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只要你们能想法不让他达成改命的结果即可——”云清大师的声音恢复淡然,“譬如, 对你们二位而言, 只要一方或双方在成婚前过世, 亦或你们双方坚持不成婚,那人的改命之法也必然以失败告终,如此一来, 你们今生乃至转世后的命格也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咦?!
陶沝听得一阵恍然:“就这么简单?可他……我是指那个改命之人,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目的么?”
云清大师闻声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再度闪了闪:“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们这一世能结成连理, 因为只要这一世是夫妻, 来世也会是……”
“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话是太子问的。相较于之前表现出的谦恭,他这会儿的神态和语气里都明显添了一分咄咄之意。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有心人利用。
陶沝感觉到了他此刻的怒气, 莫名感到一丝心疼,同时也有一丝心虚,因为她总觉得那个神秘改命人的目的应该跟她有关, 但她还是顺着太子的话帮腔追问:“没错,那人为何要这样做?我们两人能不能结成连理, 好像跟他没关系吧?”
“不, 此事跟他有关——只不过, 老衲觉得对他本人而言,绝对弊大于利……”云清大师似乎并不吝为那人说些好话,“因为这种改姻缘之术不仅需要消耗自身气数, 而且还必须和贵人拥有相同命格,否则,就算有再高的道术也不可能成功……”
“大师这话何意?”聪明如太子,显然已经听出了话中端倪,“你的意思,这个人和我的命格相同?”
然而云清大师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跟着便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同样惊愕不已的陶沝——
“后世缘,前生牵,一世姻,三生缘……虽然这很可能只是老衲自己的想法,但这位改命之人,怕是对姑娘你用情至深,所以才会想出用这种道术改写前世姻缘,为的就是今后转世也能与姑娘结为夫妻……”
什么?!陶沝当场懵在原地。虽然对方给出的这个理由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扯,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就是莫名选择相信了对方。而太子的脸色也因此变得难看起来,显然也是相信云清大师不会随意扯谎。
还没等这两人开口,就听云清大师那厢又继续往下念道:“前世因,后世果,一招错,满盘空……阿弥陀佛!”
虽然用词隐晦,但他这句话显然是在意有所指。
太子听罢略微皱了皱眉,目光满带深意地在云清大师和陶沝的脸上来回转了一圈,但始终没有出声。
而陶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立刻咬了咬牙,直接鼓起勇气冲云清大师发问:“大师的意思是不是想说,我们两人从一开始在一起就是错的?”
云清大师显然没料到她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当下立马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姑娘多虑了,老衲可从未这样说过——世上之事,本无对错,对即是错,错亦是对,对错与否,皆取决于自身心意……”顿一下,又将目光移回太子脸上,神情也莫名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万事应顺遂本心,心定则万物定,他人之言,终不过转瞬云烟……”
“那么——”
许是觉察出云清大师话中的深意,太子的眸光也微微一凛,“如果我们二人真的一辈子都不成亲,不让那个改命之人的目的得逞,是不是就可以这样一世无忧了呢?”
他此语一出,云清大师先是愣了愣,跟着又苦笑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贵人难道忘了老衲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了吗?只有贵人和这位姑娘结成连理,才有可能治愈姑娘身上的不治之症,除此之外,再找多少个良医都于事无补……”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陶沝一眼,“另外,之前和贵人在一起的时候,恐怕这位姑娘也是一直多灾多难的吧?”
陶沝闻声一怔,还没等开口回应,就见他又转过头去继续冲太子道——
“……以老衲之见,那位改命之人之所以想要撮合贵人和姑娘结成连理,名分倒是其次,大抵是顾及姑娘的性命多一些,因为以贵人的命格,如不能和这位姑娘结为夫妻,必会令其大大折寿,或是惨遭致命灾祸……”
尽管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极为郑重,但陶沝还是忍不住暗暗抽搐了几下嘴角。因为这番话分明就是把堂堂一国皇太子贬成了“天煞孤星”!
但在随后看到此刻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位太子殿下面露震惊时,陶沝心里也不免有些意外。
很显然,太子一定是相信了云清大师说的这番话。
若非太子此刻流露出来的表情太过真实,没有半点演戏的成分,她都开始有些怀疑这位云清大师是不是太子故意请来来忽悠他们两人成亲的。
不过云清大师却好似已经猜到了她内里的这份心思,再度冲她双手合十一笑,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早已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姑娘若是无法嫁与贵人为妻,还是应该早日另觅良缘才是,否则,若是你继续留在贵人身边,怕是还会继续遭遇不幸……”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在云清大师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也条件反射地迅速掠过一抹清冷出尘的纯白色身影——
难不成,那个改了她和太子命盘的人,会是师兄么?
*** ***
因为云清大师身边的僧人出面告诫,原本发生在鸡鸣寺里的一出闹剧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尽管闹事双方各自不服,但也聪明地选择各退一步,将战火转移到了寺外。
围观群众纷纷散去,而太子和陶沝两人也借云清大师的光,被那名年轻僧人领着,由后门溜出寺去。
因为不晓得米佳慧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加上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两人只让那名年轻僧人帮忙给前者传话后,便直接离开了。
回梨雪园的路上,太子全程阴沉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不高兴。
陶沝自然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因为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莫名其妙操控自己的人生轨迹,连她这样的平民百姓都不能忍,更何况是像他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
因此,为了不进一步“火上浇油”,陶沝选择全程默默跟在太子身后当个小透明。
待二人前脚刚踏进梨雪园大门,米佳慧他们后脚也跟着回来了。
许是见他们此番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米佳慧那厢立刻松了口气,主动跑上来佯装抱怨地重重拍了陶沝一下:“小桃子,你可以啊,刚才居然丢下我们于不顾,拉着太子爷先逃了……”
然而话还未说完,她就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从旁边投来的一记狠狠白眼。
白眼是太子给的,而且比以往凶狠百倍,这让原本只是开玩笑的米佳慧心里着实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陶沝见状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结果,太子那厢却盯着米佳慧扔搁在她肩头的手重重地“哼”了一声,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且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这样的“事发突变”让米佳慧在内的其他三人纷纷表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米佳慧那厢足足呆滞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凑上前来,附在陶沝耳边压低嗓音问道:“太子爷这是怎么了?更年期提前了么?”
陶沝被他这话问得嘴角狠狠一抽,但一时半会儿却也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命盘被改的问题,只能将话题引到别处上——
“其实我们刚才并没有弃你们于不顾,太子爷为了救你们,不惜暴露身份前去禅房求见了云清大师,请他出面帮忙为你们解围……”
“原来如此!”听她这样一说,米佳慧那厢立刻摆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刚才那个小僧人怎么会出现得那般及时,原来竟出自太子爷的手笔?”顿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打趣似地补上一句,“小桃子你不知道,要是那位小僧人再晚到一步,他们两家可就要动手开打了——”
话到这里,她像是突然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又抢在陶沝再次开口前反问一句,“可是,这事儿和太子爷生气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就是那位云清大师瞧出我身上所得疾病十分古怪,说一般的大夫怕是轻易医不好,所以……”
见对方此刻紧追不放,陶沝只得将话题故意往自己的病上引,毕竟其他三人心里都清楚,太子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她的病情发展。
而此举也果然奏效,白子涵那厢误以为她说这话是在变相跟自己要人,忙站出来申明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催那位神医尽快返回江宁的!”
他这话说得诚意十足,让陶沝莫名觉得心中有愧。
站在近处的米佳慧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细节,不由地当场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当着白子涵和茱萸的面点破。