……你怎么会联想起这件事?”
“难道不是吗?爷就好奇了,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芸儿她当时明明是被人给推下去的,那个孩子就算真的有怨,也应该去找推她的那个人,怎么会找上她?”
“爷,这种事,八成是芸儿妹妹多想了,你别太当真……”
“是啊,她那个人,为了争宠,什么事做不出来呢,爷又怎么能相信她嘴里说出的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呵——还是菡蕊你好,总是那么与世无争、善解人意……”
“爷……爷谬赞了,妾身只要能待在爷身边就好,别的,妾身一点都不在乎的……”
“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么?”他听到自己在笑,但笑声却是极冷,“那么,即便爷今日要杖毙燕儿,你也不在乎么?”
“爷——”她顿时惊呼起来,“燕儿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何要这么对她?”
“那你说,她能做错什么呢?”他继续笑,笑声依旧是冷的,“还有,你说,芸儿死了,那个鬼孩子会继续来缠着害死它的凶手么?”
“爷,你,你糊涂了吧?害死它的那个人,不是已经……”
“你确定害死它的是那个人,而不是你和燕儿?”
“爷!!”
她当即从座位上惊跳起来,“你,你在胡说什么?”
“那你觉得爷现在是在胡说么?”
“爷……是不是,是不是芸儿跟你说了什么?她,她已经疯了,她说的话,你如何能信?”
“疯子的话不能信,那么骗子说的话,怕是就更不能信了吧?”
他说着,蓦地收起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咬音:“如何?究竟是你自己跟爷说实话,还是让爷当着你的面亲手杖毙燕儿?”
“……”闻言,她的脸色顿时一片灰白,死死咬住嘴唇不吱声。
“说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突然恨起来,她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善解人意地陪在他身边,他一直以为她和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也一直最护着她,哪怕那个人出现,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没有变过,他甚至为了她亲手打了那个人——
虽然,打完之后就立马后悔了……
但他一直以为她是无辜的,他以为是那个人的错,哪怕后来弘晖在他面前力证那个人的清白,他也只以为是因为弘晖喜欢那个人的缘故。他怎么也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居然是她!
“是,就算当初那件事是我安排的,那又怎么样?”许是因为已经被他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妾身那么喜欢她,那么相信她,可她到头来却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爷你从妾身身边抢走,妾身难道不该恨她吗?”
“那芸儿呢,芸儿又有哪里惹到你了么?”
“难道没有吗?妾身足不出户在屋里安胎三个月,好不容易能下床出门了,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别的女人也有了爷的骨肉,妾身难道就不该恨吗?”
“你……你……”他很想骂她狠毒,可是,却又好像说不出口,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
“所以,妾身就想出了这个主意,抱着破釜沉舟的心,跟老天下了这场赌注,结果,妾身赌赢了——一个失去了孩子,一个失去了爷的爱,你看,上天还是很眷顾妾身的……”
“够了!”
“不,不够,妾身做得还不够,因为妾身没能把她们两个也一起弄死,尤其是那个人,所以,爷如今才会……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哪怕她死了,也还要重新为她正名么?”
她突然大笑起来,五官也因此变得更加扭曲——
“呵……堂堂大清朝的十四阿哥,喜欢的女人却是……唔……放,放手……”
她说到一半,他便已经听不下去了,抢在她说出那个人之前,率先掐住了她的脖子,极尽用力:
“倘若你再敢多说一句话,爷不介意就这样亲手掐死你……”
“唔……唔……放手……”她的脖子似乎已经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抓着他的手使劲挣扎,但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两只手越收越紧——
蓦地,身后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跟着是脚步声,之后,那个才唤过他“阿玛”的稚嫩童声也跟着惊恐地响起——
“爷,福晋,你们这是——”
“额娘,阿玛,你们在做什么,阿玛,你放手,为什么要这样对额娘……”
“滚开!”他毫不犹豫地喝退了那两人,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掐着脖子的她,继续咬牙切齿地出声——
“你最好给爷记清楚,若是再让爷听到从你口中传出有关她的闲话,爷立马将刚才说的那句话兑现,哪怕是你阿玛、四嫂、额娘、皇阿玛在场,也没人能保得了你……你大可以试试看,是爷掐死你的手快,还是那些人来救你的速度快……”
“咳咳……”
“额娘……阿玛,快放开额娘……”
“十四弟,你这是——”
“呜呜,四叔,阿玛要掐死额娘……”
“十四弟,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这样会闹出人命的,你疯了么?”
“……”
疯了么?的确是疯了!
或许,自她死后,他就彻底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